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吹进清源，西北小城刚刚腾起热气不久。
嘈杂的人声混着热气顺着窗子飘进了屋子里，还带了一股饭香气，徐见青的手顿了顿，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太久，被陌生的温度和噪声劈头拍了这一下，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手扶着窗子往里合了合。
下午要接奶奶出院回家，徐见青本来打算早点吃完午饭提前去医院帮忙收拾东西，没想到一起床牙却疼了起来。
眼前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越看越烦，她感觉自己的耳朵眼儿都跟着疼得要冒火。攥着笔的手越攥越紧，一个重拳砸在桌子上，上了年纪的黄木书桌发出了僵硬的闷响。
徐见青右手托着腮，闷闷地起身走去门口，像是在和谁撒气一样狠狠甩手把钥匙从边柜上拿了下来，却忘了要收住力气，拳头一下挥在了门口的墙沿上，一阵生硬的疼瞬间从手指蔓延开。
这下彻底泄了气。
“....啧。”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左手无名指擦红了一点，正好漫过那个月牙型的伤疤。
叠加的疼痛倒是让徐见青冷静了下来，她心里不再焦躁得像放了一把火，倒是顺手拿起梳子顺了两下头发。
门后的镜子里映出人影，是不怎么精神的样子，蓝色运动鞋是先前奶奶去早市买菜顺便带回来的，黑色的短袖宽宽大大，从肩膀上落下来又垂在大腿上，起了不少毛球，裤子——
徐见青对着镜子打量几下，突然开始犹豫要不要换一条裤子出门。天气热了之后她一直穿着这条黑色横格家居裤，偶尔出门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打量自己，只是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被问了几次怎么又穿着睡衣出门，
徐见青抬手拢了两把耳后的头发，粗硬的发尾窝在后颈扎地她晃了晃脑袋，也收回了要换身衣服的想法。
衣柜里当季能穿的只有另外两条一模一样的家居裤，她还换个屁。
奶奶住大榆胡同的家属院里，胡同因为长着一棵老榆树而得名。六月对于生长在清源的植物来说也不过是刚可以舒展身姿的时节，大榆树又因为年岁确实过大，榆钱还没掉光。绿色的树叶一簇簇从干枯的榆钱间冒出来，徐见青脚上踩着落了满地的枯色小圆片，抬头看阳光顺着新叶滑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她想。
如果牙齿实在太疼，也许可以期待会有好事到来。
大榆胡同外是一排上了些年纪的临街商铺，有胡同口商店、老五烧鸡、赵记馒头和胡奶奶开的裁缝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牙科诊所。
徐见青捂着腮帮子想该去哪里，毕竟她对这里也不算特别熟悉。正想着，舌头却不小心顶到了臼齿，一阵难忍的剧痛直冲天灵盖，疼得她立刻挥手决定找一辆出租车带她去最近的牙科诊所。
“师傅，我牙疼，麻烦去最近的牙科诊所。”徐见青哼唧着说完去向，司机一听却乐了起来。
“呦，牙疼啊闺女，你们年轻人啊就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那些什么，噢，奶茶！那甜的我都咽不下去......”
