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公子所说的隔壁苏家小妹,果真是苏熙小姐的庶妹苏萱。苏萱小妹十七年纪水灵灵的年纪,杏眼桃心脸,骨肉云停。股着粉嫩的两腮,睁大眼睛瞧我。一脸难以置信。

    不明白为何苏二公子没告诉她我是谁。她丧着脸说:“你就是傅表哥的小师妹么。我二哥教我好好与你交道。我叫苏萱,‘灿灿萱草花‘的萱。”

    我应:“好。”小师妹?又来一个。拈花惹草。

    苏萱小妹有些紧张,搓着手,唇角抽动,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弯眼红着脸,欲哭地说,”我还以为我与马小姐同命相怜。陶表姐那么美,我定是无望。可现当我见马小姐,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竟是如此文气清柔的美人。天底下只有我普普通通的了!”

    不,你不普通。你这么会说话。

    看她神情,若明知我身份故意奉承,演技也太高明。我便权当作她真心实意夸我。我靠近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莫要妄自菲薄,苏小姐你也很美。”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儿。苏萱小妹怂眉望了望我,摇摇头,笑道,“马小姐,你还是先用饭吧。”

    是不是苏熙小姐素日对她太凶,她才这样唯唯诺诺呢。想起四公主。还想起我自己。我舀了口炖肉夹饭塞嘴里,嚼了嚼,对她说:“你那么喜欢他…我师哥?”她摇了摇头,涌出泪说:“我要嫁不了傅表哥,我就得远嫁他方了。”

    这么惨。那你嫁吧,嫁吧。大不了我以后私通人夫。

    苏萱小妹愈想愈伤心,眼泪默然流了下来。一边说,“无事,是我失礼了,马小姐你用饭,”别过身擦脸。哽咽了几声,没收住,啜泣了起来。

    “就非得远嫁吗?”我问。

    她含着哭腔抽搭:“除非有好的婚事,可哪里轮得上我。”

    “为什么,你好歹也是苏家小姐啊。”

    她委屈极了,“我哪里有好名声。”确实哦,苏家九房,瘦马人妻妓子皆有,听起来比较淫|乱。殃及池鱼。

    我想了想,说:“你不如学学你嫡姐,反抗。”

    “我嫡姐?她自己快活了,还要撺掇我嫁,我父亲母亲也都要我嫁,只有我二哥帮我。”长长一段呜咽,她吸气不了,哈了两口,喷嚏没打完,一阵鼻音,“我如今就是反抗了,若是今日傅家的亲没谈成,我求傅表哥帮帮我,若是谈成了,我也,也求傅表哥纳了我——”

    “等等,你争口气呀!我来想办法!”我急的放下筷。

    “啊?”她挂泪珠,呆呆望着我。

    傅玄你真该死,还得我来料理一个一个烂桃花。我说:“京城有哪家门第合适,可以不让你外嫁的?”

    她掰着手指:“除了傅家,工部徐尚书家,平阳候姜家,卫国公陆家,不剩几个了。”

    这么少。“这京城全是老头,年轻未婚男子都死绝了?”这酒楼里的都是空气?

    “不是,是门第相当的少。”她红着脸。

    真难办呐。她这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后要嫁娶的还是从小定了亲好。“可以放宽些,例如,刚丧妻不久,二十五六,门第较高的?”

    “啊?”

    看来是没有。

    不如改变策略。我问她:“你有没有想做的事?”尽我之能,也不是不能成全。

    她抹了把泪:“我想嫁人……”

    诶呀!莫非她太孤独了。在小沁园里,苏熙就对她冷嘲热讽,她巴结国公府两位,看来也没真心待她。或许她想象的夫君能给片刻的温存。

    我刚开口:“你也别太困于门第……”转念一想,我为何要劝人下嫁呢。她的计划不是她主动求来的不成,万一我还坏了人的好事,天打雷劈。他应没应,我能插什么手。我难道要拽着他喊,“你不要纳妾,要从一而终。”还是说,“哥,不要娶妻生子,跟本公主私混。”

