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齐坐在后座,她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中午在食堂买的马蹄糕捧到徐璟面前,她单膝跪在地毯上,身子尽可能地往前靠着。

    “哥,这是我们学校特供的马蹄糕,清子说这是嘉淮农业大学种的马蹄送给我们学校的。”伍齐望着徐璟,眼睛里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我特意买的,哥你尝尝。”

    徐璟反手接过,他面朝副驾驶向她道谢:“谢谢。”

    伍齐捧着马蹄糕的手顿了一下,她看着徐璟捏起一块送进嘴里才又笑了笑,“哥,好吃吗?”

    徐璟依旧没有回头,“好吃。”

    “里面有马蹄,蜂蜜还有桂花,甜甜的,清子姐喜欢吃。”伍齐说:“我喜欢酸的。”

    “哦对了,”伍齐把脑袋支副驾驶的靠背上,“清子姐是我的好朋友,但其实她的年龄和我们一样,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叫盛子宁,她特别活泼,我也很喜欢她。”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先跟我说的话。”伍齐喋喋不休。

    “......”

    徐璟单手扶着方向盘,身子侧着,伍齐说完他点了点头,“嗯。”

    “我..”伍齐被噎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第一次见面难免尴尬和沉默,徐璟不喜欢说话,这她都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可现在才发现独角戏真的很难唱。

    她不说话车里就完全静了下来,徐璟从副驾驶的抽屉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

    伍齐看着眼前正在动作的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单是想到她现在和徐璟待在一起就已经够开心的了。

    管他有没有回应呢,伍齐喝了口水,“哥,我们是要去哪啊?”

    “一个朋友的退役仪式。”徐璟偏头看了她一眼,伍齐立马扯出一个微笑。

    过了一会儿,伍齐往外看了一眼,“哥,我们不走吗?”

    “等个人。”

    “哦。”

    伍齐默默往后缩了缩,脑袋软绵绵地往后靠,她从车内后视镜可以看见徐璟看着手机微微皱起的眉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一会儿他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手上不停地回着消息。

    很忙吗?是俱乐部的事吗?

    哥他有女朋友吗?或者有喜欢的女孩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

    伍齐坐起身,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车外突兀的下课铃声打断。

    伍齐心里咯噔一下,考试已经结束了吗?

    徐璟放下手机往校门里看了一眼,伍齐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愈发沉闷,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十分钟,高三的学生陆续走了出来,伍齐放下车窗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她看着越来越多背着书包走出来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哥,我们要等的人是我们学校的吗?”

    徐璟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注意到伍齐的情绪,“是。”

    伍齐呼出一口气,眼皮渐渐敛下去,徐璟却突然开始说话:“今天退役的人叫曾耀,我到这儿来第一个认识的人。”

    “前段时间他的队伍拿了个冠军。”

    “他是FMVP。”

    徐璟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下,这似乎花费掉了他很大的力气。

    “FMVP的意思是最具价值选手。”

    伍齐两手扒着前椅,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我也叫他哥哥吗?”

    “叫什么都行。”

    “他女朋友是我俱乐部的运营总监,叫安楠。”

    “你叫姐姐就行。”

    “......”

    “哥,你也会有的。”伍齐认真道。

    “什么?”徐璟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冠军。”伍齐绷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连朋友的女朋友都介绍了,伍齐断定他没有女朋友,“还有女朋友。”

    徐璟没说话,但伍齐看见了内后视镜里他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

    伍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过,就算是收到机票的那一刻,也从来没有觉得幸福如此炙手可得。

    即使知道自己提前交卷可能并没有起到作用,即使知道黎明会大发雷霆,但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郑清子所说的无法承担的后果。

    今天没有努力走向徐璟就是她无法承担的后果。

    校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她噙着笑扭头看了一眼,和一人正对视上。

    她还没看清那人的眼神时就已经转了回来,继续跟徐璟说话:“哥,安楠姐姐先是你的运营还是先是曾耀哥哥的女朋友?”