徐见青疼得说不出话，嗯了两句糊弄过去，别过头看窗外飞驰的街景。
“没事儿哈，咱去小吕大夫那儿，小吕大夫的技术咱清源人哪个不知道。”司机师傅健谈，语气倒是温和了下来，像是看出了徐见青表情实在难受想要安慰她一般。
“小吕大夫那儿最近又来了个新后生，挺年轻，我看着像个草包。。。。。”
听到要去找小吕大夫，徐见青疼糊涂了的脑子还是像过电一样被刺了一下。在清源读了一年高中，吕叔的诊所她去了四五次，是清源县里她难得熟悉的地方，但是后来也就没再去过了，也不知道吕叔看到她会不会问些什么。
看病要紧，徐见青也没有让司机改换目的地，蓝色的出租车不过一会儿就停在了那片熟悉的铺子旁。
“闺女，你就这儿下吧，前面我不好掉头。”司机大叔看到徐见青晃晃手机没有要掏出零钱的意思，略显笨拙的扭着身子找出二维码，徐见青付过钱，道完谢下了车。
依旧是裸着红砖块的门脸儿，门前的一排杨树已经十分葱郁，近处的一间铺子用木条封了门，它旁边的铺子也已经没了牌匾，窗台上积的灰似乎都肉眼可见。徐见青疼得有点恍惚，想不起这里从前是五金店还是丧葬铺子。
拐个弯再往里走，再熟悉不过的铺子徐见青却差点走过了头。“吕知难口腔诊所”六个字依旧挂在那个又厚又大的木牌上，木牌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颜色了，被风雨削成了脏兮兮的灰，却依旧兢兢业业地挂在门头坐着牌匾。
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吕知难换成了铝合金材质的，当年她走的时候还是边框上齐齐钉着两道钉子的灰色铁门，这才让她差点走过头。银色的门框甚至在阳光下闪着光，崭新的样子和这条旧街格格不入，门上的两面大玻璃十分敞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牙科椅和坐在一旁的人影。
徐见青咬了咬下唇内侧凸起来的疤，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捂着脸推门走了进去。
诊所门口响起风铃清脆敲击的声音。
“吕......吕叔叔，我牙有点儿疼......”
“疼”字还没离嘴徐见青就愣住了，她抬头看到的不是身型熟悉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高挑清瘦，需要她抬头才能对上眼睛的年轻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了半张脸，看到她进门时正要起身，却在看清她的一刻同样愣住了。
那双眼睛她太过熟悉，熟悉到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纸上描出来，林豆豆曾经不止一次笑话她，说她的大卫像都长着桃花眼。
可是也真的已经过了太久，久到她可以说清楚他口罩下的痣长在鼻梁左侧，却想不起这是分开的第几年，想不起她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勉强体面。疼痛从脸颊蔓延到胸口、四肢，蔓延到她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牢牢捆住她的思绪和手脚叫她动弹不得又无法呼救。
徐见青疼得像是脑子点了浆，浑浑沌沌搅成了一团。诧异和慌乱轮番从那张腮帮子还鼓着的脸上划过，最后只留下呆滞和血色褪去后的苍白。明媚的日光铺进屋子里，她所有的神情都被直白地转述着，扎进陆冬的眼睛里。
真像一场梦啊。
眼睛的主人也明显顿住了，空气像是停滞了一样黏黏地贴在他身上，封住他的口鼻，叫他说不出话来，也忘记了呼吸。陆冬从没想过能在清源再见到徐见青。
陆冬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重逢的场面，想过蝴蝶的翅膀会怎样扇动，狂风又是怎样扑到他的面前卷起风浪的。直到他不敢再对重逢抱有任何幻想，甚至觉得不见才是最好的时候，徐见青竟然就这么推开门，一步步走在了他面前。
而且她的眼睛好像红了......
空气在两人之间拉扯着，回忆让人窒息又贪恋。直到老化的牙科椅侧箱漏出一滴水落在地上，滴答一声，轻轻的声音让陆冬回了神，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舅舅的诊所里。
“你来看牙吗？”陆冬脱口而出打破了沉默，眸光沉了下来，冰凉的手指又往拳心里握了握。
闻言，徐见青也平静了下来，她的眼睛憋的通红，有点意外地抬起头，假装没看见陆冬频率慌乱地吞了两下口水，想要调侃他两句这问题提得真多余，右下侧的臼齿却又生硬地疼了一下。
“嘶......”徐见青捂着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也落到了地上。
陆冬往前一步伸手扶了一下，“是牙又疼了吗？”
指尖碰上一片发着烫的皮肤，徐见青被疼痛绑住顾不上其他，陆冬的手却自动弹了开来，又放回了身侧。
“我帮你看看吧。”陆冬舔舔干涩的嘴角，“哦，我读了口腔医学，技术你放心。”
徐见青虽然疼得发懵，但也知道今天不是什么见旧人的好时机，她两天没洗头了，还在蓄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窝在后颈，衣服也是随手一拿就套着出了门，比起不小心撞见陆冬，要这个样子和陆冬相处才是更大的难堪。
她缩缩脖子，深吸一口气下了好大的决心：“我没事儿，我还是等吕叔叔不忙的时候再过来吧。”说完就转身要走。
陆冬叹了口气，方才的怯意也消失了大半，他步子一迈侧身挡在了徐见青和店门中间，咬紧腮帮子低头看她。
