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行往前大迈几步，在章晓晓正前方，右手食指伸出，轻轻点在了埋头行走的章晓晓额头，似是无奈：“我们谈谈。”
章晓晓只感觉自己额头上一点冰凉，抬头仰视谢随行。
食指并没有多大力度，顺着章晓晓的抬头，从额头缓缓滑落到章晓晓的鼻尖。
二人皆是被这一下弄怔了。
目光流转，碰撞，邂逅。
章晓晓和谢随行都很紧张。
章晓晓只觉面色一红，脸颊只剩剧烈的风抚声。
谢随行只觉喉结一紧，口腔只剩慌张的吞咽声。
谢随行迅速收回食指，眼神极其不自然地上下飘忽。
章晓晓垂眸，抠着手指。
章晓晓先打破这寂静的氛围，问：“谈什么？”
谢随行也恢复原样，很严肃地开口：“谈王若薇的事情。”
还敢谈王若薇的事情？
章晓晓火气又上来了，叉腰仰视着谢随行，恶狠狠地说：“谢随行。”
终于要开始了吗？
谢随行毫不畏惧地对视，“嗯？”
“你”章晓晓往前靠了一步，声音也大了些：“能不能蹲下来点，我脖子疼。”
谢随行：“？”
怪他长得太高了？
谢随行就最近的教室找了个靠门的座位，左手食指敲击自己左侧的板凳，示意章晓晓坐下。
章晓晓一脸傲娇，“这是你求着我坐的！”还未等谢随行有话语，章晓晓“唰”就坐在了谢随行身边。
“关于王若薇的事情，我觉得我的问题确实很大，可能是我表现的太冷漠，让你感受到了我对生命的漠视，表现出无关紧要的态度，但我希望你清楚，我也不想目睹死亡，但人终有一死。”
坐如钟。
谢随行真就坐得又端正又沉稳。
“并且，在幻象里，我也很痛心，只是我并没有如何表现出来，毕竟王若薇受到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但我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寻求真相，还王若薇一个清白吗？”
关于谢随行的解释，其实章晓晓也不太好意思再去站在自己的道德点去指责，并且她自己在雕塑群里也思考了半天。
毕竟每个人看待事情的方式不一样，她一腔热血地就想往上冲，或许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害了对方，况且在女厕所的时候，那还是幻象，是自己太莽撞，又对谢随行的行为有偏见，算下来，她自己也有问题。
章晓晓真诚地说：“谢随行，我也有问题，我确实没有你考虑的那么深和广，我只是看到了那个场景，我觉得王若薇不该被那样对待，但我其实也没有抓住事物的本质，可能发生的原因和我所想恰恰相反。”
“谢随行，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谢随行瞳孔定格，起身，“我也给你道歉，对不起。”
谢随行：“扯平了。”
章晓晓也站起来，笑：“那就勉强扯平吧。”
二人再次去了三楼女厕所，打算重新观看一遍王若薇的死亡回忆录。
章晓晓有些无奈：“说实话，我不太敢看第二遍。”
谢随行：“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这个就没有事情完整经过吗？”
“技术有限，只能回忆出死亡前八分钟的事。”
原来只有八分钟，章晓晓安慰般开口：“还能回忆出这么多人，也是很厉害了。”
“人间体死亡前八分钟接触的人都会呈现出来。”
都会呈现出来？
章晓晓眼睛一亮，小跑出女厕所，果然在走廊看到了死亡地之外的人，是个男孩。
“章晓晓？”谢随行担心章晓晓又出事，也没看厕所的情况，跟着跑了出来。
“谢随行，看。”章晓晓目光如炬，直盯走廊尽头穿着校服的男孩。
谢随行也将视线移过去，漫长的过道，犹如遥远的光年，只有男孩一人。
王若薇只和这一个男孩接触过，在死亡前的八分钟。
谢随行和章晓晓一齐朝男孩那头走去。
原本不动的男孩突然移动脚步，跑上了上一层的楼梯口，他瘫坐在地上，不停哭泣，扯着自己盖过眼睛的头发。
章晓晓见状半蹲着去查看男孩的铭牌。
“王若延，高一（二）班。”
“王若延？”仿佛是格外耳熟的名字，谢随行掏出记录本，在王若薇的后五排找到了王若延的名字。
“王若延，男，十五岁，死亡时间2015年9月28日。”
“在王若薇死后的五个月？”
谢随行点头：“对。”
章晓晓问：“谢随行，你说王若薇和王若延是姐弟吗？”
谢随行沉默，“不清楚，记录本不会记载这些东西。”
行吧，看来这个记录本还得改进。章晓晓盯着谢随行：“你怎么都没发现走廊上还有个人啊？”
谢随行有些尴尬，但也是实话实说：“第一次使用回忆录，我以为只会在死亡地才会有嫌疑人，没有考虑那么多。”
章晓晓又骄傲起来，拍拍胸膛：“还是得靠我。”
王若延突然站起，给章晓晓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步，躲在谢随行身后，谢随行往前迈了一步，和章晓晓隔开距离。
