第 30 章
说书先生还在高声讲着。
座下听书的旅人也三三两两开始议论起少年将军的事，可舒白梨这一桌气氛却异常的怪异——
在白梨注意到岚秋的异常后，他似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意外的苍白。
“还好吗...要不我们去医馆看看吧？”
岚秋摇摇头，他心道医馆倒是不必去，不过内伤肯定是短时间愈合不了了。
邻桌的两位旅客正巧正在就着说书先生的故事顺势谈论，两人高谈阔论，就沈氏究竟是年轻一代英雄出少年还是老将军宝刀未老争执不休。
白梨在旁边听得大感兴趣，她起身坐到岚秋身侧，贴着耳朵小声问岚秋：“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有理？”
她不太关注朝上武将，对沈氏了解也并不深，如今起了兴趣，就下意识想问旁人的意见。
岚秋未经思考便道：“沈大将军声名赫赫，镇守边疆几十年，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白梨觉得稀奇，她没想到岚秋竟然如此斩钉截铁不带犹豫，而且听语气似乎对军队武将这些东西还挺熟悉的？
即便他的淡漠性格也会向往关心边境将军吗？
她面带好奇，不经意打趣：“原来你这么关注朝堂上的武将呀...我都不太清楚这些呢。”
岚秋一愣，他快速解释：“也不是很了解...就是偶然听朋友提起过，记下来了而已。”
白梨点点头，她没有深究，倒是继续侧耳听起了赵先生说的书。
只听他称赞道：“沈胜年纪轻轻，武功却是一等一的高超，他听了父亲阵前受伤的消息勃然大怒，半夜独自前往敌营奇袭，真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梨听得新奇兴奋，她轻声夸赞：“这沈胜真的很有胆魄呀。”
岚秋摇头：“军营当中，怎么能一个人随随便便提枪便去奇袭呢？”
“况且独自一人夜袭联营，一般情况下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赵先生也没见过那位少年将军，说的故事不过是凭借一些夸大的传说结合有名的评书小说编撰出来而已。”
白梨点点头：“这倒也是。”
可她却也觉得奇怪。
岚秋平时似乎不会过于在意旁人的呀，为什么今日对这所谓的少年将军这么苛待。
除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扯住了岚秋的袖子。
舒白梨认真望着岚秋的眼睛，同样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在我眼里，你比那所谓的少年将军厉害多了。”
岚秋：？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只见舒白梨眼神真挚，声音坚定，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年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她的声音很好听：“你武功这么高，去当了将军肯定和他一样厉害！”
“就是他出身比你好呀...我不喜欢那种人！”
小姑娘笑嘻嘻的，眼睛亮晶晶：“我只喜欢你。”
岚秋：……
虽然明白白梨的意思，也因为她的安慰心里感动，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他轻咳了咳，眼神飘忽转移话题：“我知道小姐对我好...我们走吧...”
他真的在这地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白梨点头，她起身来，又觉得自己可真是善解人意，为了照顾岚秋的心情，连评书都不听了。
少女大度的想：没关系...如果真的能找到父亲，就想办法也给岚秋一个机会，让他也能去他最喜欢的军营试一试。
可一转念，她还是变了想法。
军营太危险了，自己有点舍不得岚秋去拿命拼搏呀。
岚秋不知道她千回百转的心思，只因为自己终于能离开这可怕的漩涡中心而喜悦。
可一低头，又看见舒白梨复杂的目光。
“如果我不同意你去追求你的理想...你会怪我吗？”
岚秋第一次觉得如坐针毡，有口难言。
他点点头，随后迅速又摇摇头，最终，无奈的叹息。
“我能追求什么理想...我自始至终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
他主动拉住少女软指：“将军百战死，他在沙场搏命求的是保家卫国，百姓安居；而如今你在我身边，我求的是你能开心幸福。”
“无论守边疆，还是护家庭，都很重要。”
“我不羡慕他在沙场建功立业，我如今的理想只是你能好。”
正巧二人刚刚离开茶棚，青年出声时刻，一缕乌云散去，有些许日光投下。
似乎一瞬间，暖春旭日，和风柔暖。
白梨不由抬起头，只见到岚秋目光柔润如水，日光打在他脸上，衬得眼前人熠熠生辉。
青年握住她的手掌温热修长，可他的掌间遍布厚厚的茧子，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安心。
少女又羞又感动：“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我真的好开心...以后你也要多多读书...回去我来教你！”
岚秋呆愣愣摇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少女的心思。
“这是我当初习武的时候，我师父教我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他拉过少女，一步步往远山缓行。
耳边是少女清脆的笑声，岚秋抬眸，眼中却是多少年前的那个凛冬。
.