徐见青被人突然挡住，只好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都是不解。看着徐见青肿着的腮帮子陆冬气得想笑，明明牙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就不能先把牙病解决了再想其他吗？明明是他才是问心有愧的那一个，怎么倒是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跑得飞快不说，都没好好看自己一眼。
徐见青被拦住之后慌了神，心里的火苗舔着她的耐心，可是却找不到借口离开，她眼睛一闭脱口而出：“空腹可以看牙吗？”
话落在地上叮当响，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徐见青和没想到徐见青会找出这种借口的陆冬都沉默了。
徐见青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满脸愣怔的陆冬，又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吃饭，我先去吃饭再来吧。”
话音一落就听到了闷闷的偷笑声。
徐见青忿忿地抬头，皱着眉头横了一眼对面那个笑出声的人：“你笑什么啊？！”
陆冬不着痕迹地往回拉了拉徐见青，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徐见青并没有反应过来，机械地跟着他往回走了两步，站在了牙科椅前。
“我舅舅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躺到椅子上，我给你看看严不严重。”
徐见青锲而不舍：“那你刚刚在笑什么？”
“我....”陆冬顿了顿，背对着她撕开一袋医用口腔包，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我在想一会要带你去哪里吃饭。”
......
徐见青的脸彻底红了，恨恨地翻了个白眼，侧坐在了椅子上。
她确实疼得有点受不了，留下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下午还要去接奶奶出院，要是现在出去再找另一家诊所，估计就要来不及吃午饭了，可要是让陆冬帮忙补牙，自己疼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被他看见......这也有点太丢脸了。
陆冬听到身后迟迟没有躺下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七年不见，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确信自己足够了解她的把握。他抬手轻叩了两下操作台、
“现在开始治的话，今天应该还能吃午饭。”
徐见青咬牙闭眼抬腿躺倒一气呵成，翻了今天的第五个白眼。
嘈杂的人声混着热气顺着窗子飘进了屋子里，还带了一股饭香气，徐见青的手顿了顿，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闷了太久，被陌生的温度和噪声劈头拍了这一下，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手扶着窗子往里合了合。
下午要接奶奶出院回家，徐见青本来打算早点吃完午饭提前去医院帮忙收拾东西，没想到一起床牙却疼了起来。
眼前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越看越烦，她感觉自己的耳朵眼儿都跟着疼得要冒火。攥着笔的手越攥越紧，一个重拳砸在桌子上，上了年纪的黄木书桌发出了僵硬的闷响。
徐见青右手托着腮，闷闷地起身走去门口，像是在和谁撒气一样狠狠甩手把钥匙从边柜上拿了下来，却忘了要收住力气，拳头一下挥在了门口的墙沿上，一阵生硬的疼瞬间从手指蔓延开。
这下彻底泄了气。
“....啧。”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左手无名指擦红了一点，正好漫过那个月牙型的伤疤。
叠加的疼痛倒是让徐见青冷静了下来，她心里不再焦躁得像放了一把火，倒是顺手拿起梳子顺了两下头发。
门后的镜子里映出人影，是不怎么精神的样子，蓝色运动鞋是先前奶奶去早市买菜顺便带回来的，黑色的短袖宽宽大大，从肩膀上落下来又垂在大腿上，起了不少毛球，裤子——
徐见青对着镜子打量几下，突然开始犹豫要不要换一条裤子出门。天气热了之后她一直穿着这条黑色横格家居裤，偶尔出门也不在意有没有人打量自己，只是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被问了几次怎么又穿着睡衣出门，
徐见青抬手拢了两把耳后的头发，粗硬的发尾窝在后颈扎地她晃了晃脑袋，也收回了要换身衣服的想法。
衣柜里当季能穿的只有另外两条一模一样的家居裤，她还换个屁。
奶奶住大榆胡同的家属院里，胡同因为长着一棵老榆树而得名。六月对于生长在清源的植物来说也不过是刚可以舒展身姿的时节，大榆树又因为年岁确实过大，榆钱还没掉光。绿色的树叶一簇簇从干枯的榆钱间冒出来，徐见青脚上踩着落了满地的枯色小圆片，抬头看阳光顺着新叶滑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她想。
如果牙齿实在太疼，也许可以期待会有好事到来。
大榆胡同外是一排上了些年纪的临街商铺，有胡同口商店、老五烧鸡、赵记馒头和胡奶奶开的裁缝铺，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牙科诊所。
徐见青捂着腮帮子想该去哪里，毕竟她对这里也不算特别熟悉。正想着，舌头却不小心顶到了臼齿，一阵难忍的剧痛直冲天灵盖，疼得她立刻挥手决定找一辆出租车带她去最近的牙科诊所。
“师傅，我牙疼，麻烦去最近的牙科诊所。”徐见青哼唧着说完去向，司机一听却乐了起来。
“呦，牙疼啊闺女，你们年轻人啊就爱吃一些乱七八糟的，那些什么，噢，奶茶！那甜的我都咽不下去......”