    我反正是不想许他,他,还有他们驸马之位的,我可不想负责。呵呵,我被自己逗笑了,想得倒美,目前没一个对我表现出暧昧之情。

    正游神,听苏萱小妹狠狠抽一声:“姐姐——求姐姐教我怎么做!”“姐姐?”她满脸哀愁解释:“对,对不住,虽你比我小些年月,可我还是禁不住想唤你姐姐。”

    都赖承愉,我永远有姐姐的烙印了。

    随便吧。我压低声,细细与她说:“你也可以按照你想做的先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替你看看有没有其他适合的门户,你盘敲侧击,探探你父母怎样才能改主意。”

    “好—-”她哽住呜咽。为避免尴尬,我起身走到她身前,往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啦。都说不准呢。”她坐在椅上仰头呆望我了一会,滴溜溜圆睁着一双易受伤的,湿漉漉的眼。随后,她抽噎了一声,一边拭泪一边往我身上靠,“姐姐……”满身的香气席卷而来。被双髻裹住的头颅压上了我的胸脯。一支金钗嗑到我的下巴。

    诶哟。我往后避开。伸手顺了顺她的颈、背,丝绸料子的对襟短袄很清凉。没一会,她离开我的怀中,用大眼睛问我:“姐姐,你紧张傅表哥的婚事,是不是也喜欢他?”

    “不是……”我说是,不就跌分了嘛。我道:“是他暗自喜欢上我。”

    “啊?”她又开始发愣。她的战斗力实在太小,可怜巴巴的。我安抚她:“你放心,姐看不上他。你呢,为何会看上他?”

    “家里有钱有权。难道姐姐不喜欢吗?”

    好充分的理由。她道:“且又不是个败家子,风评虽说他太独来独往,又不大体面,可没传他有什么劣等的品格。姐姐不知,他已是京城贵女中最好的人选了。”

    “体面,他为什么不体面。”他长得好看,这还不体面嘛?

    苏萱小妹凑到我眼下:“有人看见他行职去礼部,在棋盘街上啃馒头,一口气全塞嘴里了。全无风度。”

    她作眼色:“你想想,以后也定这样委屈你。”

    “不对啊,”我说,“他啃馒头费钱少好养活,那傅家的金银只能我花了啊,好事一件。”

    而且他为什么会这样委屈我?本公主又为什么要陪他啃馒头?我没弄懂里头的关联。

    苏萱小妹自有她的道理:“他哥不是个药罐子?一天几十两的药……姐姐,你是他小师妹,怎么不知道,傅表哥为人吝啬!一分一两都要算。我二哥说的。”

    “若他那么多不好,可为什么还能成贵女最好的人选?

    “姐姐知道梅鹤棋社么?棋社是我二哥那群人办的,他们社的宗旨就是梅妻鹤子呢。徐家那位也是棋社里的人。只有傅表哥不掺合这些,那他应是,总归会娶妻生子。我们才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一时间,我竟也发出人心不古的感慨。“那他们怎么不去做和尚。”

    她辩:“一时有一时的想法。他们又不是真心一辈子不成婚。只不过常怨什么,现如今的女人又刁又贪,又懒又横,干什么不好,要成亲搓磨自己。我听了也不大舒服,二哥就说是指我嫡姐这样的女人。可我这样的算什么。”

    他们真是对苏熙一类的女流又爱又恨。

    苏萱小妹聊起这个似乎有一肚子苦水。

    我点头表示赞同。

    她苦笑道:“这些话,姐姐听了就忘了吧,我也不知能和谁说了。”

    我略恭维说:“你说的这些,我从没有想过,你这样一点拨,我竟也明白了许多。”

    “可不是,”她皱起鼻子俏皮地 “哼”一声,“他们总觉得我是绣花枕头,什么都不懂呢。”她有些儿像四公主。

    如今,我挡了一个陶小姐,还会有其他的陶小姐。若要截掉傅玄的烂桃花,我就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京城的嫁娶之道,门户之见。任重而道远。他为什么不参加那个棋社,不如我给他偷偷入社试试。

