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长林溪畔开满了粉色桃花,仿佛一个个初试胭脂的少女,七分气色,三分娇羞。明媚的阳光更是给这朵朵桃花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外衣,好一副“鲜妆辉映桃花红”的春日景象。

    荆灵哼着歌儿穿梭在长林溪畔的桃花林里,身后跟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一群泛着银光的小灵鼠,正迈开小短腿,努力跟上荆灵的速度。

    荆灵要去对面山头,新鲜热辣的乱葬岗。

    说来也奇怪,偏偏在乱葬岗这种阴邪之地,附近就生了片这般好看的桃林,就像这群老鼠出现在这桃林里一般,总显得格格不入。

    荆灵可不管,她要去乱葬岗,去捡她的破烂,好养活她那一大村子的老小鬼头。

    前方阴云密布,新鲜的血腥味和尸臭味越发浓稠,这可是个刚刚经历恶战的新战场。

    满地都是东倒西歪的士兵尸体,血流成河,没有人给他们收尸,怨气在空气中弥漫发酵,愈发浓郁。

    荆灵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并无旁人,便满意地拍拍手掌,高兴地对着战场施了一礼:“各位兄台,这年头,做鬼也不容易,还请诸位见谅见谅,我来捡破烂啦!”

    没错,荆灵就是一个专业捡破烂十二年的女鬼,也是恶名昭著的万鬼村村长。

    此刻顶着的男相只是她的一副皮相罢了。这副皮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白不黑,只能说“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也毫不起眼,看过后半个时辰就会忘记的那种“平平无奇”。

    但荆灵很喜欢这副皮相,以男子之身行动总能免去许多麻烦,比如说喝酒这件事。

    一个女子嗜酒如命,就会被批判为放荡、失礼;若是一个男子嗜酒如命,那便是潇洒、豪放。

    荆灵像苍蝇一样,兴奋地搓了搓手,终于迈开步子踏入这淌着血的尸丛里。

    首要任务,就是找酒!

    很快,荆灵听到西北方传来小老鼠又尖又细的“唧唧”声,这是在唤她过去。

    “什么东西?是酒吗?”荆灵眼冒金光,把刚捡到的一个小铜镜收进乾坤袋,便往西北方向走去。

    果然,方才发出声音的小老鼠,正围着一匹血肉模糊的战马兴奋地直打转,而在战马之下,正压着一个麝皮酒囊。

    荆灵对着小老鼠竖起大拇指,展颜一笑:“干得好。”随手一挥,抛出几颗闪着银光的米粒,便把小老鼠引到一边去了。

    荆灵费了些许时间,才把酒囊从战马身下取出。

    她大可以将战马劈开,但荆灵有意给这位马老兄留点尊重,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空地才把马老兄放下。

    “啪”的一声响,荆灵把酒囊口拔开,顿时酒香四溢。

    荆灵拍了拍身旁的死战马:“马老兄,这杯先敬你啊,祝你转世来做个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说罢便要仰头灌酒,余光瞥见天阴沉欲雨,酒倾泻而下,真是个喝酒的好天气。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响从荆灵耳边呼啸而过,手里的酒囊被正正射中,酒囊飞出荆灵的手,流下的酒被带偏了方向,还没进荆灵的嘴,倒洒了荆灵一脸。

    荆灵大好的心情被搅坏,更重要的是,好好的一囊酒就这样洒落在地,混进血水里。

    荆灵很是不爽。

    “是哪家没教养的小子,竟敢扰我兴致?”荆灵头也不回,冷冷地质问道。

    “咻”的一声,又是一支金箭呼啸而至,只是这一次,荆灵反手便将其稳稳地接住了。

    “喂,你这只鬼,转过身来,我们打一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意。

    “你这只鬼”四个字重重敲进荆灵耳里。

    荆灵是鬼没错,但鬼也分“恶、厉、凶、绝”四重境界,而荆灵是介于“凶”和“绝”的“近绝”。

    因荆灵一向不喜铺张牌面,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外人常常忽视了“万鬼村村长是近绝”这个事实,而今天的她,就偏偏格外介意这一点。

    荆灵慢慢站起身来,嘴角一抽道:“那就让我这只鬼,来教教你这个毛头小子,什么叫礼貌!”

    荆灵头也没回,右手手指轻轻一勾,四周便响起“哐当哐当”的金属碰撞之声,原来是乱葬岗上所有的士兵武器,都被一股黑气托起,悠悠地漂浮在半空中。

    荆灵缓缓转过身来,终于看见,袭击自己的人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袭华丽的蓝白仙服,轻巧地站在一颗枯树之上,手里的弓已拉满,正正对准了荆灵。

    荆灵扯起一边嘴角,手指朝着少年方向一勾,漂浮在空中的刀、剑、枪、矛就“刷”地转向,纷纷对准了白衣少年。

    那少年微微一怔,拉弓的手臂绷得更紧了,额头生出一层薄汗,一对本该散漫好看的桃花眼里闪烁着一丝不知所措。

    荆灵撇了撇嘴巴,有些不耐烦地道:“喂,臭小子,你就没有别的法器了吗,这个时候那把弓可不管用了。”