王若延跑起来了，直冲王若薇受欺辱的女厕所。
“走！”谢随行小跑，直跟王若延。
女厕所已经只剩王若薇一个人了，与初次见到的死状并无二致，王若延抱头痛哭，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他在说什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那么多的汉字，章晓晓还真没拼出来。
“我”
谢随行开口。
章晓晓看过去，听谢随行说话。
“不”
“喜”
“欢”
“她”
“了”
谢随行摇头，“他一直在重复这一句。”
“王若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章晓晓眨巴着眼，脑补出一系列青春伤痛文学。
幻象戛然而止，八分钟的期限到了。
章晓晓站在原地思索了几分钟，再转身谢随行已经开始摆弄手表了。
“谢随行，你在干嘛啊？”
“线索。”
“线索？”
“章晓晓，我觉得，这种程度的案子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
“我以前只负责死亡者丢失或者消失的案子，从来没办过人间体死亡的案子。”
“怪不得你之前说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或许寻找到人间体死亡的真相，就能够找到心脏遗失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死亡者呗。”
“不，是为了真相。”
谢随行勾唇一笑，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原本的楼梯口化作扭曲的幻象变作了电梯。
章晓晓小跑着赶过去：“去哪儿啊？”
“王若延的死亡地。”
也对，毕竟在落英高中也并没有发现王若延的尸体，只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死亡的。
电梯仍在运行，谢随行插兜，章晓晓小心翼翼地开口：“谢随行，要不你听听我的推理吧？”
谢随行来了兴趣，挑眉：“哦？说说看。”
“第一种可能性，姐弟关系。王若延喜欢了某个女孩，这个女孩可能是我们根本没有遇到的，也有可能是施暴王若薇其中的一员，不管怎么说，那个王若延喜欢的女孩肯定和施暴者有关系。然后，因为暗恋的关系，事情发展超出了预料，王若薇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想和弟弟的暗恋对象谈谈，结果正中下怀，被校园霸凌。”
谢随行评价：“想象丰富，逻辑不通。”
“还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根本不是姐弟，是王若延暗恋王若薇，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了，然后施暴者里有人暗恋王若延，结果王若延早就心有所属，施暴者嫉妒，就决定伤害王若薇。”
谢随行点头：“这个可能性比上一个更有说服力。”
章晓晓露出笑容：“所以，我也还是有潜力的！这么一对比，还是第二种”
“叮！”
未等章晓晓说完，电梯门打开，是落英高中的大门前！
不过看来还是在地下，画面始终是灰黑色。
“你真是个麻烦。”
“什么？”
“本来是直接传送到王若延家里的，你的死亡者气息影响了传送，系统识别出错，暂停服务了。”
？？？
章晓晓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笑的动作，只能以十分难看的表情对上谢随行的眸子。
“章晓晓。”
“啊？”
“拉紧我。”
谢随行眸子扫了眼自己的袖子，章晓晓点头拽住。
“现在，你可以离开学校了。”
谢随行往前迈步，章晓晓也跟着他走。
靠近落英高中的空无一物的街道，宽阔的马路，分界线像是一面镜子，照射着金黄色的光，将所有画面烙印在镜面里。章晓晓不禁闭上眼，亲身感受，谢随行也放缓脚步，迎合着章晓晓的速度，巨大的镜子，在触碰到镜面那一刻又如温泉般的水柔软，章晓晓紧张地喘息。
她终于要离开学校了，离开这个困扰她一年的地方。
越过分界线，是完美复原的真实的建筑，是章晓晓每晚必经过的一家家店铺，是她回家的路。树叶敲打着散落凌乱的乐曲，鲜花摇曳着曼妙诱人的舞蹈，即使是一片灰色，可章晓晓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谢随行，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谢随行无可奈何地笑，眼神却格外温柔宠溺地回应章晓晓。
“嗯，章晓晓，你出来了。”
又是扭曲幻象创造的电梯，谢随行带着章晓晓迈进了王若延家的路途，也是寻找真相的必经之路。