    都毁掉吧。

    正想着,“铛铛铛铛”四声,炕沿上一座半臂高的铜制自鸣钟敲了四下。闪过一道金雷。竟簌簌下起了秋雨。苏萱小妹被吓了一跳,抚着心口,檀唇颤颤:“申时了,也不知到底成没成。”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躁动。她立刻起身,走到门边,掩开一角“二哥!”她轻轻唤。须臾,苏二公子现身,走向她,犹豫了一会,说,“对面候着马车,他们大抵要出楼了。”

    “那,成吗?”

    苏二公子冷笑:“相看了几个时辰,怎不投缘?”

    苏萱小妹愁眉苦脸,望了我一眼。我起身,疾步走出厢间。苏萱小妹拉着我,苏二公子假模假样给我让了条道:穿过几个茶座,直通一扇横窗。雨幕飘摇。亦围着一群年轻男子。

    苏萱小妹攥我的袖脚。我只好带着她朝那走去。那簇人群中,有人发现了我们,慌瞥我一眼,急忙推了推身边人:“苏小姐来了。快让让。”一瞬间,我顶着数道目光。有同情的,有看戏的,有好笑的,五味杂陈。

    此时此刻,我成了?受尽退婚羞辱,爱而不得,被表姊妹夺爱,心怀妒意的女丑角。

    哦,还有雨声配合。

    有人”啪”扇子一开,颇津津有味,欲欣赏一出狗血大戏。少不了暗中评头论足。

    我从记事起,每逢宫宴,受朝臣叩福,在哪里都能当宫里一般。何况他们之中,年轻气盛,恶意的少,且没有我喜欢的美男子,沈修撰好像不见了身影,大概是回去了。那我怎么会在乎这些?

    苏萱小妹缩在我身后,藏住眼睛,一边想跑开,一边抵着我往前走。她二哥风凉人,不管她。倒有一锦衣胖男子问苏二公子:“萱儿跟着谁呢,瞎凑热闹。”苏二公子道:“情场上同命之人。”胖男子骂了声:“娘的,是国公府那位?我听说那位哭了几夜呢,好好的姑娘,现为着傅家那个抛头露面,自取其辱。有些错付痴心了。”他又唤,“萱——”被苏二公子止住,“随她去罢。”

    那位陆芝玉小姐?温温柔柔的,竟这么伤心?

    由着那一群年轻人让出位。我临窗往下瞧。细雨扑在我脸上。我握住帽绳。苏萱小妹贴着我的胳膊,探出半个脑袋。

    “要遮遮吗?”后方传来轻问。我们回头。是那位之前我点他问他,“我与陶小姐孰美?”的那位俊秀,他羞红着脸,指了指手上的长伞。神色愧疚。

    他的声音。我想起来了,是小沁园一展歌喉的大理寺少卿之子,唐晖。是某个贵女的心上人。

    声音方可,但貌我还不喜欢。你小子室内要给我打伞安何居心。还未回他,就有人叫道:“出来了!陶小姐!”众人骚动,“在哪儿?”这唐晖眼上一亮,未等我,便挤进众人中,不顾风雨,往下张望:

    暮雨潇潇,橙云颓然。街上青石路油光可鉴。留仙居大门首,两辆宝马香车,正中那辆,车辕旁坐着两个青衣短身的小子,带着小帽,共撑着一柄大黄伞。朦胧认出,是傅家那两个书童。

    酒楼四个堂倌先出来告了一声。一个不知被买通了还是什么,仰头朝我们做手势。

    一个青比甲红底金花绣马面的侍女撑了把伞走出酒楼。一双金葫芦耳饰,双髻簪花,身段窈窕。她发现我们,“呀”一声儿。羞得跑回了楼。这时,响了一声闷雷。雨势渐大。

    我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道修长白金色身影出乎意料,冒雨蹿到两个书童前。“傅表哥!”苏萱小妹紧抓我的左臂。傅玄这小子一身白杏色暗金纹的道袍,带着网巾梳着白玉冠儿。当下时兴的贵公子打扮。

