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午餐之前伍齐就把所有作业写完了，为的就是全身心地享受今晚八点她亲哥哥的比赛。
她在楼下吃了碗牛肉面，回来之后就一直瘫在沙发上，作业赶的得太急，突然闲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徐璟说过不让她关注他的事情，特别是网上的那些，她很听话，没有一次主动关注过有关哥哥的事情，甚至还会主动避开这些消息。
时至今日，她只知道徐璟的选手ID是叫既明，现役于XM战队，这个战队到现在还没拿到过冠军。
不止如此，她甚至于连这个游戏的规则都不清楚，所以，她趁下午的时间准备恶补一下这些知识，也好让晚上的自己看上去不要太过于小白。
她刚准备下载微博，就收到了书店老板的消息。
上次的书差一本，今天到货了让她去取一下。
伍齐看了一眼时间，离八点还早，便答应了下来。
她到的时候老板不在，只有一个搬货的小工，小工说让她等一会儿老板马上就回来。
书店新进了一批书，还没来得被放上书架，好几个大纸箱子被摞放在过道里，本就不大的书店显得更加拥挤，好在现在书店没有顾客，伍齐踮起脚侧身往里进，她往箱子里瞥了一眼，这是一批国内外的文学著作，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这些冗长别口的文字总让她犯困，那些矫情又绝情的叫不上名字的感情她也不懂。
以前在延庆的时候，有女同学说，她是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谈过恋爱，情窦未开才会反应如此迟钝。
但她并不以为然，她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需要这些酸涩的文字来共鸣自己的感情。
最靠近里面的书架没有书目分类，她随便翻了几本看见一本纯白色的书，准确来说是一本没了书皮的书，看不见作者，看不见书名，只剩故事本身。
这是本现代长篇小说，也很容易看出来是一位女士作者，剧情紧凑动人心魄，作者文笔细腻，感情真挚扣人心弦，伍齐很快就看了进去。
临近放学的时间店里人多了起来，等到一波人潮散去，她被人拍了下肩膀。
伍齐猛地回过神，略有防备地抬头。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是书店老板。
伍齐往前看了一眼，搬书的小工已经走了，夕阳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照进来，书店被染红了小半。
“现在几点了？！”她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问。
老板看了一眼腕表，“差三分不到六点。”
还好，时间还早。
“怎么？要去约会啊？”看着她紧张的表情，老板忍不住调侃道：“上次那个你追到手了？”
上次那个 ？
哦，那个呀。
“那种人我无福消受。”伍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就留给能欣赏他的人吧。”
伍齐合上书起身，“而我，要去见我最最亲爱的哥哥了。”
“哥哥？”老板问：“这是你们年轻人什么新的play方式吗？”
“......亲哥。”伍齐把书放回书架，想到什么又转身问：“老板您知道这本书男主角的结局是什么吗？”
老板的视线久久地落在那本纯白色的书上，还没等他开口，伍齐又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他的结局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如果下次还能遇到的话再看也不晚。”
伍齐大踏步走进夕阳，一团小小的影子映在她的脚下跟着她，亦步亦趋的。
老板陷入身后的阴影，“结局不重要吗？”
他问道，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目光依旧锁定在书架上。
“他能和女主在错过那么多年之后重逢相爱就已经很好了，至于结局，是留给我们看故事的人的。”伍齐没回头，摆摆手，“走啦。”
日暮西沉，铺在远空的火烧云热烈而浓郁，踩在绿苔上的步伐轻快而雀跃，伍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终于可以见到哥哥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想着要快点回家换件漂亮的裙子，要不要再换个发型？丸子头会不会显得很幼稚？那里是不是都是徐璟的同事那要不要先开口打招呼呢？都叫哥哥吗？
她无限雀跃地想着，没注意到已经偏离了来时的那条路，不知何时走进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
她叹了口气，没关系，原路返回就行。
夕阳陷落只是转眼的事，她纠结了一下方向，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叹息，“要快点回去了。”
