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议亲
转眼间，代柔已经在将军府度过半月之久。
嫂嫂苏宛白为人爽朗洒脱，姑嫂相处十分融洽，这让她之前的顾虑一扫而空。
她虽对救自己小命的人很是感激，可得知他是南安威名赫赫的晋王时，还是惊诧了好一会儿。
她久居嘉城，却也听说过这位南安的晋王，大多不过嗜杀成性，贪得无厌，不爱娇娘，喜男色；
哥哥口中听到的却是权倾朝野，野心勃勃的奸邪模样；
然就她亲眼见到的，却是温文儒雅颇具英雄气魄，而立之年仍意气风发的娇娇公子。
她本着不知全貌不予置评的原则，暂且搁置下了对晋王的猜疑，不论如何，晋王曾救过她们，理应登门感谢。
不过，来到南安后，她因舟车劳顿水土不适，在府里躺了好几天，道谢遂一直未能成行。
-
这日一早，苻荻褪下官服便吩咐下人跟她知会一声，等下要去晋王府拜谢。
家丁的话隔着门飘进来，她的心也紧张起来，一抹欣喜浮上眉梢。
待家丁离开，她对着镜子便不由自主地笑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哼着家乡的小调，开心地选着合适的衣裳。
夔玥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她心情大好，笑着问她有什么好事。
代柔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得意，嗔怪道，“你这丫头，走路怎地没声音？”
“快些与我收拾了，我还要同哥哥去晋王府呢”
夔玥笑嘻嘻，上前为她梳妆，可打开柜子时却犯了难，“苏夫人给姑娘做了不少新衣裳，姑娘要穿哪一件？”
苏夫人，便是她的嫂嫂苏宛白，是当今镇国公的嫡女。
她来到衣柜前，暗暗感叹嫂嫂的费心，随即扫量了眼衣裙，目光落在橘色襦裙上，“这件！”
一盏茶后，兄妹二人坐上马车，夔玥跟在马车旁走上了帝京热闹的街头。
繁华热闹的帝京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卖香膏香料的，丝巾的，肉包子的，格式糕点，花样繁多的杂耍…应有尽有。
夔玥看花了眼，不住在外面低声告知她，她听的心动，却只肯偷偷地透过窗上薄纱向外看。
苻荻笑说，“今日有正事，等改日闲了，喜欢什么便唤晓庄带你们去买”
她颔首微笑，应了一声。
-
晋王府巍峨肃严，白墙黑瓦依次排开，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京城之中这样大的宅院该是为数不多的，除却皇宫外，怕只有齐王府能与之匹敌。
因提前收到了苻荻的拜帖，所以王府家丁已经在门口恭候，见两人上前，家丁也忙迎了上来，躬身施礼将二人请进宅院，进入府门穿过几个回廊，又绕过一座花园后，三人来到了中厅，二人刚刚进门，便有下人上了茶果点心。
晋王起身迎接，寒暄一阵后，众人落座。
他身着赭红宽袖常服，头上只簪一枚素云纹玉簪，未带冠巾，看上去比初见时年轻了几岁。
落座之后，晋王虽跟苻荻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落在她身上，指尖下意识地摸搓着拇指上的玉韘，有意无意地瞥向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她静静听着二人的交谈，他们一会儿说什么扬城盗贼，不一会儿又聊起了浮尸案。
她对浮尸案颇感兴趣，便听了起来。
月余前，就在她假死的差不多时间段，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安边境淮江之上，有渔民在靠近南安一侧江岸不远处发现了几具破败浮尸，尸体残破肿胀，面容尽毁，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因死者身份不明，加之又是在国界边境发现的，渔民便将此事报知官府。
此事引起边境戍守将领的在意，他将此事迅速通知给临淮郡守，并督促当地郡守尽快查明情况。
郡守前脚刚得到江岸死人的消息，后脚便收到了边陲官督促的信函。
事关边境，郡守一刻不敢怠慢，连忙差遣衙差去调查，还亲自书信安抚边陲官。
官差赶到现场时，三具尸体已经被整齐排列在岸边。
调查整整持续了十天，才最终确定他们不是北离的人。
应当是临淮郡州县的居民，经过全城下发讣告通知，才确认了三人的身份。