    因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脸。赖身形好,天然一身清气的风姿,在雨中亦是很晃眼。不知他对着他的两个书童说了什么。那两个书童给他递了把伞。他将伞撑开,伞面盖住了我们偷看的的目光。只看得到他袍底露出的乌靴。

    我摇头晃脑找角度,企图看清些。什么也瞧不了。真扫兴。

    就在他回楼途中,不远处鼓楼忽然从天劈下一道闪电,他脚步一停。众人不觉屏息,唯恐被他察觉。他撑伞等着雷声滚来,滚远,轰隆隆响完。雷尽雨猛。他忽然移开伞,仰头向我们望来。

    眉目清丽,凤眼熠燃,浓黑与浅白,宣纸上点的一笔墨竹。被雨水浸开,散去锋刃,不失痩骨。

    本公主的眼光果真不错。

    只是对着我们。因隔着雨,看不明白他与谁对望了一会。他便俯首进了楼。

    苏萱小妹道:“他看着你呢,姐姐。”我也觉得他看着我。但不是的话,也未免太自作多情。我只好谦虚道:“他没看我,他就是发现我们了。”等着她说一句,我分明看着他看着姐姐呢,或者添油加醋说什么眼中有遗憾,倾慕之类的。她却回一句:“哦,我说呢。”

    我不开心了。斜乜她沉沉愁绪模样。方才她说好听的我才带着她,现在倒想把她踹一边去。

    她这厢抓紧我的手臂:“陶表姐来了。”

    傅玄伴着烟蓝色长衫珍珠披肩的陶小姐,替她打着伞。两人隔得并不是很开。陶小姐一如既往身段翩跹。行步至马车前,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仪态如汀兰照水,月映梨花。气质皎洁,一等一的美人。

    雨雾中檀郎谢女,一青一白,悠然成画,好不相配。

    苏萱小妹丧气道:“陶表姐好美,他们好般配。”

    他们独处一室。他再不清白了。我感到胸腔抽了一下。

    我恐慌,我琢磨不清这种感情,是因他貌美不能为我所得的不甘,还是期盼他喜欢上我的失落,亦是有人胜我一筹的嫉妒。承愉,承愉!我需要人让我清醒点!我很不舒服。我宁可和皇妹一起在此地埋伏上千把火药,把他们灰飞烟灭。

    我强硬地自己想,陶小姐那珍珠披肩好看,缀在身后腰部额位置,络出几链珠子。要不向苏熙小姐找她要个版样?也弄一件。

    承愉,承愉……我再也不喜欢珍珠了。他迷惑了我。我想找个美男子给我撑伞。我宫中数十载还没体验过这个。沈修撰可以不,他可不可以给我撑伞。陶小姐喜欢沈修撰,沈修撰要是喜欢我,我就赢啦。

    苏萱这丫头不罢休,打断我的出神,偷偷瞟了我一眼,喊道:“完啦,他们要去船舫看夜景了。这亲事要成了!”她的悲腔中竟然听出一丝幸灾乐祸。我看着她,她有些心虚地朝我作了个哭脸。

    我问她:

    “我和你陶表姐,谁跟他相配?”

    隔了好久,她吞吐回我:“陶、表姐。”

    好了,她可以滚了,远嫁去吧。我应该去国公府看望陆小姐,哭了没哭,她真情实意的眼泪也可以让我幸灾乐祸。

    哦,还有一个小师妹,马小姐呢。我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适了,隐隐还有些快意。

    这会儿,我才能听见周遭议论。有道:“果真郎才女貌。”也有道:“配什么配,一点也不配。死装。”“什么好事都轮到他?”还有道:“你瞧,苏小姐的脸色铁青。”

    嗯?