    还没听到徐璟的回答,伍齐脑子空了一瞬,刚刚那是白毛?

    他手里好像提着一个女生的书包,脚边蹲着一个的女生,和他一样没有穿校服。

    哦对了,盛子宁好像是说过他有女朋友了。

    下一秒,“他的女朋友”走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余可欣没有注意到后座还有人,她看见徐璟脸上的神情,微微愣了一下,“什么事让我哥哥这么开心?”

    伍齐的笑僵在脸上,她茫然地看向徐璟,徐璟低头转动钥匙好像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余可欣熟练地从从副驾驶的抽屉拿出一瓶酸奶喝了一口往后看,“楠楠姐没来吗?”

    四目相对的瞬间,伍齐清晰地看着余可欣眼里的惊愕一秒化为敌意,然后见她大幅度的抖动了下身子,皱着眉像是质问般的开口:“我去,这谁啊?”

    伍齐会永远记得那个充满敌意,探究,排斥的眼神。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就在那个瞬间她意识到徐璟和她不一样,他在这边也有很亲近的人。

    徐璟终是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介绍:“伍齐,你俩一个学校的,我妹妹。”

    余可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和徐璟的相视下她换上一个还算顺眼的笑,侧身对后排的人说道:“你好,我是余可欣,很高兴见到你,你别紧张都是自己人。”

    伍齐只是笑了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可欣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就是哥哥那个在..什么延庆村来着的土...妹妹吧?”

    任谁都不会听不出余可欣话里的意思,而伍齐只是神色淡淡开口:“你好,你是文科班的吧?”

    余可欣愣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对啊,文科九班的。”

    文科九班,附中文科重点班。

    “那不应该啊。”她看向余可欣,一脸不解的问:“延庆在中国南北分界上,拥有很重要的淡水资源,也是关键的交通货运信息城市,你学文科不学地理吗?”

    她真诚发问:“附中文科重点班不教这些吗?”

    “而且,我的延庆是一个很漂亮的小镇。”

    余可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她故作轻松笑了两声,“可能老师讲过吧,但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记得就没有太当回事吧。”

    “理解。”伍齐了然道:“高考丢分都是自以为不重要但是能致命的知识点。”

    余可欣一时语塞看着她。

    伍齐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好所以她一直不太敢去看徐璟的神情,反倒是余可欣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像是徐璟不为所动的态度让她有些恼,“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裴有仕的?我没别的意思啊,他吧,家庭条件太好玩得也挺花的,你刚转来不知道,他其实不怎么把人当回事的,三天身边的人就能换一批,我是怕你被他给欺负了。”

    “你别担心,”伍齐脸色毫无波澜,唯有和镜子里的徐璟对视上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落寞 ,“我和他不熟,他帮过我一次我请他在食堂吃个饭仅此而已。”

    “这样啊,你别生气,是因为嘉淮和你们那里不一样我怕你不适应。”余可欣看了伍齐一眼,问:“那你认识赵鹤鸣吗?”

    伍齐脑子里浮现出那天赵鹤鸣倒在玄关处的情形,又想到刚刚在校门口他拎着余可欣的书包,她回视过去,“不认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伍齐觉得余可欣莫名的松了口气,余可欣含笑,语气亲昵起来,“他确实不太喜欢和别的女生接触,不过他人确实挺好的,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应该没有这个机会。”这一会儿伍齐眉眼间的轻松淡笑渐渐引去,他落下车窗让风吹在脸上,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晕车,我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闭嘴。

    另一侧的车窗也被徐璟放下,他抽空看了一眼旁边在平常早已发飙但现在抱着手机傻笑的人。

    伍齐下车的时候已经调整好情绪,她实在不愿意因为这么个人影响她能和徐璟见面的时间。

    地点是在一座庄园式的酒店里,他们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余可欣下车的时候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她关上车门头也没回道:“哥哥,我先上楼换个衣服,宴会开始的时候叫我一声。”

    伍齐看向徐璟,徐璟顺手把钥匙交给服务生,没抬眼“嗯”了一声。

    比起余可欣的讽言嘲语,这稀松平常的一幕更刺痛着她。

    他们才像是有生活痕迹的一家人。

    “哥。”伍齐无意识地开口。

    “怎么了?”