雪夜。
昏暗书房中，一道铁甲身影正解了大氅挂在架上，他身侧，正是位穿着薄衫的少年。
少年人身形瘦弱，身上的薄衫并不合身，宽宽大大的挂在身上。
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灯火微暗，看不清脸色。
“小子，”沈云涛挂好大氅，见到少年一语不发的沉默样子，探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累不累？”
少年人声音低哑：“不累。”
沈云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脚上烂布似的鞋。
“不累就行，接下来还有半个月，你可得坚持住。”
随后，他便坐在桌案前，翻看手中的兵书，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终于忍不住，他出声：“仗要打多久，我什么时候能有功劳，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云涛抬起头，对上少年人红肿的一双眼。
他脸上早已冻的红肿，一双眼更是眨动都难，可他的眼里却闪着凶狠的光，像沈云涛熟悉的一种动物。
他像狼。
“急着给老头子报仇？还是急着回去见你那好朋友？”
沈云涛叹息：“那你就得努力往前走！不立下军功，你拿什么回去...凭什么回去？！”
“你回去了干什么？拿你的命去跟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命换命吗？”
可见到少年沉默不语的样子，他接着叹息。
“没什么好急的...脑子里当然要记着你的那些仇人，但也别别死盯着那些。”
“...等你真正站在战场上，真正见到被那些狗崽子祸害的边镇百姓，你自然就懂了。”
“那可和中央城里不一样...”
“杀敌报国...建功立业！早晚有一天你会真正明白的，到时候，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自然就懂了。”
...
当初的岚秋不懂，可是后来的某一天，或许是见到敌寇祸乱边镇，虐杀百姓时；或许是见到寒冬腊月，布衣百姓为守军送来物资时；或许是同袍战死，尸骨无存时...
又或许是家破人亡的说书先生微素未谋面的将军歌功颂德时。
他一次又一次明白了沈云涛当初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后来他回到最初的起点，又不知辗转多少次，见到自己独自面临无尽风雪时，一直思念的某个人时，他也一次次认清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于是，执剑戎守，直至奇谋孤勇大破敌军，又是边疆安宁，海晏河清。
骁骑将军沈胜字岚秋，从军六年，战功赫赫。
他最爱的佩剑，其名“守御”。
守御天下，守御...她。
思绪回转，沈岚秋低下头，看着身旁嘁嘁喳喳的小姑娘。
他忽然止步，对着少女微笑：“忽然...想送你一件东西。”
白梨疑惑：“什么呀？”
岚秋止步，他打开身后行囊，在那杆白伞旁边，正是一柄黑鞘长剑。
他取下长剑，递到少女掌心。
“我的佩剑。”
青年面色一如往昔，声音嘶哑，笑容羞涩。
座下听书的旅人也三三两两开始议论起少年将军的事，可舒白梨这一桌气氛却异常的怪异——
在白梨注意到岚秋的异常后，他似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意外的苍白。
“还好吗...要不我们去医馆看看吧？”
岚秋摇摇头，他心道医馆倒是不必去，不过内伤肯定是短时间愈合不了了。
邻桌的两位旅客正巧正在就着说书先生的故事顺势谈论，两人高谈阔论，就沈氏究竟是年轻一代英雄出少年还是老将军宝刀未老争执不休。
白梨在旁边听得大感兴趣，她起身坐到岚秋身侧，贴着耳朵小声问岚秋：“你觉得他们谁说的有理？”
她不太关注朝上武将，对沈氏了解也并不深，如今起了兴趣，就下意识想问旁人的意见。
岚秋未经思考便道：“沈大将军声名赫赫，镇守边疆几十年，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白梨觉得稀奇，她没想到岚秋竟然如此斩钉截铁不带犹豫，而且听语气似乎对军队武将这些东西还挺熟悉的？
即便他的淡漠性格也会向往关心边境将军吗？
她面带好奇，不经意打趣：“原来你这么关注朝堂上的武将呀...我都不太清楚这些呢。”
岚秋一愣，他快速解释：“也不是很了解...就是偶然听朋友提起过，记下来了而已。”
白梨点点头，她没有深究，倒是继续侧耳听起了赵先生说的书。
只听他称赞道：“沈胜年纪轻轻，武功却是一等一的高超，他听了父亲阵前受伤的消息勃然大怒，半夜独自前往敌营奇袭，真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白梨听得新奇兴奋，她轻声夸赞：“这沈胜真的很有胆魄呀。”
岚秋摇头：“军营当中，怎么能一个人随随便便提枪便去奇袭呢？”
“况且独自一人夜袭联营，一般情况下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赵先生也没见过那位少年将军，说的故事不过是凭借一些夸大的传说结合有名的评书小说编撰出来而已。”
白梨点点头：“这倒也是。”
可她却也觉得奇怪。
岚秋平时似乎不会过于在意旁人的呀，为什么今日对这所谓的少年将军这么苛待。
除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扯住了岚秋的袖子。
舒白梨认真望着岚秋的眼睛，同样用着斩钉截铁的语气：“在我眼里，你比那所谓的少年将军厉害多了。”
岚秋：？
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只见舒白梨眼神真挚，声音坚定，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年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她的声音很好听：“你武功这么高，去当了将军肯定和他一样厉害！”
“就是他出身比你好呀...我不喜欢那种人！”
小姑娘笑嘻嘻的，眼睛亮晶晶：“我只喜欢你。”
岚秋：……
虽然明白白梨的意思，也因为她的安慰心里感动，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他轻咳了咳，眼神飘忽转移话题：“我知道小姐对我好...我们走吧...”
