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拖着一个,跑掉一个,地上还倒下了一个。

    午安安叹口气,决定了,折返一趟。

    她的返回,并不是回去村里叫人,而是舍远求近,去了河道边。

    孤零零的那把匕首,这时候,已经悄悄半身靠上了岸。

    午安安使唤木棍碰了过去,敲到它。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匕首是被水流冲刷到岸边的,心里有盘算,就直截了当地跟它开诚布公。

    她道:“我带你上岸,你帮着我把人给弄回家,然后,你想继续跟着他我也不管,就是有一条,绝对不能犯事儿。”

    “怎么样?”

    匕首无语:你这真的就只是一条吗?隐含的规则怕不是多了去了!

    它暂且按兵不动。

    因此话毕后,出现了短暂的僵持。

    午安安没什么耐心,她追加了力道施压在它的刀鞘上方,强调:“你不同意就尽早吱声,我还赶着回去给人招魂呢。但是不同意你也不能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儿,不然,关押你到我家后院地底去,终了剑生。”

    不知道是不是被威胁胁迫到了,这次,剑身在她话尽后轻微颤动了一下,似在妥协。通过木棍,波动传递给了午安安。

    少女眨了眨眼睛,吭了一声,缓缓蹲下了身。

    她知道它同意了。

    手上垫着块儿随手带过来的布料,午安安包起那把已经初显华丽面目的短剑,离开了水边。

    空气中有寒意,冷风一吹,嗖嗖的冰凉袭来,让她不得不拄着木棍加快了步伐。

    一路畅通无阻。

    到家后,午安安指使‘六子’把人放在床上,匕首则是拿捏在她的手里的,她随手一同给放在了床侧边。

    “好了,你出门左转到头,之后右转,过两家门口,敲第三户的门,把人安置在那里再回来。”她故意伸长了脖子嘱咐道。低人不低势。

    ‘六子’沙哑地“嗯”了一声,依照描述走往门外。

    午安安眼神空洞地跟到人出门,并直接从门里面落下锁,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牠’回来会没办法进门。

    不过也是,担心个什么劲儿。跟她说话的那个呀,又根本不是真正的六子,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个人,充其量就是个寄存在匕首内的‘灵’罢了,有魂儿却没有实体的那种。

    所以午安安用的办法就是,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让路攸宁借用了六子的肉身,送人回来。一举两得。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六子身体经过这么一遭会有损伤,她是事先赠了祝福的,回去睡一觉,保准连个小毛病都不会留下。

    等到她再次进入房间,没了旁的,午安安这才终于可以专心关注回路修远身上的问题。

    心下早就有了解决办法。她平心静气,以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太元初清,乾坤共形,天地方止,无念永恒……使我病来,有愈有生,……”

    手诀转换,午安安口中的念词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黑暗里,她嘴角一直在动却没有再发出半点儿声响来。

    又或者的,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声音,只不过递进之后的那种音调已经是人耳所不能够轻易捕捉得到的?!

    想必是后者的吧。

    门外。

    自觉肩负起了看门使命的黑豆小乌龟,正横档在卧房门口,阻止了初来乍到的路攸宁这个灵的前进方向。

    它是在一察觉到午安安念咒的时候就火速赶到门口的,声音不停它不挪,黑豆虎视眈眈地盯紧了后它一步赶到的那团雾,立志于威慑住牠、不让其得寸进尺半分。

    而路攸宁呢,他也真就静静地跟龟僵持着,不动。站立在那儿,整个魂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侧‘耳’倾听中,安安分分,没有例外的多余举动。

    门里门外,诡异和平。

    这一念,日月轮转,直到天明。

    “呼~呼——”

    午安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收回手势。

    “可以了。大功告成,敬谢神灵!”话音落下,最后两指指尖恰恰好完全分离,就是声音却不复她平常时的清脆悦耳。

    难得沙哑。

    再看回床上躺着的路修远,他双眼紧闭,眉目间显现挣扎,一副真的即将要醒过来的样子。

    他这一‘觉’,清醒过来是真的万分艰难啊!

    犹记得,水下的时候,他想拼尽全力地护住那个家庭中唯一仅剩的小姑娘的。但是很可惜,他不仅被一股莫名诡秘的力量给毁伤到了,还错失了那个好不容易寻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机会。

    恨吗?

    恨它的!

    那一刻,他甚至已经可以预示到自己的结局。

    陷入绝境。乃至死亡。那都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会错的。破坏力巨大的湍急水浪中,昏迷过去,又怎么不是在使自己陷入一种危险的毁灭境地呢?

