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泽已饿到说不出话。

    从灵却开心的说:“人是治不了兽的,我倒是知道怎么做,嗯,也许不管用,但你能好受点!”

    她撸起袖子,露出雪白如莲藕一般圆润的臂膀,伸出铁栏栅。

    “咬一口。”

    黑暗里,姒泽看着眼前场面,眼前发花,摇摇欲坠。

    从灵见她抗拒,自己张嘴,露出尖牙利齿,咬破一口,眼框中泪水比血液先涌出:“当给你赔罪,轻点咬啊。”

    姒泽抵抗不住,终于扑上去。

    ==

    日当正午

    一只小老鼠穿过牢狱前的熙熙攘攘围观看告示的人群。

    人群里群情激奋,纷纷讨论着前些天发生的凶案。竟然光明正大在大祭司殿前行凶,亵渎他们信仰,据说作案者是一个外地人,还有一个兽族。

    众人很愤怒,怒火具化成了吼声,然后在人群里和茶余饭后中传播。

    “烧死那个施蛊的凶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野兽行凶!”

    山脚下,少天居。

    小老鼠一路不停歇,贴着墙根爬行到正门,试图从门缝里钻进去。

    雪钩抱着一堆剑,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庭院里站着江汤与侍卫,他将刀剑丢到他们脚下,说:“走,劫狱去。”

    他今早打完架回来,宅子里多出一群人,又从这群人里得知姒泽入狱的始末,当机立断,觉得姒泽脑袋不清楚,决定来硬的。劫牢狱,杀贼人。既然这些人是跟随姒泽,没有阻拦她,那也有责任,一道去。

    江汤差点被砸,后退几步:“这可使不得,今日三苗王请我们入宫觐见,这要是起了冲突,那就是邦交的问题,冷静啊少侠。”

    雪钩:“我冷静个屁,要不是受伤了,我把那群人都给踹飞,绑我朋友。阿泽脑袋怕是坏掉了,这也能让人绑了。”

    小老鼠趁机溜进庭院,吱吱喳喳在雪钩脚边下叫,围着他,又怕被踩,一时间着急忙慌,比这庭院里的人还忙些。

    雪钩没注意到,他一面嘟囔着,看那些侍卫不敢接,将刀剑一把一把丢过去,侍卫面面厮觑,只好接过抱在怀中,看向江汤。

    江汤也被丢了一把,抽开一看,一道冷光闪过,不由得感叹:“好刀。”

    雪钩:“刀肯定是好刀,你们够不够意思呢?”他往右边一努嘴,示意。

    右边庭院里,水池蜿蜒,九夙踏着小道,正向他们走来,衣带当风。

    当初九夙眼看着姒泽被抓,雪钩对他已是不满意,不管是不是萍水相逢嘛,总归相处这么长时间,而且他与阿泽一道,见她被抓,是最应该紧张的,怎么现在最不紧张的就是他。

    众人眼看着换了身宽袍大袖,近乎飘飘欲仙的九夙走来,一眼没有看他们,反倒是微笑着,揪起一只吱吱叫老鼠的尾巴。

    老鼠到了他手里,反倒一派安静乖巧。

    九夙问:“你们听,它在说什么。”

    众人面面厮觑,谁听得懂鼠语啊,吱呀乱叫的,有什么章法。

    雪钩惊讶一下,走上前注目细看。

    “呦,阿泽传消息来。”

    以江汤为首的众人,看着这两位翩翩公子,对着一只小鼠仔细倾听,发表意见。

    雪钩:“原来是这么回事。有古怪。”

    九夙:“许是冲着姒泽?”

    雪钩:“初来乍到,谁针对她?”

    九夙抿嘴微笑,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巫山一行,与姒泽的事,他不打算交代。

    思来想去,只有那困于牢中的女孩能与他商议,那晚畅谈的时光,竟有些想念。这念头只过了一瞬,便荡然无存。

    江汤忧虑重重:“九世子,少侠,王命难违,这宫中晚宴不能不去,能不能先暂缓姒小姐的事呢。”

    众人皆有算盘。

    门外传来王宫车马队迎接的仪仗,昨夜检视过通关文牒之后,已经有人向三苗王禀报,今晨着人来催,迫在眉睫。

    江汤焦急万分,如果不去,一个游历在外的世子拒绝一国之王的邀约,传回国去对世子声名不好,更何况宫中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世子们在盯着。

    一根绳上的蚂蚱,“九世子”要是倒了,肯定也没他江汤好果子吃。

    九夙终于动身,随意放开小老鼠,抬步往门外走去。优雅闲适,似乎不像是去赴王宴的,而是去观花。

    马车等到异国的世子,一路随青砖地面向王宫开去,石路连接参天之木,三苗国居于山势,与山野神灵共存。

    王宫之中。

    日头落得早,接引之人提着宫灯在前领路,九夙一身玄色官服,冠发,一身板正的肃穆之服被他穿出了慵懒的意味。

    “相九世子。”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叫住他。

    九夙顿步,回头。看见一穿青金官服的男子,宫灯虽然明亮,却没有他双目有神而锐利。

    姜子宁大跨步赶上,颔首施礼,问:“多年不见,相九世子近来可好?”