他们都系临淮郡下辖某县的渔民，自打出门后便一直未回。
代柔听着听着便觉索然无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气哈欠。
其后二人聊起漕运之类的事宜，她更是听的犯困，眼皮都睁不开。
初到南安，她对这里一无所知，能做的便是管好自己的嘴。
她强打精神振作，却难抵周公相约，不知不觉间眼皮就重了起来，微微闭上眼睛，打算稍微休息下，一个恍神，险些从座椅上滑落。
墨承洲嗤笑一声，说道：“真是苦了她了，这般年纪该是出去玩闹的，却被你我拘在这里”
她自知丢丑，羞地低垂眼眸，小心翼翼瞥向哥哥，见哥哥只那么看着她丝毫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她嘟囔了句，才对晋王道：“回王爷，代柔贪玩，昨夜睡的晚了些，一时失礼，还请王爷见谅”
“不碍事，去吧，到园子里逛逛，玉书养了几只孔雀，若你感兴趣，可去看看”
“好”
苻荻虽没有异议，可却沉着脸子嘱咐她，不可乱来，不可失礼。
-
主仆二人跟随家丁来到了另一处花园，眼前的花园比他们进门时见到的那座要大很多。
花园之中满是桂树金菊，菊花开的正好，迎着太阳摇曳生姿，旁边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花也绽放的鲜艳，若在北方，此时早已看不到这些了，她不由诧异地询问道：“现已深秋了，怎的这些花还开的这样好？”
家丁喜盈盈的，听她问话便答说：“这些花每日都有下人更换，若是坏了败了便要丢出去，所以姑娘看到的才都是这般艳丽的，常换常新，一年四季皆是不败之花”
丢了？她哑然失笑，“只是败了，就要丢掉？来年它还会再开啊？”
家丁笑笑，语气和善，“苻姑娘，它来年再开，或许还会出现在王府，但它眼下若败了，必定是留不得的！”
她感叹王府奢靡的同时不由心疼起那些花，只求它们常开不败，求一份长长久久的福气。
家丁引着二人来到一处金笼前，四五只绿孔雀正被豢养在里面，靠的这般近，却也嗅不到半点浊气，足见这里应当是日日有人打扫的，看着花花绿绿的孔雀，她刚刚伤感的心情也逐渐转好，见四下无人，便接过夔玥手中的青草逗弄。
她逗弄的开心，抬头发现夔玥正探身够落在笼子边缘的雀翎。
她刚要开口阻止，一旁的家丁神色慌张地道，“姑娘，咱们还是到别处去罢”
代柔忙唤夔玥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哪来的野丫头，胆敢在这里盗取雀翎？！”
寻声看去，正见一翩翩少年从金笼后的房屋之中走出来，少年束冠应当已经成年，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瘦削而腰背笔挺，穿着件蓝色云纹长袍，长袖微微卷起，袍裙一角掖在玉带之下，袍下穿宽阔乳白长裤，脚踩白鹿皮靴。
面容光洁，棱角分明却带着刻骨的冷峻，柳眉婉转细长的，浓密而绵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洞彻一切的炯炯乌黑眸子，顾盼之间透着几分媚态，三分薄情唇，七分勾人眼，即便生气，也美得不可方物。
片刻间，幽居在笼中的孔雀竟然开屏了。
代柔惊叹孔雀美颜的同时，也不禁对眼前人产生了些许好奇，难道他便是晋王口中的玉书？
家丁连忙说明两人身份，少年这才收敛了凌厉，可看得出他仍旧心怀芥蒂。
她拉过夔玥，赔礼道，“代柔御下不严，给公子赔礼，望公子海涵”
说着，她瞥向夔玥，夔玥忙欠身道歉。
少年微微垂眸，眼底里尽是不屑与阴鸷：“下不为例”
离开花园，她不禁问出了心中疑惑，“刚刚那位公子是”
家丁低声回禀：他就是王爷的门客玉书公子。
玉书，她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晋王的座上宾，想必是能力出众之辈。
她忽然想起坊间的那个离谱的传闻…
代柔摇摇头，甩掉乱糟糟的思绪。
-
回程途中，车轮发出卡拉卡拉声，车内显得异常安静。兄妹一路缄默，似乎两人心中都有搁置不下的忧愁。
久久之后，苻荻开口道，“代柔，有件事哥哥想请你帮忙”
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晋王和玉书的事，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这件事唯有你能胜任”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地面悠悠荡荡，搅动着两颗不平静的心。