刚抬脚就听到身后巷内传来重物敲击地面的响声，应该是谁搬家钢制品掉落的声音。
没多想就正准备离开，没成想几道粗重的辱骂让她心头一紧，而后才听清那声响下还有拳肉相碰的声音。
谁在打架...？
里面是条死胡同，两侧墙壁斑驳，杂草堵住一半去路，黑乎乎的连路灯都没有，四层破旧的矮楼年久失修干枯的爬墙虎铺满整面墙。
根本就没有人家住。
伍齐止住脚步站在一个死角往里瞄了一眼，很大一群人，像是在打群架。
她条件反射般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突然止住了脚。
不能惹事，还要去看哥哥比赛呢。
她往回走了两步像是回味到刚刚的一幕，似乎有身影撑在墙边，她没看太清，却也知道站着的那几人手里的棍棒状的东西正一下下砸向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
不是打群架，有人在被群殴。
她停住脚步，黑暗让她的思考迟缓了很多，几秒之后她吐了口粗气，攥紧拳头小跑着离开。
—
徐璟从训练室出来，取了串车钥匙往车库走。
“干嘛去？”安楠迎面走来，她问：“马上就要去现场了，要出去吗？”
“你们先过去。”徐璟说：“我去接个人。”
“你接人？”安楠惊讶地挑了下眉，“什么人还得你亲自去接，开天辟地头一回啊，队长。”
安楠是XM的运营总监，从俱乐部成立就一直在，也可以算是徐璟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伙伴，所以在一向冷面的徐璟面前，安楠也敢开他的玩笑：“在外面找了？说出来帮你参谋参谋，哪家姑娘能有幸入徐大队长的眼。”
“......”
徐璟瞥她一眼，“伍齐。”
话落，徐璟也罕见地愣了一下。
“伍齐？”安楠思考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妹妹！早该带过来让我们看看了，那几个小子知道咱妹妹来嘉淮之后一直来我这套话，我让他们找你，几个人又跟鹌鹑似的。”
安楠拍了下手，笑道：“太好了，本来还担心你们状态不好，这下高低打个零封局。”
“先别说出去。”徐璟交代：“他们最近太浮躁了。”
“清楚，等你接到人告诉我，我再告诉他们。”看着徐璟的背影感叹道：“真好啊。”
“队长，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凯旋。”
徐璟没回头摆了摆手。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伍齐换好衣服在家等着徐璟的电话。
上周从卧室拿出粉色盒子还在原地放着，她出神地盯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去卧室拿出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后面标注[取物请拨打。]
贴在门口的鞋柜上，转眼看见自家密码锁，和17楼那家相差很多当时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伍齐张口就是“哦吼——”一声，脑子里有浮现出很多触目惊心的场景。
她长长舒了口气。
别想了，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按了电梯下楼。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银色的铁门倒映出一个一袭白裙的纤细身影，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某个按钮，但脑子却欲盖弥彰又浮现出一些不好的场景。
她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电梯显得闷重。
米色的脑袋沉沉地垂着，那人半跪在地上，佝偻着肩头，像一株被拦腰斩切却死死挣扎的野草。
苦苦挣扎，却无济于事。
电梯门开，有人等在门口，她心头一跳，侧身过去却闻到淡淡血腥味。
她倏地停住脚步，身后的电梯紧闭，运行。
月朗星稀。
梧桐树枝斑驳的光影映在鹅卵石小路上，那股血腥味久久不息绕在鼻息，她无意低头却看到白色裙摆上沾染一团墨色。
她贴近看，是血。
她闭了闭眼，肩膀松垮下来。
—
和樾春晓外，手机屏幕亮起撕开黑夜的一道口子。
徐璟看了一眼，进来几条消息。
[57：哥，对不起，我这突然发生点事，可能看不了比赛了。]
[57：别让人来接我了，我道个歉。]
[57：哥，比赛加油，辛苦了。]
[XJ：出什么事了？]
[57：一个同学生病了。]
[XJ：好。]
[XJ：钱够吗？]
[57：哥，够花。]
徐璟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发动车子，拨通了安楠的电话，“人来不了了，我现在往现场去。”
“好。”安楠虽然有些失望，但她更能听出徐璟情绪的不对，突然，她问：“徐璟，我有些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伍齐去附中上学，嘉淮明明有比附中更好的学校，你明知道...”