“这个给我真的没事吗？”
章晓晓好奇地和手腕上的手表对视，谢随行点头。
“指挥者说可以供死亡者使用就是可以，不用怀疑。”
章晓晓认真点头，毕竟自己不能一直揪着谢随行的衣服一路走去王若延的家，谢随行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特地使用手表询问了情况。
之前传来的年轻男声就是本次谢随行任务的指挥者，卡连。
“根据以往死亡者使用技能手表的数据，出现错误的概率为0.001%，所以死亡者章晓晓可以使用负责人谢随行的技能手表，并且传送电梯不会识别错误导致中途暂停。”
谢随行嗯了一声，又说：“知道了。”
卡连：“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谢督察，指挥中心祝您任务成功。”
在越过镜子模样的分界线后，章晓晓牵着谢随行的衣角，谢随行将手表换在章晓晓的右手上。
手表滴滴两声：“检测到更换用户，进行确认。”
“用户由H区域负责人谢随行更改为死亡者HZ51420161025011章晓晓，请负责人谢随行确认。”
谢随行将右手食指贴在手表上：“确认更改。”
“更改成功，主用户谢随行，临时用户章晓晓，技能手表为您服务。”
章晓晓问：“这居然还有主用户和临时用户区别的功能？这么神奇？”
谢随行回：“应该是指挥中心设定的，毕竟技能手表是负责人的工具，所以在死亡者都是临时用户。”
“那就是说，这个手表实际上只能你一个人使用？”
“当然，手表在你身上的用处只是屏蔽数据错误，掩盖掉你身上只属个人死亡地的气息，确保你能前往其他区域。”
章晓晓一脸崇拜，竖起大拇指：“厉害。”
二人一同来到了一个城南的小区，直上五楼。
楼梯拐角，串起的粗线挂着两套落英高中校服，画有奇怪痕迹的门半掩着，迈进去，很狭小的空间，正对着二人的是一张饭桌，破旧不堪，地上像是碎屑和玻璃，遍地肮脏。
谢随行径直推开左边房间的门，一本摊开的作业本落入眸子，谢随行蹲下捡起，这是由三个汉字频繁书写构成的情书，谢随行递给身后的章晓晓，章晓晓接过，瞳孔狠狠抖动，动作迟缓起来。
“高连融。”
“王若延喜欢的，是个男孩子？”
谢随行嗯了一声，继续观察起房间，很简陋，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一张看起来并不般配的书桌。
谢随行启动了回忆录，在房间里，那张布满灰尘的板凳，王若延从房间外走进来，没有校服，没有放松的表情，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他走进来，慢慢地坐在板凳上，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由胶水尘封的信纸。
王若延露出极其诚挚的表情，他靠近那张纸，轻轻吻了上去。
他吻的不是在所有人眼里泛黄的信纸，不是干涸的字迹，也不是一切手中握到的现实事物，他吻的是他永远炽热的青春，是他心心念念的暗恋，是王若延的高连融。
在这一刻，他们相爱了，沉醉于只有彼此的梦境，是跨越性别的无名的爱，他们只有彼此。
王若延捧着那张残破的爱，在编织的网睡了过去，他笑了，只是眼角滑落的泪出卖了他，他的梦里又有什么呢？在即将离开这个黑暗世界时，他脑子里又只有谁的画面呢？
章晓晓从没接收过这样的信息冲击，倒也不是为这种行为感觉可耻，她只是单纯地心疼，王若延无疑是勇敢的，他能承认自己的异于世俗的爱，只是在那么多双眼睛里，王若延是错误的，是怪物。
章晓晓戳了下谢随行，语气轻柔地问：“谢随行，你说高连融喜欢王若延吗？”
谢随行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点击手表：“卡连，能找到高连融的信息吗？”
“调取信息需要十分钟。”
“嗯。”
章晓晓问：“谢随行，卡连怎么就知道高连融了？我们都还没解释呢。”
“这是指挥者的基本素养，满足负责人对于死亡者的要求，所以不需要进行解释。而且，负责人和指挥者信息是时刻保持同步的。”
“也就是说，卡连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吧。”
章晓晓似懂非懂地点头，趁着卡连还在调取信息的功夫，谢随行和章晓晓又去了右边的房间。
是王若薇的房间，比王若延的更简陋，没有书桌，没有衣柜，唯一显眼的是床单上的一张合照。
是王若薇和王若延的合照，王若薇笑得明媚阳光，王若延笑得含蓄温柔。
合照的背后写着一句话：姐姐，对不起，我爱你。
章晓晓突然就哭了，谢随行才松开合照的手篡紧了些。
“怎么了，章晓晓？”谢随行担忧地问。