车厢内沉浸了好一会儿，苻荻说完那句后便沉默了，低垂眉眼，不敢与她对视。
看他表情严肃，代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哥，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他沉默半晌，低声道，“齐王不日便会从北离回国”
代柔回忆着刚来将军府那天，好似听哥哥说过那位世子的事，如今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确算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当年跟他一起被俘虏的原太子墨敏才，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她笑道，“哥，你等了齐王殿下那么多年，而今总算把他盼回来了，岂非好事一桩！”
她不动声色地瞥向他的神情，想从他虚掩的面孔下看到真实意图。
凭借多年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她认为，无缘无故的好，必定隐藏着看不到的恶意。
他道，“多年来，南安派人暗中查探两位世子的下落，得到的结果都……”
苻荻欲言又止，神情凝重，半晌才继续，“如今忽然回来，恐怕其中有诈”
“哥是担心，有人冒名顶替？”
“这是一方面”
他拧着眉头道，“另一方面，眼下的南安表面看似平风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情况不明，若真是齐王回国，我怕会有人生出谋害之心，也怕齐王他，会因受制于人，而做出有损南安的事来”
听到这里，代柔心里有了计算，看来苻荻是想找个人去监视齐王。
她不动声色，故作天真地问，“那哥哥有何打算？刚刚你说只有我可以胜任，又是何意啊？”
苻荻堪堪道，“眼下我身边能委信的人不多，而能打消齐王疑虑的人也不多”
他说着看向代柔，“你是我妹妹，没人知道你的事情”
苻荻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要找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人去齐王府监视齐王，而背景空白的代柔完全符合他的要求。所以，苻荻涉险到东夏寻她，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他的线人？！
要以什么身份留在齐王身边，答案不言而喻。
代柔沉默良久，才道，“哥，我初来南安，对这里全然不了解，若不小心说漏了在东夏的事，岂不坏事？”
他道，“柔儿，此事无需担忧，入王府前，我会安排好教管嬷嬷，等你进了王府，我也会派人保护你的”
苻荻见她还有迟疑，便说，“东夏的人还不知你的身份，若知道你是我妹妹，怕不仅会追究你的欺君之罪，更会将你视为通敌罪臣，到时，纵使哥哥能保下你，但那嘉城的百姓……”
闻言，代柔眸光一闪，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会威胁她。
代柔眸光黯淡，不住附和点头，为今之计不能跟他撕破脸，暂且应承下来，再想其他对策。
她道，“哥，你说的对，事发前，小妹是得替自己寻个强大的靠山！”
-
翌日清晨，宣旨太监便来到了将军府，苻荻拖家带口跪在府门内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定将军府将军苻荻胞妹苻代柔，贤良淑德，性情淑均，谦逊识礼，才学机敏，进退有度，实为皇家典范，特封为郡主，号曰柔嘉。
朕感念先帝哀思，悯齐王之苦，今柔嘉郡主待字闺中，正与齐王适配，朕亲做高媒成其好事，将柔嘉郡主赐婚于齐王，择定良时十月初十，庶为天下之福，世世代代庇佑南安子民，钦此。”
代柔双手接过圣旨，震惊之余还有心酸，她只当自己是哥哥的棋子，却没想到她这枚棋子竟是钓鱼的钩子，既要抛的远，还要抛的快……
嫂嫂苏宛白为人爽朗洒脱，姑嫂相处十分融洽，这让她之前的顾虑一扫而空。
她虽对救自己小命的人很是感激，可得知他是南安威名赫赫的晋王时，还是惊诧了好一会儿。
她久居嘉城，却也听说过这位南安的晋王，大多不过嗜杀成性，贪得无厌，不爱娇娘，喜男色；