    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只是可惜……

    昏昏沉沉中,路修远还感觉得到他的整个人一直在被什么给撕撕扯扯了许久,而自己却只能冷眼旁观,束手无策。

    然而直到一串串晦涩深奥的音词出现,那声音逐渐更加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时,直击灵魂,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之后,路修远就像一个迷失了回家的路的小孩子一样,被引导着、追寻着天籁之音,一寸寸,接近光亮,直到重新踏上回归身体的正确道路。

    突地一下,余音断了,他拼了命地跟随着最后的字符,猛然撑开了自己那双沉重的眼睑。

    清醒过来后,果然,气势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说昏睡着的时候是无害的小绵羊,那么醒来的状态下,他则恍若一只蓄势待发的吃人山魈,翻身一跃而起,浑身炸毛地盯紧眼前的猎物。暴戾闪现在他的眼底。

    被迫充当了一回猎物的午安安:吓了一个激灵,胳膊上层层鸡皮疙瘩骤起。

    路修远单膝半跪在木床上,眼前一片发黑,他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大所造成的短时间脑部供血不足,应该马上就会转好。

    他戒备着,三两秒钟后,眼前一亮,他也就看清楚了自己此时此刻所身处的环境。

    最先纳入眼睛里的就是床的正对面俏生生站立着的小姑娘。

    简单朴素的衣着,稍显凌乱的乌发,眉眼秀丽,面生霜白,整个人活脱脱没沾染几许人间烟火气儿。

    路修远想着,跟她一比较,白莉都能称得上是个正宗的‘烟火’人了吧。

    真是……

    嗯——

    “对了。白莉!”

    路修远低咒一声。

    他异常认真地面向午安安,调整好表情,试探着温和(实则仍旧面无表情)询问道:“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吗?请问你有没有见到那个跟我一起被水流卷走的姑娘?比你稍微不白那么一些的,一个跟你差不多身高年……”

    他在描述,午安安却怒极生笑,走向他,在他的不解中精准到“啪”地一下打断了他的问题。

    “姑娘!姑娘!”

    “呸你个负心人!姑奶奶救了你是让你有张嘴问别的姑娘的么?”她真是要气疯了都。

    怎么着?当她是个死人啊?问问问问问!

    “什么别的姑娘都没有,你现在,就只能看姑奶奶一个人。就算不要了,也得是我先不要的你!”

    “你明白了吗?”她警告人。

    路修远呆愣住,脸上滋辣辣的疼对于他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伤害。他就是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女居然会突然出手打自己,而且他还……当时身体并没有反射性地去阻挡。

    他感觉有些凌乱了,一时之间,瞪着人,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什么负心人?什么她不要他?他不骗人,是实在摸不清楚她说的话含义是什么。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不过是过问一下白莉的情况罢了,却没想到会遭到陌生少女的剧烈反响……

    难道,她是有什么病的么?

    午安安还不知道路修远已经猜测歪楼到那种地步了,在感受到人双目灼灼、异常沉静的时候,她就也在后悔了,懊恼自己不过就一晚上没睡觉罢了,脾气干什么这么暴躁,居然一个没注意就放松了控制,上手打了人。

    她…她…

    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初次见面,就弄得这么僵,肯定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咯吱”

    路修远侧目。

    房门开了,打搅了房间里尴尬的氛围。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他反应迅速,伸手格挡,却冷不防牠穿臂而过,一股脑全部汇入到放置在他左侧旁的匕首里。

    路修远瞬间攥紧手心,浅薄的指甲狠狠掐入血肉,让他再次感觉到了疼痛,活生生的浅疼,更加阻挡不住内心里的震惊了。

    同一时间,他眼神黑沉沉地望向身前人畜无害的少女,追问:“我是在什么地方?”

    黑豆也进来了,它同样被纳括入路修远的视线范围内,丝毫没被忽略过。

    “啊?”

    “啊。这里是咱…我家。”午安安扭捏着硬生生扭回了正确答案。

    黑豆:没眼看。

    她才不管呢,忙了一晚上,困死了都,随手便安排了一人一龟:“去,你身体也没事儿了,下床去,让黑豆领着你在咱们村里转悠转悠吧,顺便认识一下长辈、小辈儿们的。嘻嘻。”说到最后,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尽管路修远仍旧一头雾水,但他并不反感去外面认识一下其余的那些村里人,总不可能都是不正常的吧?

    更何况,这地方很诡异,虽然感觉着继续待下去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吧?为什么他要有这么违反常理的‘感觉’?

    还有白莉,她的情况也是个问题。希望会没事儿的吧!他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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