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不得不承认，迈克罗夫特是个极有魅力的人。
他与夏洛克完全不同，后者在华生心中，任性可爱如单纯小孩，而前者，老练毒辣的同时，偏偏为人处事又面面俱到，利用与信任都干脆利落。
当政治、金钱、权谋、高智商甚至是暴力同时交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再如何刻意低调也无法掩盖住骨子里那份摄人的威严，更何况他上位者的凛冽气质是那么自然沉静，仿佛天生，令人不自觉臣服。
“请救救夏洛克——他现在已经半疯。”
无论事情再惊心动魄，迈克罗夫特都是以极其平缓的语调在讲述，即使说到最最利害之处，也声线不变，如同家常语。
可惜他伪装得了声音，伪装不了行动。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在外人面前，颤抖着手指，抽了根烟——这是迈克罗夫特即将失控的焦躁表现。
华生知道，迈克罗夫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一个高位者必须要有的基本素养。
当年，就算他手下最最得力的干将被政敌暗杀，就算军情五处的数据系统被恶意黑掉，就算英国王室的尊严和全体公民的信任差点被一个王子的情妇撕碎嚼烂，他都保持着冷静镇定，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像一条没有感情、却在暗处，伺机而动，等待一击毙命的毒蛇。
华生想起，大英政府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抽烟，是苏格兰场场花与恐怖分子火拼时肩胛骨里中了两颗子弹，还硬头皮向前直到失血休克，最后被伦敦最好的外科医生亲自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那时伦敦下了大雨——雨滴下落的密度和力度几乎可以穿透伞面——迈克罗夫特在华生面前第一次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吞吐烟雾的样子让军医无端联想到黑夜中，锁定目标的野狼。
袭击场花的恐怖分子后续的具体情况华生已然全忘。毕竟人脑天生有保护自己不受太大刺激的机制——那画面着实血腥。
“夏洛克现在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发了狂的要引出那个计划暗杀的疯子莫里亚蒂。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用一命换一命。今时今日，就连我也未必能保护得他。”
迈克罗夫特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
华生攥紧拳头，喉头酸紧，竭力压住声音里的火气。
“为了所谓的卧底，去吸毒——他疯了！彻底疯了！”
迈克罗夫特僵硬地笑笑。他没有说夏洛克从病房里走出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说，在夏洛克那里，布鲁克纳第一次取代了巴赫。（注释1）他的如此作为，军医的功劳是独一份。
但是华生的愧疚对自己来说不值钱，说了反而有道德绑架之嫌。
他是合格的政客，只要他实际的行动。
“夏洛克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大英政府的语气强撑的冷静中含着十分笃定，“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
除了他喜欢的人。
除了他的军医。
除了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但华生在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
没有人可以左右这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没有人可以。
大英政府不能，苏格兰场不能。
你可以吗？他问自己。
华生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掌中。有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没有问怎么救。华生是聪明的——无外乎跟玛丽分手，然后继续做他夏洛克的助手，在天才发疯的时候——譬如为了卧底而吸毒——赏他两个耳光。
说白了，就是逼自己做个选择。夏洛克，还是玛丽。一个是他最爱的男人，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跟玛丽已经订婚了。
“烟能给我一支吗？”他忽然问。
华生点了一支烟，缓缓地吸进去，再吐出来。
薄荷味的烟雾弥漫开来，气氛非常沉默。
“在玫瑰园里，上千上万的玫瑰，都是一个样子。”
迈克罗夫特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注释2）我之前觉得，玛丽是我的玫瑰。”
“现在你犹豫了。”迈克罗夫特肯定的语气里夹着焦躁。
扪心自问，夏洛克对自己的重要性，毫无疑问高于玫瑰——但是，华生不清楚，那是不是爱。
在他心中跳跃着的那只小狐狸，是独一无二的。
玫瑰在华生之前遇到的一切鲜花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狐狸对小王子的忠诚，更是独一无二的。
自己病愈后，天才就躲着不想见他，突然性情大变。
在这样的情形面前，他并没有赢的把握。
教堂的晚钟开始鸣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一道一道阴影，钟声里带着秋天的味道，静谧而安详。
华生拉开窗帘。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他。他也偏着头看它。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夏洛克，搅黄自己相亲后那笨拙的讨好——华生假装赌气出走那回，他向左，夏洛克也向左，他向右，夏洛克也向右，看向自己的蓝色眼睛是亮晶晶的虔诚，转过来又转过去，影子一样。
他笑一笑，与它一起安静等待着钟声停止。内心苦涩——可惜回不去了。