章晓晓摇头，扼制住自己的哭腔，“我就是觉得很可怜，他们明明那么开心，可以享受幸福的生活，离开这个破败的地方，仅仅是因为喜欢一个相同性别的人，仅仅是想维护自己亲爱的弟弟，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所以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结局？谢随行，你说为什么啊？我不能理解，我真的不懂。”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圆满了。”
章晓晓抬头看谢随行，谢随行也去看章晓晓。
是啊，王若薇还是用尽全力保护了她的弟弟，王若延还是向他的高连融表明了心意，尽管王若薇被折磨至死，尽管王若延的爱被撕得粉碎，可他们依旧向命运抗争过了，所以，对于王若薇和王若延来说，也不算遗憾。
而在王若薇和王若延这对姐弟的滚烫心脏里，没有后悔。
章晓晓情绪稳定了下来，和谢随行一起复盘了事情经过，大致敲定了原因和过程。
王若延暗恋高连融，现在高连融的心意暂且不明，但王若延显然是表明了心意，被施暴者知晓，可能是大肆宣扬以致影响到王若延，也可能是施暴者其中有暗恋高连融的，王若薇并不想自己的弟弟受委屈，打算和施暴者好好交流，却没想自己被施暴。姐姐的离世对王若延是致命的打击，他再如何爱高连融也没用，姐姐因为自己而死，即使王若薇从来没有怪过他，可他心有愧疚，他不能活，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章晓晓叹了口气，惋惜又可怜。
谢随行正想再安慰安慰章晓晓，卡连已经发来了高连融的信息。
“高连融，男，十七岁，死亡时间2016年2月11日，死亡地临市第三精神病院5栋4307，死亡编号DZ63220160211186。”
“还有别的信息吗？”章晓晓问。
“高连融死亡地为D区负责人成厄掌管，死亡者已第一时间送去轮回。”
“高连融已经送去轮回了吗？卡连，那王若延也去轮回了吗？”
“H区前任负责人林无虞已将死亡者王若延送入轮回。”
原来，在离去的路上，他们依旧光明，他们依旧会散发各自的笑容，在遥远的路上，他们拥有对方，他们拥有无尽的希望与爱。
是男孩和男孩的希望与爱。
这是分不清白天与夜晚的灰色，章晓晓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故事的全篇。
姐弟俩没有一对可以称作父母的父母，像众多小说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父亲酗酒欠钱，母亲害怕跑了，姐弟俩每天都要缩在衣柜里躲避借债人的喊打，后来姐弟俩在朝阳里牵着手奔跑，一直到黄昏的尽头，姐弟俩又牵着手回来。姐弟俩长大了，父亲总是不着家，重担落到了年长一岁的姐姐肩上，东西都给弟弟，每天都会给弟弟煮弟弟最爱的番茄蛋汤。姐弟俩都很争气，虽然分配的班级等级不同，但他们都可以通过读书赚奖学金，除却父亲偶尔的光临要钱，姐弟俩生活也过得去。
弟弟在大扫除倒垃圾时撞到了学长，没有以往遇到的斥责与辱骂，学长很温柔，弟弟的一颗心都被卷跑了。弟弟向姐姐坦白了想法，姐姐认为弟弟是勇敢的，并且鼓励弟弟表达自己的想法，学长也很喜欢弟弟，他们寻找到了彼此，在充满异性的世界，他们真正找到了属于对方的彼此。姐姐也很高兴，为弟弟高兴。
学长的家境很好，父母并不认为两个男孩能有结果，他们认为学长是有精神病的，学长被迫退学，关在白色的房间里去治病。学长的暗恋者很多，很多女孩，几个家境优秀的女孩一起联合起来，将弟弟推入地狱。谣言四起，什么样的都有，弟弟的事情并不光彩，在那个时候，整个学校都在唾弃他。
姐姐出现了，在寒冷的对峙里，站出来为弟弟撑起了一片天空。在安抚弟弟并告知弟弟没有做错的同时，姐姐慢慢找到了造谣者，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抵不过她们，可她还是去了，在女厕所，姐姐非常诚恳且温柔地为弟弟乞求，事情的结局是自己生命流逝。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姐姐心里想的是弟弟今天喝不到汤了。
姐姐的离去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弟弟退学了，他恨自己，他讨厌自己。弟弟做了好多次汤，但都不是姐姐的味道。在狭小简陋的房间，弟弟扭开煤气罐，抱着合照拼命的哭，直到深刻感受自己将要死亡，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失去颜色的合照后边说边写。他说，姐姐，对不起。他说，姐姐，我爱你。吻别亲爱的学长，他一心只求和自己的姐姐能够重逢。