徐见青疼得说不出话，嗯了两句糊弄过去，别过头看窗外飞驰的街景。
“没事儿哈，咱去小吕大夫那儿，小吕大夫的技术咱清源人哪个不知道。”司机师傅健谈，语气倒是温和了下来，像是看出了徐见青表情实在难受想要安慰她一般。
“小吕大夫那儿最近又来了个新后生，挺年轻，我看着像个草包。。。。。”
听到要去找小吕大夫，徐见青疼糊涂了的脑子还是像过电一样被刺了一下。在清源读了一年高中，吕叔的诊所她去了四五次，是清源县里她难得熟悉的地方，但是后来也就没再去过了，也不知道吕叔看到她会不会问些什么。
看病要紧，徐见青也没有让司机改换目的地，蓝色的出租车不过一会儿就停在了那片熟悉的铺子旁。
“闺女，你就这儿下吧，前面我不好掉头。”司机大叔看到徐见青晃晃手机没有要掏出零钱的意思，略显笨拙的扭着身子找出二维码，徐见青付过钱，道完谢下了车。
依旧是裸着红砖块的门脸儿，门前的一排杨树已经十分葱郁，近处的一间铺子用木条封了门，它旁边的铺子也已经没了牌匾，窗台上积的灰似乎都肉眼可见。徐见青疼得有点恍惚，想不起这里从前是五金店还是丧葬铺子。
拐个弯再往里走，再熟悉不过的铺子徐见青却差点走过了头。“吕知难口腔诊所”六个字依旧挂在那个又厚又大的木牌上，木牌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颜色了，被风雨削成了脏兮兮的灰，却依旧兢兢业业地挂在门头坐着牌匾。
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吕知难换成了铝合金材质的，当年她走的时候还是边框上齐齐钉着两道钉子的灰色铁门，这才让她差点走过头。银色的门框甚至在阳光下闪着光，崭新的样子和这条旧街格格不入，门上的两面大玻璃十分敞亮，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牙科椅和坐在一旁的人影。
徐见青咬了咬下唇内侧凸起来的疤，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捂着脸推门走了进去。
诊所门口响起风铃清脆敲击的声音。
“吕......吕叔叔，我牙有点儿疼......”
“疼”字还没离嘴徐见青就愣住了，她抬头看到的不是身型熟悉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高挑清瘦，需要她抬头才能对上眼睛的年轻男人，男人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了半张脸，看到她进门时正要起身，却在看清她的一刻同样愣住了。
那双眼睛她太过熟悉，熟悉到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纸上描出来，林豆豆曾经不止一次笑话她，说她的大卫像都长着桃花眼。
可是也真的已经过了太久，久到她可以说清楚他口罩下的痣长在鼻梁左侧，却想不起这是分开的第几年，想不起她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勉强体面。疼痛从脸颊蔓延到胸口、四肢，蔓延到她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牢牢捆住她的思绪和手脚叫她动弹不得又无法呼救。
徐见青疼得像是脑子点了浆，浑浑沌沌搅成了一团。诧异和慌乱轮番从那张腮帮子还鼓着的脸上划过，最后只留下呆滞和血色褪去后的苍白。明媚的日光铺进屋子里，她所有的神情都被直白地转述着，扎进陆冬的眼睛里。
真像一场梦啊。
眼睛的主人也明显顿住了，空气像是停滞了一样黏黏地贴在他身上，封住他的口鼻，叫他说不出话来，也忘记了呼吸。陆冬从没想过能在清源再见到徐见青。
陆冬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重逢的场面，想过蝴蝶的翅膀会怎样扇动，狂风又是怎样扑到他的面前卷起风浪的。直到他不敢再对重逢抱有任何幻想，甚至觉得不见才是最好的时候，徐见青竟然就这么推开门，一步步走在了他面前。
而且她的眼睛好像红了......