哥哥口中听到的却是权倾朝野，野心勃勃的奸邪模样；
然就她亲眼见到的，却是温文儒雅颇具英雄气魄，而立之年仍意气风发的娇娇公子。
她本着不知全貌不予置评的原则，暂且搁置下了对晋王的猜疑，不论如何，晋王曾救过她们，理应登门感谢。
不过，来到南安后，她因舟车劳顿水土不适，在府里躺了好几天，道谢遂一直未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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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苻荻褪下官服便吩咐下人跟她知会一声，等下要去晋王府拜谢。
家丁的话隔着门飘进来，她的心也紧张起来，一抹欣喜浮上眉梢。
待家丁离开，她对着镜子便不由自主地笑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哼着家乡的小调，开心地选着合适的衣裳。
夔玥端着水盆走进来，见她心情大好，笑着问她有什么好事。
代柔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得意，嗔怪道，“你这丫头，走路怎地没声音？”
“快些与我收拾了，我还要同哥哥去晋王府呢”
夔玥笑嘻嘻，上前为她梳妆，可打开柜子时却犯了难，“苏夫人给姑娘做了不少新衣裳，姑娘要穿哪一件？”
苏夫人，便是她的嫂嫂苏宛白，是当今镇国公的嫡女。
她来到衣柜前，暗暗感叹嫂嫂的费心，随即扫量了眼衣裙，目光落在橘色襦裙上，“这件！”
一盏茶后，兄妹二人坐上马车，夔玥跟在马车旁走上了帝京热闹的街头。
繁华热闹的帝京街道，吆喝声此起彼伏，卖香膏香料的，丝巾的，肉包子的，格式糕点，花样繁多的杂耍…应有尽有。
夔玥看花了眼，不住在外面低声告知她，她听的心动，却只肯偷偷地透过窗上薄纱向外看。
苻荻笑说，“今日有正事，等改日闲了，喜欢什么便唤晓庄带你们去买”
她颔首微笑，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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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巍峨肃严，白墙黑瓦依次排开，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京城之中这样大的宅院该是为数不多的，除却皇宫外，怕只有齐王府能与之匹敌。
因提前收到了苻荻的拜帖，所以王府家丁已经在门口恭候，见两人上前，家丁也忙迎了上来，躬身施礼将二人请进宅院，进入府门穿过几个回廊，又绕过一座花园后，三人来到了中厅，二人刚刚进门，便有下人上了茶果点心。
晋王起身迎接，寒暄一阵后，众人落座。
他身着赭红宽袖常服，头上只簪一枚素云纹玉簪，未带冠巾，看上去比初见时年轻了几岁。
落座之后，晋王虽跟苻荻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落在她身上，指尖下意识地摸搓着拇指上的玉韘，有意无意地瞥向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的美人。
她静静听着二人的交谈，他们一会儿说什么扬城盗贼，不一会儿又聊起了浮尸案。
她对浮尸案颇感兴趣，便听了起来。
月余前，就在她假死的差不多时间段，远在千里之外的南安边境淮江之上，有渔民在靠近南安一侧江岸不远处发现了几具破败浮尸，尸体残破肿胀，面容尽毁，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因死者身份不明，加之又是在国界边境发现的，渔民便将此事报知官府。
此事引起边境戍守将领的在意，他将此事迅速通知给临淮郡守，并督促当地郡守尽快查明情况。
郡守前脚刚得到江岸死人的消息，后脚便收到了边陲官督促的信函。
事关边境，郡守一刻不敢怠慢，连忙差遣衙差去调查，还亲自书信安抚边陲官。
官差赶到现场时，三具尸体已经被整齐排列在岸边。
调查整整持续了十天，才最终确定他们不是北离的人。
应当是临淮郡州县的居民，经过全城下发讣告通知，才确认了三人的身份。
他们都系临淮郡下辖某县的渔民，自打出门后便一直未回。