学长快要忘记弟弟的名字了，在压抑的病房里，他说，我没错。他一遍遍喊着弟弟的名字，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他双眼空洞，眸子里只有弟弟的身影，在不知多少次失败又成功的治疗后，他冲向了墙壁。剧烈的撞击让他得以和弟弟见面，他又哭又笑，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说，他没错。
章晓晓只感觉自己额头上一点冰凉，抬头仰视谢随行。
食指并没有多大力度，顺着章晓晓的抬头，从额头缓缓滑落到章晓晓的鼻尖。
二人皆是被这一下弄怔了。
目光流转，碰撞，邂逅。
章晓晓和谢随行都很紧张。
章晓晓只觉面色一红，脸颊只剩剧烈的风抚声。
谢随行只觉喉结一紧，口腔只剩慌张的吞咽声。
谢随行迅速收回食指，眼神极其不自然地上下飘忽。
章晓晓垂眸，抠着手指。
章晓晓先打破这寂静的氛围，问：“谈什么？”
谢随行也恢复原样，很严肃地开口：“谈王若薇的事情。”
还敢谈王若薇的事情？
章晓晓火气又上来了，叉腰仰视着谢随行，恶狠狠地说：“谢随行。”
终于要开始了吗？
谢随行毫不畏惧地对视，“嗯？”
“你”章晓晓往前靠了一步，声音也大了些：“能不能蹲下来点，我脖子疼。”
谢随行：“？”
怪他长得太高了？
谢随行就最近的教室找了个靠门的座位，左手食指敲击自己左侧的板凳，示意章晓晓坐下。
章晓晓一脸傲娇，“这是你求着我坐的！”还未等谢随行有话语，章晓晓“唰”就坐在了谢随行身边。
“关于王若薇的事情，我觉得我的问题确实很大，可能是我表现的太冷漠，让你感受到了我对生命的漠视，表现出无关紧要的态度，但我希望你清楚，我也不想目睹死亡，但人终有一死。”
坐如钟。
谢随行真就坐得又端正又沉稳。
“并且，在幻象里，我也很痛心，只是我并没有如何表现出来，毕竟王若薇受到的伤害是真真切切的，但我们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寻求真相，还王若薇一个清白吗？”
关于谢随行的解释，其实章晓晓也不太好意思再去站在自己的道德点去指责，并且她自己在雕塑群里也思考了半天。
毕竟每个人看待事情的方式不一样，她一腔热血地就想往上冲，或许在现实生活中也会害了对方，况且在女厕所的时候，那还是幻象，是自己太莽撞，又对谢随行的行为有偏见，算下来，她自己也有问题。
章晓晓真诚地说：“谢随行，我也有问题，我确实没有你考虑的那么深和广，我只是看到了那个场景，我觉得王若薇不该被那样对待，但我其实也没有抓住事物的本质，可能发生的原因和我所想恰恰相反。”
“谢随行，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谢随行瞳孔定格，起身，“我也给你道歉，对不起。”
谢随行：“扯平了。”
章晓晓也站起来，笑：“那就勉强扯平吧。”
二人再次去了三楼女厕所，打算重新观看一遍王若薇的死亡回忆录。
章晓晓有些无奈：“说实话，我不太敢看第二遍。”
谢随行：“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这个就没有事情完整经过吗？”
“技术有限，只能回忆出死亡前八分钟的事。”
原来只有八分钟，章晓晓安慰般开口：“还能回忆出这么多人，也是很厉害了。”
“人间体死亡前八分钟接触的人都会呈现出来。”
都会呈现出来？
章晓晓眼睛一亮，小跑出女厕所，果然在走廊看到了死亡地之外的人，是个男孩。
“章晓晓？”谢随行担心章晓晓又出事，也没看厕所的情况，跟着跑了出来。
“谢随行，看。”章晓晓目光如炬，直盯走廊尽头穿着校服的男孩。
谢随行也将视线移过去，漫长的过道，犹如遥远的光年，只有男孩一人。
王若薇只和这一个男孩接触过，在死亡前的八分钟。
谢随行和章晓晓一齐朝男孩那头走去。
原本不动的男孩突然移动脚步，跑上了上一层的楼梯口，他瘫坐在地上，不停哭泣，扯着自己盖过眼睛的头发。
章晓晓见状半蹲着去查看男孩的铭牌。
“王若延，高一（二）班。”
“王若延？”仿佛是格外耳熟的名字，谢随行掏出记录本，在王若薇的后五排找到了王若延的名字。
“王若延，男，十五岁，死亡时间2015年9月28日。”
“在王若薇死后的五个月？”
谢随行点头：“对。”
章晓晓问：“谢随行，你说王若薇和王若延是姐弟吗？”
谢随行沉默，“不清楚，记录本不会记载这些东西。”
行吧，看来这个记录本还得改进。章晓晓盯着谢随行：“你怎么都没发现走廊上还有个人啊？”
谢随行有些尴尬，但也是实话实说：“第一次使用回忆录，我以为只会在死亡地才会有嫌疑人，没有考虑那么多。”
章晓晓又骄傲起来，拍拍胸膛：“还是得靠我。”
王若延突然站起，给章晓晓吓了一跳，往后连连退步，躲在谢随行身后，谢随行往前迈了一步，和章晓晓隔开距离。
王若延跑起来了，直冲王若薇受欺辱的女厕所。
“走！”谢随行小跑，直跟王若延。