钟声悠悠的余音中，他听到夏洛克轻轻叫他：“约翰。”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好准时。”
他与夏洛克完全不同，后者在华生心中，任性可爱如单纯小孩，而前者，老练毒辣的同时，偏偏为人处事又面面俱到，利用与信任都干脆利落。
当政治、金钱、权谋、高智商甚至是暴力同时交集在一个人的身上，再如何刻意低调也无法掩盖住骨子里那份摄人的威严，更何况他上位者的凛冽气质是那么自然沉静，仿佛天生，令人不自觉臣服。
“请救救夏洛克——他现在已经半疯。”
无论事情再惊心动魄，迈克罗夫特都是以极其平缓的语调在讲述，即使说到最最利害之处，也声线不变，如同家常语。
可惜他伪装得了声音，伪装不了行动。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在外人面前，颤抖着手指，抽了根烟——这是迈克罗夫特即将失控的焦躁表现。
华生知道，迈克罗夫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一个高位者必须要有的基本素养。
当年，就算他手下最最得力的干将被政敌暗杀，就算军情五处的数据系统被恶意黑掉，就算英国王室的尊严和全体公民的信任差点被一个王子的情妇撕碎嚼烂，他都保持着冷静镇定，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像一条没有感情、却在暗处，伺机而动，等待一击毙命的毒蛇。
华生想起，大英政府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抽烟，是苏格兰场场花与恐怖分子火拼时肩胛骨里中了两颗子弹，还硬头皮向前直到失血休克，最后被伦敦最好的外科医生亲自下了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那时伦敦下了大雨——雨滴下落的密度和力度几乎可以穿透伞面——迈克罗夫特在华生面前第一次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吞吐烟雾的样子让军医无端联想到黑夜中，锁定目标的野狼。
袭击场花的恐怖分子后续的具体情况华生已然全忘。毕竟人脑天生有保护自己不受太大刺激的机制——那画面着实血腥。
“夏洛克现在已经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发了狂的要引出那个计划暗杀的疯子莫里亚蒂。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用一命换一命。今时今日，就连我也未必能保护得他。”
迈克罗夫特吐出一口烟，声音沙哑。
华生攥紧拳头，喉头酸紧，竭力压住声音里的火气。
“为了所谓的卧底，去吸毒——他疯了！彻底疯了！”
迈克罗夫特僵硬地笑笑。他没有说夏洛克从病房里走出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说，在夏洛克那里，布鲁克纳第一次取代了巴赫。（注释1）他的如此作为，军医的功劳是独一份。
但是华生的愧疚对自己来说不值钱，说了反而有道德绑架之嫌。
他是合格的政客，只要他实际的行动。
“夏洛克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大英政府的语气强撑的冷静中含着十分笃定，“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
除了他喜欢的人。
除了他的军医。
除了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但华生在心里翻来覆去念了十几遍。
没有人可以左右这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没有人可以。
大英政府不能，苏格兰场不能。
你可以吗？他问自己。
华生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掌中。有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没有问怎么救。华生是聪明的——无外乎跟玛丽分手，然后继续做他夏洛克的助手，在天才发疯的时候——譬如为了卧底而吸毒——赏他两个耳光。
说白了，就是逼自己做个选择。夏洛克，还是玛丽。一个是他最爱的男人，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跟玛丽已经订婚了。
“烟能给我一支吗？”他忽然问。
华生点了一支烟，缓缓地吸进去，再吐出来。
薄荷味的烟雾弥漫开来，气氛非常沉默。
“在玫瑰园里，上千上万的玫瑰，都是一个样子。”
迈克罗夫特知道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开着花。（注释2）我之前觉得，玛丽是我的玫瑰。”
“现在你犹豫了。”迈克罗夫特肯定的语气里夹着焦躁。
扪心自问，夏洛克对自己的重要性，毫无疑问高于玫瑰——但是，华生不清楚，那是不是爱。
在他心中跳跃着的那只小狐狸，是独一无二的。
玫瑰在华生之前遇到的一切鲜花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狐狸对小王子的忠诚，更是独一无二的。
自己病愈后，天才就躲着不想见他，突然性情大变。
在这样的情形面前，他并没有赢的把握。
教堂的晚钟开始鸣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一道一道阴影，钟声里带着秋天的味道，静谧而安详。
华生拉开窗帘。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看他。他也偏着头看它。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夏洛克，搅黄自己相亲后那笨拙的讨好——华生假装赌气出走那回，他向左，夏洛克也向左，他向右，夏洛克也向右，看向自己的蓝色眼睛是亮晶晶的虔诚，转过来又转过去，影子一样。
他笑一笑，与它一起安静等待着钟声停止。内心苦涩——可惜回不去了。
钟声悠悠的余音中，他听到夏洛克轻轻叫他：“约翰。”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你好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