空气在两人之间拉扯着，回忆让人窒息又贪恋。直到老化的牙科椅侧箱漏出一滴水落在地上，滴答一声，轻轻的声音让陆冬回了神，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舅舅的诊所里。
“你来看牙吗？”陆冬脱口而出打破了沉默，眸光沉了下来，冰凉的手指又往拳心里握了握。
闻言，徐见青也平静了下来，她的眼睛憋的通红，有点意外地抬起头，假装没看见陆冬频率慌乱地吞了两下口水，想要调侃他两句这问题提得真多余，右下侧的臼齿却又生硬地疼了一下。
“嘶......”徐见青捂着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也落到了地上。
陆冬往前一步伸手扶了一下，“是牙又疼了吗？”
指尖碰上一片发着烫的皮肤，徐见青被疼痛绑住顾不上其他，陆冬的手却自动弹了开来，又放回了身侧。
“我帮你看看吧。”陆冬舔舔干涩的嘴角，“哦，我读了口腔医学，技术你放心。”
徐见青虽然疼得发懵，但也知道今天不是什么见旧人的好时机，她两天没洗头了，还在蓄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窝在后颈，衣服也是随手一拿就套着出了门，比起不小心撞见陆冬，要这个样子和陆冬相处才是更大的难堪。
她缩缩脖子，深吸一口气下了好大的决心：“我没事儿，我还是等吕叔叔不忙的时候再过来吧。”说完就转身要走。
陆冬叹了口气，方才的怯意也消失了大半，他步子一迈侧身挡在了徐见青和店门中间，咬紧腮帮子低头看她。
徐见青被人突然挡住，只好抬起头看他，眼睛里都是不解。看着徐见青肿着的腮帮子陆冬气得想笑，明明牙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就不能先把牙病解决了再想其他吗？明明是他才是问心有愧的那一个，怎么倒是她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跑得飞快不说，都没好好看自己一眼。
徐见青被拦住之后慌了神，心里的火苗舔着她的耐心，可是却找不到借口离开，她眼睛一闭脱口而出：“空腹可以看牙吗？”
话落在地上叮当响，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徐见青和没想到徐见青会找出这种借口的陆冬都沉默了。
徐见青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满脸愣怔的陆冬，又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吃饭，我先去吃饭再来吧。”
话音一落就听到了闷闷的偷笑声。
徐见青忿忿地抬头，皱着眉头横了一眼对面那个笑出声的人：“你笑什么啊？！”
陆冬不着痕迹地往回拉了拉徐见青，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徐见青并没有反应过来，机械地跟着他往回走了两步，站在了牙科椅前。
“我舅舅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躺到椅子上，我给你看看严不严重。”
徐见青锲而不舍：“那你刚刚在笑什么？”
“我....”陆冬顿了顿，背对着她撕开一袋医用口腔包，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我在想一会要带你去哪里吃饭。”
......
徐见青的脸彻底红了，恨恨地翻了个白眼，侧坐在了椅子上。
她确实疼得有点受不了，留下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下午还要去接奶奶出院，要是现在出去再找另一家诊所，估计就要来不及吃午饭了，可要是让陆冬帮忙补牙，自己疼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被他看见......这也有点太丢脸了。
陆冬听到身后迟迟没有躺下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七年不见，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确信自己足够了解她的把握。他抬手轻叩了两下操作台、
“现在开始治的话，今天应该还能吃午饭。”
徐见青咬牙闭眼抬腿躺倒一气呵成，翻了今天的第五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