接下去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徐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眼睛死沉地盯着漫漫前路，反问道：“阿齐为什么不能去附中？”
伍齐到17楼的时候，楼道一片漆黑，她走过去才发现大门也没关，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她寻摸着打开灯，她要找的人靠在玄关鞋柜上，黑色的衣服也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伍齐上前摘掉他的鸭舌帽，那张惹眼的脸上糊满血迹看不出个人样，嘴角的鲜血往下淌，半干不干挂在那里。
伍齐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赵鹤鸣偏头看她一眼，他眼眶通红，攥紧拳头撑在地板上，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能动吗？”伍齐在他面前蹲下。
赵鹤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和眼神都是戒备，他抬手擦了嘴，红肿的伤口又被他重新撕开。
“你别动了。”手握传来的异样温度让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她另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如她所想，滚烫。
“你发烧了，难受吗？”
她明明...
她是想救人，但她并不傻，就那么生生闯进去除了一起挨打不会有任何作用，她得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去救这个不太知好歹的人。
“要去医院吗？”她问。
那人闭着眼摇摇头。
“不去行吗？”伍齐皱眉看着那张曾经冷漠拒绝他的脸，道：“你看起来快死了。”
半晌，那人都没有反应，看来伤得不轻。
“要不我打急救电话吧。”伍齐俯下身去听他的鼻息，“你还能听到吗？叫辆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你，”赵鹤鸣睁开眼，冷漠地盯着她，从干涩的嗓子里扣出一个音节，“...”
“我怎么了？”
“滚。”赵鹤鸣张了张嘴，尽量调节着气息，“你就非得上赶着管别人的事吗？滚远点行吗？”
伍齐的心猛地往下沉，想被揪在了一起，她表情晦涩抿着嘴，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赵鹤鸣。”
赵鹤鸣脸色依旧很冷，听见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就非得说这样的话去伤害别人吗？这样除了让你更难受，让帮你的人难过还能怎么样？””伍齐看着他，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开口：“我已经够后悔了。”
手腕的温度明显升高，伍齐缓了缓，似妥协道：“不去的话你把我手腕松开。”
片刻之后，那个骨节往外冒血的手缓缓滑下。
伍齐搀扶住他一只胳膊，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原本她以为会很吃力，没想到她一用劲儿那人就按着她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
“能走吗？”
赵鹤鸣没反应，半边身子倚在女生身上，伍齐没地方抓，只得扶住他的腰，就这样人被她放到沙发上。
伍齐直起腰环视了一圈。
17楼和她家里的户型一样，不过这里没有明显的房间布局，所有房间开放着连在一起，家具却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简易茶几，整个房子空荡冷清，唯有主卧落了锁。
警卫室里值班的保卫员观察着轰隆响了二十分钟的汽车，车灯一直亮着，车尾突突冒着气。
终于，他上前敲了敲车窗，“先生，您在这停了二十分钟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的吗？”
徐璟扭头落下车窗，他眼皮的褶皱深深陷入眼窝，“抱歉，马上就走。”
他单手抓着方向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犹豫之后还是捞起了副驾驶上的手机。
他手指却止不住抖着，他扭头与那人对视，“抱歉，您有烟吗？”
伍齐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找赵鹤鸣家里的毛巾，他烧得太厉害了，人再怎么浑，但烧都先得降下来。
但伍齐看着干净的像样板房的卫生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手，这人平时都不洗脸的吗？
“哥。”伍齐看到来电人心头不由得酸涩起来，“怎么了？比赛开始了吗？”
“还没。”徐璟冷淡的嗓音响起，“你同学..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
伍齐应声看向沙发上躺着人，赵鹤鸣皱眉紧闭着眼，胳膊垂在沙发一侧，额前的碎发被浸湿粘在额头上，惨白的面上烧得微红，整个人看起来破碎又
明明这么难受，为什么又要说那样的话？
后面徐璟说了什么伍齐没听到，她回：“情况还是不太好，他现在正难受着呢。”
“同学生病了是得帮忙照顾。”
伍齐点点头。
那边没了声音，赵鹤鸣的家里的灯不太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轻微的喘息声。
伍齐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徐璟的异常，他们虽然没怎么联系过，但她就是能感觉出来，徐璟好像不太开心。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临时变卦让他难做了。
伍齐揉着自己的手肘，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道歉，“哥...”