女厕所已经只剩王若薇一个人了，与初次见到的死状并无二致，王若延抱头痛哭，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他在说什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那么多的汉字，章晓晓还真没拼出来。
“我”
谢随行开口。
章晓晓看过去，听谢随行说话。
“不”
“喜”
“欢”
“她”
“了”
谢随行摇头，“他一直在重复这一句。”
“王若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章晓晓眨巴着眼，脑补出一系列青春伤痛文学。
幻象戛然而止，八分钟的期限到了。
章晓晓站在原地思索了几分钟，再转身谢随行已经开始摆弄手表了。
“谢随行，你在干嘛啊？”
“线索。”
“线索？”
“章晓晓，我觉得，这种程度的案子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
“我以前只负责死亡者丢失或者消失的案子，从来没办过人间体死亡的案子。”
“怪不得你之前说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或许寻找到人间体死亡的真相，就能够找到心脏遗失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为了死亡者呗。”
“不，是为了真相。”
谢随行勾唇一笑，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原本的楼梯口化作扭曲的幻象变作了电梯。
章晓晓小跑着赶过去：“去哪儿啊？”
“王若延的死亡地。”
也对，毕竟在落英高中也并没有发现王若延的尸体，只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死亡的。
电梯仍在运行，谢随行插兜，章晓晓小心翼翼地开口：“谢随行，要不你听听我的推理吧？”
谢随行来了兴趣，挑眉：“哦？说说看。”
“第一种可能性，姐弟关系。王若延喜欢了某个女孩，这个女孩可能是我们根本没有遇到的，也有可能是施暴王若薇其中的一员，不管怎么说，那个王若延喜欢的女孩肯定和施暴者有关系。然后，因为暗恋的关系，事情发展超出了预料，王若薇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想和弟弟的暗恋对象谈谈，结果正中下怀，被校园霸凌。”
谢随行评价：“想象丰富，逻辑不通。”
“还有第二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根本不是姐弟，是王若延暗恋王若薇，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了，然后施暴者里有人暗恋王若延，结果王若延早就心有所属，施暴者嫉妒，就决定伤害王若薇。”
谢随行点头：“这个可能性比上一个更有说服力。”
章晓晓露出笑容：“所以，我也还是有潜力的！这么一对比，还是第二种”
“叮！”
未等章晓晓说完，电梯门打开，是落英高中的大门前！
不过看来还是在地下，画面始终是灰黑色。
“你真是个麻烦。”
“什么？”
“本来是直接传送到王若延家里的，你的死亡者气息影响了传送，系统识别出错，暂停服务了。”
？？？
章晓晓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却又控制不住自己想笑的动作，只能以十分难看的表情对上谢随行的眸子。
“章晓晓。”
“啊？”
“拉紧我。”
谢随行眸子扫了眼自己的袖子，章晓晓点头拽住。
“现在，你可以离开学校了。”
谢随行往前迈步，章晓晓也跟着他走。
靠近落英高中的空无一物的街道，宽阔的马路，分界线像是一面镜子，照射着金黄色的光，将所有画面烙印在镜面里。章晓晓不禁闭上眼，亲身感受，谢随行也放缓脚步，迎合着章晓晓的速度，巨大的镜子，在触碰到镜面那一刻又如温泉般的水柔软，章晓晓紧张地喘息。
她终于要离开学校了，离开这个困扰她一年的地方。
越过分界线，是完美复原的真实的建筑，是章晓晓每晚必经过的一家家店铺，是她回家的路。树叶敲打着散落凌乱的乐曲，鲜花摇曳着曼妙诱人的舞蹈，即使是一片灰色，可章晓晓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谢随行，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谢随行无可奈何地笑，眼神却格外温柔宠溺地回应章晓晓。
“嗯，章晓晓，你出来了。”
又是扭曲幻象创造的电梯，谢随行带着章晓晓迈进了王若延家的路途，也是寻找真相的必经之路。
“这个给我真的没事吗？”
章晓晓好奇地和手腕上的手表对视，谢随行点头。
“指挥者说可以供死亡者使用就是可以，不用怀疑。”