代柔听着听着便觉索然无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气哈欠。
其后二人聊起漕运之类的事宜，她更是听的犯困，眼皮都睁不开。
初到南安，她对这里一无所知，能做的便是管好自己的嘴。
她强打精神振作，却难抵周公相约，不知不觉间眼皮就重了起来，微微闭上眼睛，打算稍微休息下，一个恍神，险些从座椅上滑落。
墨承洲嗤笑一声，说道：“真是苦了她了，这般年纪该是出去玩闹的，却被你我拘在这里”
她自知丢丑，羞地低垂眼眸，小心翼翼瞥向哥哥，见哥哥只那么看着她丝毫没有帮她解围的意思，她嘟囔了句，才对晋王道：“回王爷，代柔贪玩，昨夜睡的晚了些，一时失礼，还请王爷见谅”
“不碍事，去吧，到园子里逛逛，玉书养了几只孔雀，若你感兴趣，可去看看”
“好”
苻荻虽没有异议，可却沉着脸子嘱咐她，不可乱来，不可失礼。
-
主仆二人跟随家丁来到了另一处花园，眼前的花园比他们进门时见到的那座要大很多。
花园之中满是桂树金菊，菊花开的正好，迎着太阳摇曳生姿，旁边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花也绽放的鲜艳，若在北方，此时早已看不到这些了，她不由诧异地询问道：“现已深秋了，怎的这些花还开的这样好？”
家丁喜盈盈的，听她问话便答说：“这些花每日都有下人更换，若是坏了败了便要丢出去，所以姑娘看到的才都是这般艳丽的，常换常新，一年四季皆是不败之花”
丢了？她哑然失笑，“只是败了，就要丢掉？来年它还会再开啊？”
家丁笑笑，语气和善，“苻姑娘，它来年再开，或许还会出现在王府，但它眼下若败了，必定是留不得的！”
她感叹王府奢靡的同时不由心疼起那些花，只求它们常开不败，求一份长长久久的福气。
家丁引着二人来到一处金笼前，四五只绿孔雀正被豢养在里面，靠的这般近，却也嗅不到半点浊气，足见这里应当是日日有人打扫的，看着花花绿绿的孔雀，她刚刚伤感的心情也逐渐转好，见四下无人，便接过夔玥手中的青草逗弄。
她逗弄的开心，抬头发现夔玥正探身够落在笼子边缘的雀翎。
她刚要开口阻止，一旁的家丁神色慌张地道，“姑娘，咱们还是到别处去罢”
代柔忙唤夔玥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哪来的野丫头，胆敢在这里盗取雀翎？！”
寻声看去，正见一翩翩少年从金笼后的房屋之中走出来，少年束冠应当已经成年，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瘦削而腰背笔挺，穿着件蓝色云纹长袍，长袖微微卷起，袍裙一角掖在玉带之下，袍下穿宽阔乳白长裤，脚踩白鹿皮靴。
面容光洁，棱角分明却带着刻骨的冷峻，柳眉婉转细长的，浓密而绵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洞彻一切的炯炯乌黑眸子，顾盼之间透着几分媚态，三分薄情唇，七分勾人眼，即便生气，也美得不可方物。
片刻间，幽居在笼中的孔雀竟然开屏了。
代柔惊叹孔雀美颜的同时，也不禁对眼前人产生了些许好奇，难道他便是晋王口中的玉书？
家丁连忙说明两人身份，少年这才收敛了凌厉，可看得出他仍旧心怀芥蒂。
她拉过夔玥，赔礼道，“代柔御下不严，给公子赔礼，望公子海涵”
说着，她瞥向夔玥，夔玥忙欠身道歉。
少年微微垂眸，眼底里尽是不屑与阴鸷：“下不为例”
离开花园，她不禁问出了心中疑惑，“刚刚那位公子是”
家丁低声回禀：他就是王爷的门客玉书公子。
玉书，她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晋王的座上宾，想必是能力出众之辈。
她忽然想起坊间的那个离谱的传闻…
代柔摇摇头，甩掉乱糟糟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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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中，车轮发出卡拉卡拉声，车内显得异常安静。兄妹一路缄默，似乎两人心中都有搁置不下的忧愁。
久久之后，苻荻开口道，“代柔，有件事哥哥想请你帮忙”