“阿齐。”
伍齐心跳漏了一拍，徐璟这么喊她并没有让她放下心来，徐璟沙哑的声音反而让她感受到了他的疲惫。
比赛不顺利？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在附中开心吗？”徐璟又问。
伍齐愣了愣，忙说：“哥，能来嘉淮，到你身边，我非常，非常开心。”
赵鹤鸣躺着，浑身被卸了力，这会儿脑子晃晃荡荡的，只知道浑身疼但到底是怎样疼的也根本感受不到，他隐约听到一个很远的关门离开的声音，那些音节漂浮在耳边他分辨不清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在幻听，最后迷迷糊糊连这些音节也听不到了。
无限漆黑的房间里，粗重的呼吸声被放大很多倍，他往前一步，落针可闻的房间变得无边无垠。脚下翻腾的海浪击打着岩石，他越往后退海浪就越发汹涌，像是要随时吞噬掉他一般。
于是他停住脚步不再后退，向前。
冰冷的海水浸湿裤脚，脚下的岩石一寸寸坍塌陷落，漆黑的天空撕裂开一道口子，云雾霭霭，月渐朦胧，一切并没有因为他的勇敢而有丝毫的改变。
一声雷鸣短暂地照亮了一下天空，这一声也惊醒了梦魇中的赵鹤鸣，岩石下钻出的藤蔓无限蔓延，攀附上他的骨头直冲心脏，他动不动都是刺骨的疼痛。
鲜血淋漓。
他闭眼后倒，放弃挣扎等待被吞噬，却被人拉住手腕。
电闪雷鸣的暴风雨里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那张脸。
她在楼下吃了碗牛肉面，回来之后就一直瘫在沙发上，作业赶的得太急，突然闲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徐璟说过不让她关注他的事情，特别是网上的那些，她很听话，没有一次主动关注过有关哥哥的事情，甚至还会主动避开这些消息。
时至今日，她只知道徐璟的选手ID是叫既明，现役于XM战队，这个战队到现在还没拿到过冠军。
不止如此，她甚至于连这个游戏的规则都不清楚，所以，她趁下午的时间准备恶补一下这些知识，也好让晚上的自己看上去不要太过于小白。
她刚准备下载微博，就收到了书店老板的消息。
上次的书差一本，今天到货了让她去取一下。
伍齐看了一眼时间，离八点还早，便答应了下来。
她到的时候老板不在，只有一个搬货的小工，小工说让她等一会儿老板马上就回来。
书店新进了一批书，还没来得被放上书架，好几个大纸箱子被摞放在过道里，本就不大的书店显得更加拥挤，好在现在书店没有顾客，伍齐踮起脚侧身往里进，她往箱子里瞥了一眼，这是一批国内外的文学著作，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这些冗长别口的文字总让她犯困，那些矫情又绝情的叫不上名字的感情她也不懂。
以前在延庆的时候，有女同学说，她是没有喜欢的人，没有谈过恋爱，情窦未开才会反应如此迟钝。
但她并不以为然，她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需要这些酸涩的文字来共鸣自己的感情。
最靠近里面的书架没有书目分类，她随便翻了几本看见一本纯白色的书，准确来说是一本没了书皮的书，看不见作者，看不见书名，只剩故事本身。
这是本现代长篇小说，也很容易看出来是一位女士作者，剧情紧凑动人心魄，作者文笔细腻，感情真挚扣人心弦，伍齐很快就看了进去。
临近放学的时间店里人多了起来，等到一波人潮散去，她被人拍了下肩膀。
伍齐猛地回过神，略有防备地抬头。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是书店老板。
伍齐往前看了一眼，搬书的小工已经走了，夕阳透过二楼的玻璃窗照进来，书店被染红了小半。
“现在几点了？！”她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问。