章晓晓认真点头，毕竟自己不能一直揪着谢随行的衣服一路走去王若延的家，谢随行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特地使用手表询问了情况。
之前传来的年轻男声就是本次谢随行任务的指挥者，卡连。
“根据以往死亡者使用技能手表的数据，出现错误的概率为0.001%，所以死亡者章晓晓可以使用负责人谢随行的技能手表，并且传送电梯不会识别错误导致中途暂停。”
谢随行嗯了一声，又说：“知道了。”
卡连：“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谢督察，指挥中心祝您任务成功。”
在越过镜子模样的分界线后，章晓晓牵着谢随行的衣角，谢随行将手表换在章晓晓的右手上。
手表滴滴两声：“检测到更换用户，进行确认。”
“用户由H区域负责人谢随行更改为死亡者HZ51420161025011章晓晓，请负责人谢随行确认。”
谢随行将右手食指贴在手表上：“确认更改。”
“更改成功，主用户谢随行，临时用户章晓晓，技能手表为您服务。”
章晓晓问：“这居然还有主用户和临时用户区别的功能？这么神奇？”
谢随行回：“应该是指挥中心设定的，毕竟技能手表是负责人的工具，所以在死亡者都是临时用户。”
“那就是说，这个手表实际上只能你一个人使用？”
“当然，手表在你身上的用处只是屏蔽数据错误，掩盖掉你身上只属个人死亡地的气息，确保你能前往其他区域。”
章晓晓一脸崇拜，竖起大拇指：“厉害。”
二人一同来到了一个城南的小区，直上五楼。
楼梯拐角，串起的粗线挂着两套落英高中校服，画有奇怪痕迹的门半掩着，迈进去，很狭小的空间，正对着二人的是一张饭桌，破旧不堪，地上像是碎屑和玻璃，遍地肮脏。
谢随行径直推开左边房间的门，一本摊开的作业本落入眸子，谢随行蹲下捡起，这是由三个汉字频繁书写构成的情书，谢随行递给身后的章晓晓，章晓晓接过，瞳孔狠狠抖动，动作迟缓起来。
“高连融。”
“王若延喜欢的，是个男孩子？”
谢随行嗯了一声，继续观察起房间，很简陋，一张小床，一个小衣柜，一张看起来并不般配的书桌。
谢随行启动了回忆录，在房间里，那张布满灰尘的板凳，王若延从房间外走进来，没有校服，没有放松的表情，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他走进来，慢慢地坐在板凳上，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由胶水尘封的信纸。
王若延露出极其诚挚的表情，他靠近那张纸，轻轻吻了上去。
他吻的不是在所有人眼里泛黄的信纸，不是干涸的字迹，也不是一切手中握到的现实事物，他吻的是他永远炽热的青春，是他心心念念的暗恋，是王若延的高连融。
在这一刻，他们相爱了，沉醉于只有彼此的梦境，是跨越性别的无名的爱，他们只有彼此。
王若延捧着那张残破的爱，在编织的网睡了过去，他笑了，只是眼角滑落的泪出卖了他，他的梦里又有什么呢？在即将离开这个黑暗世界时，他脑子里又只有谁的画面呢？
章晓晓从没接收过这样的信息冲击，倒也不是为这种行为感觉可耻，她只是单纯地心疼，王若延无疑是勇敢的，他能承认自己的异于世俗的爱，只是在那么多双眼睛里，王若延是错误的，是怪物。
章晓晓戳了下谢随行，语气轻柔地问：“谢随行，你说高连融喜欢王若延吗？”
谢随行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然后点击手表：“卡连，能找到高连融的信息吗？”
“调取信息需要十分钟。”
“嗯。”
章晓晓问：“谢随行，卡连怎么就知道高连融了？我们都还没解释呢。”
“这是指挥者的基本素养，满足负责人对于死亡者的要求，所以不需要进行解释。而且，负责人和指挥者信息是时刻保持同步的。”
“也就是说，卡连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吧。”
章晓晓似懂非懂地点头，趁着卡连还在调取信息的功夫，谢随行和章晓晓又去了右边的房间。
是王若薇的房间，比王若延的更简陋，没有书桌，没有衣柜，唯一显眼的是床单上的一张合照。
是王若薇和王若延的合照，王若薇笑得明媚阳光，王若延笑得含蓄温柔。
合照的背后写着一句话：姐姐，对不起，我爱你。
章晓晓突然就哭了，谢随行才松开合照的手篡紧了些。
“怎么了，章晓晓？”谢随行担忧地问。
章晓晓摇头，扼制住自己的哭腔，“我就是觉得很可怜，他们明明那么开心，可以享受幸福的生活，离开这个破败的地方，仅仅是因为喜欢一个相同性别的人，仅仅是想维护自己亲爱的弟弟，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所以为什么要给他们一个这样的结局？谢随行，你说为什么啊？我不能理解，我真的不懂。”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圆满了。”