他真的在这地方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白梨点头，她起身来，又觉得自己可真是善解人意，为了照顾岚秋的心情，连评书都不听了。
少女大度的想：没关系...如果真的能找到父亲，就想办法也给岚秋一个机会，让他也能去他最喜欢的军营试一试。
可一转念，她还是变了想法。
军营太危险了，自己有点舍不得岚秋去拿命拼搏呀。
岚秋不知道她千回百转的心思，只因为自己终于能离开这可怕的漩涡中心而喜悦。
可一低头，又看见舒白梨复杂的目光。
“如果我不同意你去追求你的理想...你会怪我吗？”
岚秋第一次觉得如坐针毡，有口难言。
他点点头，随后迅速又摇摇头，最终，无奈的叹息。
“我能追求什么理想...我自始至终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在我身边了。”
他主动拉住少女软指：“将军百战死，他在沙场搏命求的是保家卫国，百姓安居；而如今你在我身边，我求的是你能开心幸福。”
“无论守边疆，还是护家庭，都很重要。”
“我不羡慕他在沙场建功立业，我如今的理想只是你能好。”
正巧二人刚刚离开茶棚，青年出声时刻，一缕乌云散去，有些许日光投下。
似乎一瞬间，暖春旭日，和风柔暖。
白梨不由抬起头，只见到岚秋目光柔润如水，日光打在他脸上，衬得眼前人熠熠生辉。
青年握住她的手掌温热修长，可他的掌间遍布厚厚的茧子，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安心。
少女又羞又感动：“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我真的好开心...以后你也要多多读书...回去我来教你！”
岚秋呆愣愣摇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少女的心思。
“这是我当初习武的时候，我师父教我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他拉过少女，一步步往远山缓行。
耳边是少女清脆的笑声，岚秋抬眸，眼中却是多少年前的那个凛冬。
.
雪夜。
昏暗书房中，一道铁甲身影正解了大氅挂在架上，他身侧，正是位穿着薄衫的少年。
少年人身形瘦弱，身上的薄衫并不合身，宽宽大大的挂在身上。
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灯火微暗，看不清脸色。
“小子，”沈云涛挂好大氅，见到少年一语不发的沉默样子，探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累不累？”
少年人声音低哑：“不累。”
沈云涛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脚上烂布似的鞋。
“不累就行，接下来还有半个月，你可得坚持住。”
随后，他便坐在桌案前，翻看手中的兵书，一句话也不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终于忍不住，他出声：“仗要打多久，我什么时候能有功劳，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云涛抬起头，对上少年人红肿的一双眼。
他脸上早已冻的红肿，一双眼更是眨动都难，可他的眼里却闪着凶狠的光，像沈云涛熟悉的一种动物。
他像狼。
“急着给老头子报仇？还是急着回去见你那好朋友？”
沈云涛叹息：“那你就得努力往前走！不立下军功，你拿什么回去...凭什么回去？！”
“你回去了干什么？拿你的命去跟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命换命吗？”
可见到少年沉默不语的样子，他接着叹息。
“没什么好急的...脑子里当然要记着你的那些仇人，但也别别死盯着那些。”
“...等你真正站在战场上，真正见到被那些狗崽子祸害的边镇百姓，你自然就懂了。”
“那可和中央城里不一样...”
“杀敌报国...建功立业！早晚有一天你会真正明白的，到时候，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自然就懂了。”
...
当初的岚秋不懂，可是后来的某一天，或许是见到敌寇祸乱边镇，虐杀百姓时；或许是见到寒冬腊月，布衣百姓为守军送来物资时；或许是同袍战死，尸骨无存时...
又或许是家破人亡的说书先生微素未谋面的将军歌功颂德时。
他一次又一次明白了沈云涛当初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后来他回到最初的起点，又不知辗转多少次，见到自己独自面临无尽风雪时，一直思念的某个人时，他也一次次认清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于是，执剑戎守，直至奇谋孤勇大破敌军，又是边疆安宁，海晏河清。
骁骑将军沈胜字岚秋，从军六年，战功赫赫。
他最爱的佩剑，其名“守御”。
守御天下，守御...她。
思绪回转，沈岚秋低下头，看着身旁嘁嘁喳喳的小姑娘。
他忽然止步，对着少女微笑：“忽然...想送你一件东西。”
白梨疑惑：“什么呀？”
岚秋止步，他打开身后行囊，在那杆白伞旁边，正是一柄黑鞘长剑。
他取下长剑，递到少女掌心。
“我的佩剑。”
青年面色一如往昔，声音嘶哑，笑容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