    我摸了摸我的脸。还好吧。也不烫。恰见苏二公子朝我走来。

    “如何呢?”他问。扇子一摇。眼里看不清情绪。

    我本扮演苦情角色。可是突然觉得十分丢脸。我看着他。视线模糊。

    作为行过文著过策,读过经典的成熟淑女,我大可说一句,“有缘无份,各自珍重。”何必吊死一棵树上。可作为我母后的孩子,我朝五公主的皇姐,奉行,“谁让我不舒服,我就除掉他,”我就要道:“本公主必杀了他。”

    然,又作为我父皇最宠爱的,天真无邪的女儿,我便能哭着扑进父皇的怀里,像梦里一样耍无赖:“孩儿就要他做驸马。”满足一己私欲。

    而今,混沌的我耍酷自笑两声,以作回答。苏二公子微愣,顷刻作揖道:“那苏某人便告退了。”我讨厌他。

    还有她,他们。

    我想回宫去,找到皇妹,苏熙小姐,听她喋喋不休,说所有的男人都是蠢货,他们十四岁就请了通房开人事,祝他们的几/把上长菜花。他们的妻子就该追求所爱,滥情滥心,给他们带绿帽子。他们会老,会胖,会丑得不能再丑,大腹便便,满脸油光,一嘴官腔。

    这是我恶毒的精神胜利法。

    苏萱小妹扯我的袖子:“马姐姐?”她疑惑。

    我褪下她的手说:“我得走了。”

    我与她相处不来。我喜欢那些言论能一击我心的人。喜欢那些一眼就琢磨清我的人。

    我独自走下楼。已经入黄昏,点上烛火。外头还下着稀疏瞑雨。我走到酒楼大门首,湛黄的天光刺眼,雨丝飘到我的衣摆。外堂询问我:“小姐,要不要备马车。”没等我回答。另有人问我:“苏小姐,你该不是苏小姐,小姐,在下送你一程,如何?”

    我转过头。是那叫唐晖的。阴魂不散。他略腼腆愧色地望着我:“可否方便告知贵府名号。”

    你不是刚刚还倾慕着陶小姐?滚远点。我瞪了他一眼。他讪讪:“方才在下失言,对不住。”

    我突然涌起恶趣味。

    “卫国公府,陆芝玉。”我朝他微微一笑,低眉飞快瞟望他一眼,边轻声说,“那时是芝玉心慌意乱,失了礼数,让公子难堪,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等好一会,他光看着我,没应声。我又瞪他一眼。他回过神,满脸通红:“在下觉得,现在,陆小姐就很好。”

    本公主不知道你们吃这套?滚远点。我以袖掩唇:“公子谬赞了。卫国公府派了马车来接芝玉,不劳公子费心了。”他道:“在下姓唐,名晖字皓行,大理寺唐少卿家就是了。”

    桀桀桀。我福身:“芝玉见过唐相公。”他望着我笑了笑:“芝玉小姐也不必太伤心,一切皆有定数。说不准,小姐好事将近。”

    “谢唐相公善言。”

    嘿,给陆小姐找点麻烦。等他走后。雨仍在下。我拿着哨子吹了两声,唤暗卫来备马车接我回宫。便缩进酒楼找了个茶座坐下。

    倒了杯茶。有道人影相近。我抬头一瞧。是姓徐的蓝衣衫。长得也算俊朗。

    他近身道:“可需微臣派车送殿下回宫?”我摇摇头:“不要。”他沉默站着,我吊起眼丧丧看着他。你也对本公主感兴趣?他才开口:“傅昀安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若能安稳成家是他家亲的心愿。他祖母怕不是,活不过今冬。”作揖,“望公主殿下成全。”

    艹,跟我讲什么苦情戏。

    我说:“你想多了。我之前不就说,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少来烦我。他眼色一暗,阴沉沉道:“我知你们公主的做派。”更为冷硬地说,“我也了解昀安他的作风,公主殿下若妄为伤了他的亲友,他会恨公主一生,报复公主一生,不死不休。”

    我不知他的话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刀刃对准谁。

    我只想起梦里,剁去手脚、在草席上喊“冷”的书童。

    我惊惧,怒极,拍桌大喝:

    “滚——”

    “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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