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晋王和玉书的事，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这件事唯有你能胜任”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地面悠悠荡荡，搅动着两颗不平静的心。
车厢内沉浸了好一会儿，苻荻说完那句后便沉默了，低垂眉眼，不敢与她对视。
看他表情严肃，代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道，“哥，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他沉默半晌，低声道，“齐王不日便会从北离回国”
代柔回忆着刚来将军府那天，好似听哥哥说过那位世子的事，如今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确算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当年跟他一起被俘虏的原太子墨敏才，至今还下落不明呢。
她笑道，“哥，你等了齐王殿下那么多年，而今总算把他盼回来了，岂非好事一桩！”
她不动声色地瞥向他的神情，想从他虚掩的面孔下看到真实意图。
凭借多年底层摸爬滚打的经历，她认为，无缘无故的好，必定隐藏着看不到的恶意。
他道，“多年来，南安派人暗中查探两位世子的下落，得到的结果都……”
苻荻欲言又止，神情凝重，半晌才继续，“如今忽然回来，恐怕其中有诈”
“哥是担心，有人冒名顶替？”
“这是一方面”
他拧着眉头道，“另一方面，眼下的南安表面看似平风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情况不明，若真是齐王回国，我怕会有人生出谋害之心，也怕齐王他，会因受制于人，而做出有损南安的事来”
听到这里，代柔心里有了计算，看来苻荻是想找个人去监视齐王。
她不动声色，故作天真地问，“那哥哥有何打算？刚刚你说只有我可以胜任，又是何意啊？”
苻荻堪堪道，“眼下我身边能委信的人不多，而能打消齐王疑虑的人也不多”
他说着看向代柔，“你是我妹妹，没人知道你的事情”
苻荻的言外之意便是，他要找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人去齐王府监视齐王，而背景空白的代柔完全符合他的要求。所以，苻荻涉险到东夏寻她，就是为了让她成为他的线人？！
要以什么身份留在齐王身边，答案不言而喻。
代柔沉默良久，才道，“哥，我初来南安，对这里全然不了解，若不小心说漏了在东夏的事，岂不坏事？”
他道，“柔儿，此事无需担忧，入王府前，我会安排好教管嬷嬷，等你进了王府，我也会派人保护你的”
苻荻见她还有迟疑，便说，“东夏的人还不知你的身份，若知道你是我妹妹，怕不仅会追究你的欺君之罪，更会将你视为通敌罪臣，到时，纵使哥哥能保下你，但那嘉城的百姓……”
闻言，代柔眸光一闪，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会威胁她。
代柔眸光黯淡，不住附和点头，为今之计不能跟他撕破脸，暂且应承下来，再想其他对策。
她道，“哥，你说的对，事发前，小妹是得替自己寻个强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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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宣旨太监便来到了将军府，苻荻拖家带口跪在府门内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定将军府将军苻荻胞妹苻代柔，贤良淑德，性情淑均，谦逊识礼，才学机敏，进退有度，实为皇家典范，特封为郡主，号曰柔嘉。
朕感念先帝哀思，悯齐王之苦，今柔嘉郡主待字闺中，正与齐王适配，朕亲做高媒成其好事，将柔嘉郡主赐婚于齐王，择定良时十月初十，庶为天下之福，世世代代庇佑南安子民，钦此。”
代柔双手接过圣旨，震惊之余还有心酸，她只当自己是哥哥的棋子，却没想到她这枚棋子竟是钓鱼的钩子，既要抛的远，还要抛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