章晓晓抬头看谢随行，谢随行也去看章晓晓。
是啊，王若薇还是用尽全力保护了她的弟弟，王若延还是向他的高连融表明了心意，尽管王若薇被折磨至死，尽管王若延的爱被撕得粉碎，可他们依旧向命运抗争过了，所以，对于王若薇和王若延来说，也不算遗憾。
而在王若薇和王若延这对姐弟的滚烫心脏里，没有后悔。
章晓晓情绪稳定了下来，和谢随行一起复盘了事情经过，大致敲定了原因和过程。
王若延暗恋高连融，现在高连融的心意暂且不明，但王若延显然是表明了心意，被施暴者知晓，可能是大肆宣扬以致影响到王若延，也可能是施暴者其中有暗恋高连融的，王若薇并不想自己的弟弟受委屈，打算和施暴者好好交流，却没想自己被施暴。姐姐的离世对王若延是致命的打击，他再如何爱高连融也没用，姐姐因为自己而死，即使王若薇从来没有怪过他，可他心有愧疚，他不能活，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章晓晓叹了口气，惋惜又可怜。
谢随行正想再安慰安慰章晓晓，卡连已经发来了高连融的信息。
“高连融，男，十七岁，死亡时间2016年2月11日，死亡地临市第三精神病院5栋4307，死亡编号DZ63220160211186。”
“还有别的信息吗？”章晓晓问。
“高连融死亡地为D区负责人成厄掌管，死亡者已第一时间送去轮回。”
“高连融已经送去轮回了吗？卡连，那王若延也去轮回了吗？”
“H区前任负责人林无虞已将死亡者王若延送入轮回。”
原来，在离去的路上，他们依旧光明，他们依旧会散发各自的笑容，在遥远的路上，他们拥有对方，他们拥有无尽的希望与爱。
是男孩和男孩的希望与爱。
这是分不清白天与夜晚的灰色，章晓晓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故事的全篇。
姐弟俩没有一对可以称作父母的父母，像众多小说故事里描述的那样，父亲酗酒欠钱，母亲害怕跑了，姐弟俩每天都要缩在衣柜里躲避借债人的喊打，后来姐弟俩在朝阳里牵着手奔跑，一直到黄昏的尽头，姐弟俩又牵着手回来。姐弟俩长大了，父亲总是不着家，重担落到了年长一岁的姐姐肩上，东西都给弟弟，每天都会给弟弟煮弟弟最爱的番茄蛋汤。姐弟俩都很争气，虽然分配的班级等级不同，但他们都可以通过读书赚奖学金，除却父亲偶尔的光临要钱，姐弟俩生活也过得去。
弟弟在大扫除倒垃圾时撞到了学长，没有以往遇到的斥责与辱骂，学长很温柔，弟弟的一颗心都被卷跑了。弟弟向姐姐坦白了想法，姐姐认为弟弟是勇敢的，并且鼓励弟弟表达自己的想法，学长也很喜欢弟弟，他们寻找到了彼此，在充满异性的世界，他们真正找到了属于对方的彼此。姐姐也很高兴，为弟弟高兴。
学长的家境很好，父母并不认为两个男孩能有结果，他们认为学长是有精神病的，学长被迫退学，关在白色的房间里去治病。学长的暗恋者很多，很多女孩，几个家境优秀的女孩一起联合起来，将弟弟推入地狱。谣言四起，什么样的都有，弟弟的事情并不光彩，在那个时候，整个学校都在唾弃他。
姐姐出现了，在寒冷的对峙里，站出来为弟弟撑起了一片天空。在安抚弟弟并告知弟弟没有做错的同时，姐姐慢慢找到了造谣者，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抵不过她们，可她还是去了，在女厕所，姐姐非常诚恳且温柔地为弟弟乞求，事情的结局是自己生命流逝。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姐姐心里想的是弟弟今天喝不到汤了。
姐姐的离去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弟弟退学了，他恨自己，他讨厌自己。弟弟做了好多次汤，但都不是姐姐的味道。在狭小简陋的房间，弟弟扭开煤气罐，抱着合照拼命的哭，直到深刻感受自己将要死亡，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失去颜色的合照后边说边写。他说，姐姐，对不起。他说，姐姐，我爱你。吻别亲爱的学长，他一心只求和自己的姐姐能够重逢。
学长快要忘记弟弟的名字了，在压抑的病房里，他说，我没错。他一遍遍喊着弟弟的名字，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他双眼空洞，眸子里只有弟弟的身影，在不知多少次失败又成功的治疗后，他冲向了墙壁。剧烈的撞击让他得以和弟弟见面，他又哭又笑，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仍然在说，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