老板看了一眼腕表，“差三分不到六点。”
还好，时间还早。
“怎么？要去约会啊？”看着她紧张的表情，老板忍不住调侃道：“上次那个你追到手了？”
上次那个 ？
哦，那个呀。
“那种人我无福消受。”伍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就留给能欣赏他的人吧。”
伍齐合上书起身，“而我，要去见我最最亲爱的哥哥了。”
“哥哥？”老板问：“这是你们年轻人什么新的play方式吗？”
“......亲哥。”伍齐把书放回书架，想到什么又转身问：“老板您知道这本书男主角的结局是什么吗？”
老板的视线久久地落在那本纯白色的书上，还没等他开口，伍齐又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他的结局好像已经不太重要了，如果下次还能遇到的话再看也不晚。”
伍齐大踏步走进夕阳，一团小小的影子映在她的脚下跟着她，亦步亦趋的。
老板陷入身后的阴影，“结局不重要吗？”
他问道，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目光依旧锁定在书架上。
“他能和女主在错过那么多年之后重逢相爱就已经很好了，至于结局，是留给我们看故事的人的。”伍齐没回头，摆摆手，“走啦。”
日暮西沉，铺在远空的火烧云热烈而浓郁，踩在绿苔上的步伐轻快而雀跃，伍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终于可以见到哥哥了，其他的什么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想着要快点回家换件漂亮的裙子，要不要再换个发型？丸子头会不会显得很幼稚？那里是不是都是徐璟的同事那要不要先开口打招呼呢？都叫哥哥吗？
她无限雀跃地想着，没注意到已经偏离了来时的那条路，不知何时走进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
她叹了口气，没关系，原路返回就行。
夕阳陷落只是转眼的事，她纠结了一下方向，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叹息，“要快点回去了。”
刚抬脚就听到身后巷内传来重物敲击地面的响声，应该是谁搬家钢制品掉落的声音。
没多想就正准备离开，没成想几道粗重的辱骂让她心头一紧，而后才听清那声响下还有拳肉相碰的声音。
谁在打架...？
里面是条死胡同，两侧墙壁斑驳，杂草堵住一半去路，黑乎乎的连路灯都没有，四层破旧的矮楼年久失修干枯的爬墙虎铺满整面墙。
根本就没有人家住。
伍齐止住脚步站在一个死角往里瞄了一眼，很大一群人，像是在打群架。
她条件反射般地往前迈了一步，又突然止住了脚。
不能惹事，还要去看哥哥比赛呢。
她往回走了两步像是回味到刚刚的一幕，似乎有身影撑在墙边，她没看太清，却也知道站着的那几人手里的棍棒状的东西正一下下砸向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
不是打群架，有人在被群殴。
她停住脚步，黑暗让她的思考迟缓了很多，几秒之后她吐了口粗气，攥紧拳头小跑着离开。
—
徐璟从训练室出来，取了串车钥匙往车库走。
“干嘛去？”安楠迎面走来，她问：“马上就要去现场了，要出去吗？”
“你们先过去。”徐璟说：“我去接个人。”
“你接人？”安楠惊讶地挑了下眉，“什么人还得你亲自去接，开天辟地头一回啊，队长。”
安楠是XM的运营总监，从俱乐部成立就一直在，也可以算是徐璟为数不多可以交心的伙伴，所以在一向冷面的徐璟面前，安楠也敢开他的玩笑：“在外面找了？说出来帮你参谋参谋，哪家姑娘能有幸入徐大队长的眼。”
“......”