    只见那少年柳眉微蹙,忙呼:“紫罗网出!”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紫光从那少年腰间射出,须臾间化作一张巨大的防护网,将少年附近方圆一丈牢牢罩住。

    那少年手上也没闲着,迅速将弓一收,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剑。

    剑一出鞘,淡蓝色光芒瞬间就将乱葬岗照得明亮一片,一看便知是把难得一见的宝剑。

    荆灵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把宝剑,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

    少年见状,大喜,以为“这只鬼”是被宝剑震慑住了,带着剑就要猛攻过来。

    一道极其锋利的剑风划到荆灵面前,荆灵却不慌不忙地躲开了,眼睛没离开剑身,感叹道:“好剑!”

    少年不服,有些恼怒,作势又要来攻。余光中,见着脚下附近,密密麻麻的都是灰黑色小老鼠,好在被紫光罩挡在外面。

    少年心头涌上一阵恶心,手上攻势不减,朝着站定的荆灵心脏方向,就要猛刺过去。

    “啪嗒”一声响,剑却又停留在了半空,被荆灵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少年大惊,用尽全身灵力,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流,却始终推不进半分。

    “咦,这把剑叫‘牧星’’啊,好名字!好名字!”

    荆灵丝毫没看那脸已涨红的少年,只顺势用两指将剑接了过来,饶有兴趣地把玩在手里,仔细端详。

    “你要把我的剑拿去哪里?”少年见荆灵拿着剑走了起来,很是紧张。

    遍地的小老鼠还在围着紫光罩转圈,似乎对这层冲不破的屏障很感兴趣。

    荆灵没有停下脚步,回道:“这把剑我就收下当赔礼啦,以后不要再对所有鬼这么没礼貌啦,并不是所有的鬼都……”

    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怎样,荆灵并没有说完,就被前方一物吓飞了魂。

    “虎将军!”少年惊喜地呼出声。

    “喵呜~”

    是猫!

    荆灵天不怕,地不怕,发起狠来,就算是绝境鬼王也得怕三分。但荆灵唯独怕猫。

    此时伫立在荆灵对面的正是一只灵猫,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极富灵性的琥珀色眼睛里透着刺骨寒光。

    灵猫又懒懒地发出一声“喵呜~”,只扫了一眼那华服少年,便踮着脚向前走去,方才还聚作一团的小灵鼠们纷纷乱荒而逃,留下一条空旷的道路。

    随着灵猫逐渐走近,荆灵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手中握着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跑!这是荆灵最先想到的事!

    于是,前一秒还威风凛凛教训年轻人的荆灵,头也不回!撒腿就跑!全然忘了自己明明有千百种原地消失的法术,却偏偏选择了最原始、最本能的办法。

    可惜,荆灵没跑多远,就听到背后又传来那渗人的“喵呜”声,还有极轻极轻、几乎没有的脚步声。

    完了,今天我算是栽在这里了……

    荆灵感觉有什么东西跃上了胸前,一睁眼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实在是对过于诡异的猫眼,看得荆灵觉得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

    “虎将军,干得漂亮!”少年得意地快步赶了上来。

    干得漂亮?这只猫到底干了什么?充其量也只是“一喵二追三对视”……

    只是运气不错,恰好就碰上个“谈猫色变、见猫腿软”的凶鬼罢了。

    华服少年笑容满面,周身洋溢着得意之气,右手在拍腰轻轻一拍,乾坤袋里又迸出一道耀眼灵光,一捆金色绳索便出现在少年手中……

    “喵呜~”又是一声催命夺魂的猫叫。

    这一下,荆灵直接昏死了过去……

    等荆灵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缚灵索绑得严严实实。眼前却多出了个人,面容清秀,穿着同样的蓝白门服,身型却更为高挑,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模样。

    “可恶,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怎么这么难灭?”

    “再试试你的‘牧星’,这把剑有灵,没有灭不了的道理。”那青年道士发现荆灵已醒,对着少年挑眉催促道。

    一道凌冽至极的蓝色寒光迎面劈来。

    被缚灵索捆着,荆灵是什么法术都使不上的,脖子一缩,眼睛一闭,准备活活接下这一劈。

    不料,却迟迟没等来想象中的剧痛。

    荆灵试探地睁开眼,却见着自己被一层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丝毫未伤。

    “冯叔,这还真是见鬼了,这‘牧星’剑是坏掉了吗?”

    “那不能,这是碧落宗世代传承的宝剑,哪能这么容易坏掉。”

    “冯叔,那我们怎么办?”

    “先带回碧落宗去吧,不能误了时辰,回去再处置,这还算你的战利品。”

    荆灵一听,心里又是一紧。

    什么?碧落宗!?不能去!

    可这哪是荆灵可以商量的事。荆灵想要开口反抗,却发现根本说不话,两片嘴唇早已被封住了。

    一片白芒闪耀,荆灵被装入了锁灵囊里,伴着呼呼风声,被带上了飞往碧落宗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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