    徐璟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她笑了笑,说:“没事,就想喊你一声。”

    徐璟走在前面带路,应该是时间还早,这时候宴会厅里大多是工作人员,一幅幅印着同一人的照片摆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滚动着的LED屏上细数着这位退役老将的辉煌曾经,伍齐他们进入主会场的时候主舞台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里徐璟和曾耀相对而立,确切地说是更青涩的穿着同样队服的两个人,视频循环播放,伍齐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被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这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精致的妆容被汗水晕开了一些,尽管如此,伍齐还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干练都市女强人的形象。

    “这是你哥十七岁的时候,他刚进入联盟的时候。”安楠盯着屏幕感慨道:“他的第一个队友就是曾耀,那时他们战无不胜,当时联盟里的人都说他们为彼此的影子,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两个在的俱乐部面临解散,很快两人就被不同的俱乐部挖走,他们在一起时最好的成绩只是四强。”

    伍齐在这喧嚣里找到了一丝属于她的归属感,她看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徐璟,缓声道:“十七岁,和我现在一样大。”

    安楠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一转眼就要退役了。”

    两人都没有自我介绍,但她们就是知道彼此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个人。

    这也在曾耀来的时候得到了印证,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戴了一副还算合适的金框眼镜,和视频里的他比起来胖大了不少。

    见他走来,安楠问:“流程确定好了?”

    “好了。”曾耀看了一眼伍齐,递给安楠一个眼神。

    “这是徐璟的妹妹。”安楠又朝曾耀抬了抬下巴,“曾耀,今天的主角,你哥的亲亲影子。”

    伍齐嗤笑一声还没开口就收到了来自对面男人的白眼暴击,曾耀语气十分不耐,“我不认识那个姓徐的,也更不认识他什么妹妹。”

    他的嫌弃毫不加掩饰,“全世界都是他的妹妹。”

    “.....我。”伍齐欲言又止,当她满场馆的寻找徐璟时才发现她哥早不知所踪。

    两人尴尬地站着面面相觑,安楠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她抽空喘了口气,道:“这不一样,这是伍齐。”

    “我管她伍齐,五八的...”他的话戛然而止,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安楠,见安楠点点头,他重新看向伍齐的眼里闪着泪光。

    “......”

    “你是伍齐?”先前的烦躁和不耐一扫而光,曾耀像换了魂一样对伍齐扯着笑,“是从延庆来的?”

    “是我。”伍齐被他的变脸速度整得懵懵的,“我是伍齐,从延庆来的。”

    “这哪是徐璟那狗的妹妹啊。”曾耀一脸正色道:“这是我妹妹。”

    “来妹妹。”伍齐甚至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娇羞之色,“叫声哥哥我听听。”

    “曾耀哥哥。”

    曾耀难掩嘚瑟,“哎——”

    有一瞬伍齐觉得曾耀的声音要刺破她的耳膜了......

    “你又作什么妖?”徐璟站在门口叫他,“联盟的人来了,我们现在过去。”

    曾耀看都不看他,“你自己去吧,我要跟妹妹玩。”

    “快点。”徐璟留下一个背影,曾耀顿了一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你哥他们就是这样,别看你曾耀哥在联盟里面被那么多人崇拜但他就是对你哥唯命是从的。”安楠看着两人走远,转身问伍齐,“小齐是什么时候来嘉淮的?”

    “上个月。”

    “现在住在哪?”

    “和樾春晓。”

    “那挺好,离你学校也近。”安楠带着她往安静的地方走,“和樾春晓是你哥经济自由之后买的第一套房也是唯一他的房产,搞不懂他为什么买一套离俱乐部那么远的房子,正好你来了,那房子也不用闲在那了。”

    伍齐笑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安楠姐姐,我哥的房子以前不是租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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