徐璟瞥她一眼，“伍齐。”
话落，徐璟也罕见地愣了一下。
“伍齐？”安楠思考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妹妹！早该带过来让我们看看了，那几个小子知道咱妹妹来嘉淮之后一直来我这套话，我让他们找你，几个人又跟鹌鹑似的。”
安楠拍了下手，笑道：“太好了，本来还担心你们状态不好，这下高低打个零封局。”
“先别说出去。”徐璟交代：“他们最近太浮躁了。”
“清楚，等你接到人告诉我，我再告诉他们。”看着徐璟的背影感叹道：“真好啊。”
“队长，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凯旋。”
徐璟没回头摆了摆手。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伍齐换好衣服在家等着徐璟的电话。
上周从卧室拿出粉色盒子还在原地放着，她出神地盯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去卧室拿出纸和笔，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后面标注[取物请拨打。]
贴在门口的鞋柜上，转眼看见自家密码锁，和17楼那家相差很多当时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伍齐张口就是“哦吼——”一声，脑子里有浮现出很多触目惊心的场景。
她长长舒了口气。
别想了，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按了电梯下楼。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银色的铁门倒映出一个一袭白裙的纤细身影，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某个按钮，但脑子却欲盖弥彰又浮现出一些不好的场景。
她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电梯显得闷重。
米色的脑袋沉沉地垂着，那人半跪在地上，佝偻着肩头，像一株被拦腰斩切却死死挣扎的野草。
苦苦挣扎，却无济于事。
电梯门开，有人等在门口，她心头一跳，侧身过去却闻到淡淡血腥味。
她倏地停住脚步，身后的电梯紧闭，运行。
月朗星稀。
梧桐树枝斑驳的光影映在鹅卵石小路上，那股血腥味久久不息绕在鼻息，她无意低头却看到白色裙摆上沾染一团墨色。
她贴近看，是血。
她闭了闭眼，肩膀松垮下来。
—
和樾春晓外，手机屏幕亮起撕开黑夜的一道口子。
徐璟看了一眼，进来几条消息。
[57：哥，对不起，我这突然发生点事，可能看不了比赛了。]
[57：别让人来接我了，我道个歉。]
[57：哥，比赛加油，辛苦了。]
[XJ：出什么事了？]
[57：一个同学生病了。]
[XJ：好。]
[XJ：钱够吗？]
[57：哥，够花。]
徐璟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发动车子，拨通了安楠的电话，“人来不了了，我现在往现场去。”
“好。”安楠虽然有些失望，但她更能听出徐璟情绪的不对，突然，她问：“徐璟，我有些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非得让伍齐去附中上学，嘉淮明明有比附中更好的学校，你明知道...”
接下去的话她没说出来，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徐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眼睛死沉地盯着漫漫前路，反问道：“阿齐为什么不能去附中？”
伍齐到17楼的时候，楼道一片漆黑，她走过去才发现大门也没关，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她寻摸着打开灯，她要找的人靠在玄关鞋柜上，黑色的衣服也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伍齐上前摘掉他的鸭舌帽，那张惹眼的脸上糊满血迹看不出个人样，嘴角的鲜血往下淌，半干不干挂在那里。
伍齐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
赵鹤鸣偏头看她一眼，他眼眶通红，攥紧拳头撑在地板上，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能动吗？”伍齐在他面前蹲下。
赵鹤鸣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和眼神都是戒备，他抬手擦了嘴，红肿的伤口又被他重新撕开。
“你别动了。”手握传来的异样温度让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她另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如她所想，滚烫。
“你发烧了，难受吗？”
她明明...
她是想救人，但她并不傻，就那么生生闯进去除了一起挨打不会有任何作用，她得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去救这个不太知好歹的人。
“要去医院吗？”她问。
那人闭着眼摇摇头。
“不去行吗？”伍齐皱眉看着那张曾经冷漠拒绝他的脸，道：“你看起来快死了。”
半晌，那人都没有反应，看来伤得不轻。
“要不我打急救电话吧。”伍齐俯下身去听他的鼻息，“你还能听到吗？叫辆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你，”赵鹤鸣睁开眼，冷漠地盯着她，从干涩的嗓子里扣出一个音节，“...”
“我怎么了？”
“滚。”赵鹤鸣张了张嘴，尽量调节着气息，“你就非得上赶着管别人的事吗？滚远点行吗？”
伍齐的心猛地往下沉，想被揪在了一起，她表情晦涩抿着嘴，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赵鹤鸣。”
赵鹤鸣脸色依旧很冷，听见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反应。
“你就非得说这样的话去伤害别人吗？这样除了让你更难受，让帮你的人难过还能怎么样？””伍齐看着他，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开口：“我已经够后悔了。”
手腕的温度明显升高，伍齐缓了缓，似妥协道：“不去的话你把我手腕松开。”
片刻之后，那个骨节往外冒血的手缓缓滑下。
伍齐搀扶住他一只胳膊，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原本她以为会很吃力，没想到她一用劲儿那人就按着她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
“......”
“能走吗？”
赵鹤鸣没反应，半边身子倚在女生身上，伍齐没地方抓，只得扶住他的腰，就这样人被她放到沙发上。
伍齐直起腰环视了一圈。
17楼和她家里的户型一样，不过这里没有明显的房间布局，所有房间开放着连在一起，家具却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简易茶几，整个房子空荡冷清，唯有主卧落了锁。
警卫室里值班的保卫员观察着轰隆响了二十分钟的汽车，车灯一直亮着，车尾突突冒着气。
终于，他上前敲了敲车窗，“先生，您在这停了二十分钟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您的吗？”
徐璟扭头落下车窗，他眼皮的褶皱深深陷入眼窝，“抱歉，马上就走。”
他单手抓着方向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犹豫之后还是捞起了副驾驶上的手机。
他手指却止不住抖着，他扭头与那人对视，“抱歉，您有烟吗？”
伍齐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找赵鹤鸣家里的毛巾，他烧得太厉害了，人再怎么浑，但烧都先得降下来。
但伍齐看着干净的像样板房的卫生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下手，这人平时都不洗脸的吗？
“哥。”伍齐看到来电人心头不由得酸涩起来，“怎么了？比赛开始了吗？”
“还没。”徐璟冷淡的嗓音响起，“你同学..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
伍齐应声看向沙发上躺着人，赵鹤鸣皱眉紧闭着眼，胳膊垂在沙发一侧，额前的碎发被浸湿粘在额头上，惨白的面上烧得微红，整个人看起来破碎又
明明这么难受，为什么又要说那样的话？
后面徐璟说了什么伍齐没听到，她回：“情况还是不太好，他现在正难受着呢。”
“同学生病了是得帮忙照顾。”
伍齐点点头。
那边没了声音，赵鹤鸣的家里的灯不太亮，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轻微的喘息声。
伍齐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徐璟的异常，他们虽然没怎么联系过，但她就是能感觉出来，徐璟好像不太开心。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临时变卦让他难做了。
伍齐揉着自己的手肘，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道歉，“哥...”
“阿齐。”
伍齐心跳漏了一拍，徐璟这么喊她并没有让她放下心来，徐璟沙哑的声音反而让她感受到了他的疲惫。
比赛不顺利？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在附中开心吗？”徐璟又问。
伍齐愣了愣，忙说：“哥，能来嘉淮，到你身边，我非常，非常开心。”
赵鹤鸣躺着，浑身被卸了力，这会儿脑子晃晃荡荡的，只知道浑身疼但到底是怎样疼的也根本感受不到，他隐约听到一个很远的关门离开的声音，那些音节漂浮在耳边他分辨不清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在幻听，最后迷迷糊糊连这些音节也听不到了。
无限漆黑的房间里，粗重的呼吸声被放大很多倍，他往前一步，落针可闻的房间变得无边无垠。脚下翻腾的海浪击打着岩石，他越往后退海浪就越发汹涌，像是要随时吞噬掉他一般。
于是他停住脚步不再后退，向前。
冰冷的海水浸湿裤脚，脚下的岩石一寸寸坍塌陷落，漆黑的天空撕裂开一道口子，云雾霭霭，月渐朦胧，一切并没有因为他的勇敢而有丝毫的改变。
一声雷鸣短暂地照亮了一下天空，这一声也惊醒了梦魇中的赵鹤鸣，岩石下钻出的藤蔓无限蔓延，攀附上他的骨头直冲心脏，他动不动都是刺骨的疼痛。
鲜血淋漓。
他闭眼后倒，放弃挣扎等待被吞噬，却被人拉住手腕。
电闪雷鸣的暴风雨里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