    九夙顿了一下:“很好。”

    “不知怎么突有雅兴,来我地游玩,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九夙微笑:“下次一定讲。”

    姜子宁往前一引,示意边聊边说:“听闻世子麾下江统领,曾在路边捡到一来历不明的女子——”说完,他拖长音调,等着九夙辩解,或否认。

    那妮子说的话,他并不信,如果真与九世子有关系,他必得严查,甚至要九世子回避此案件。

    世子的随从,出现在中书令之女死亡现场,或许会涉及到厌火国内部之争。

    九夙面色一变。

    姜子宁神色一肃。

    九夙一合掌,道:“再不进殿,可要迟到了。”说罢他微微一笑,闭嘴不言,快步向歌舞奏乐的殿内去。

    再问起时,他又说些天真蓝,晚霞真美,歌曲真好听。总之,就是不接话。

    歌舞一曲完毕。

    玉阶上金黄椅,坐着这个国家的王,他的父亲。王已经年老,听信神灵之言,近年来已逐渐出现放任王权的行为。年年必祭祀,尤其近些年,三苗国遭受旱灾,更加深了年老的王信任于年轻大祭司之言。

    三苗王起身,向神灵敬酒,他右手边,是头戴鹿骨面具的大祭司。大祭司一般清修,除执掌祭祀外基本不露面。

    这次又是一场以宴饮为由的小型祭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场面,竟然能让大祭司出场。

    宴会结束,众人散去,九夙端坐与场,并不着急,他出色的外貌令他赢得了在场不少贵族小姐的青睐。

    三苗民风淳朴而彪悍,女性勇于追求。像是宴会这等高雅之地,另有一番雅趣,宴会结束。

    三苗王年老,回去休息,在侍女搀扶下欲图离场。

    姜子宁接过侍从手里的锦帕,慌忙擦掉头顶的瓜汁和花瓣,快步上前。有另一人比他更先出声。

    大祭司的声音在鹿骨面具下显得沉闷而悠长:“我王,昨日我夜卜一卦,卦象不详。”

    三苗王说:“禀。”

    “卦向上指出近日发生一事,或有别情。”

    姜子宁:“......”他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呢。

    他欲图再言,又有一道身音插了进来。

    “王舅别来无恙。”九夙恭敬道。

    说起来,九夙的生母是现任三苗王的妹妹,因此他们确实有血缘关系。只是自从小世子出生,生母薨了之后,一别二十多年再无往来。

    现在叫的这么亲,是做什么?

    “九夙啊,快上前来,给孤看看。”王似乎忆起了往事,和蔼的笑。

    “是。”

    大祭司提醒道:“我王,方才说的那件事,似乎已经发生。”

    九夙善解人意地接话:“说起来,近日却有一事,厌火国左相之女,在圣殿之前莫名的被袭击而亡。”

    三苗王眼中精光一闪。

    “哦,这件事情啊,你们去办吧。夙二,那中书令之女似乎与你青梅竹马,你既然到我国,也不能懈怠,就先协理此案吧,具体的,宁儿是大理寺卿,他知道怎么秉公办理的。”

    说完,三苗王挥挥手,表示自己要回去歇息,一切勿扰。

    场中如竹般站立三人,大祭司一拂衣袖,转身进殿。

    九夙翩然退场。

    留下姜子宁一人,站于场中。九夙的加入代表厌火国也插手,虽说只是协理给厌火国做做样子看,但毕竟也是一份耳目,若是处理不好或万一有三苗国内部想下阴招处理掉狱中两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起来今天这一场大戏,似乎只有一人满意而归了。传闻中厌火国九世子素行事无状,是个标准的绣花枕头,今日一见,怕不是传闻有误。亦或者是其隐藏实力......

    不论如何,他与那女子脱不了干系。

    姜子宁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

    三苗国牢狱

    外面已是正午时分,牢中依旧见不到半点阳光,依旧昏暗阴湿。

    姒泽躺在草席之上,手捂着腹部,闭目养神。

    自从喂过血之后,她的痛楚便好了许多,虽说身体感觉像大病一场,却觉得病势过后,精力渐渐恢复,呼吸有力,感官比从前更敏锐。

    列如,现在,她即使不睁开双眼,也能察觉从灵靠在铁栅栏边,散发热乎乎的气息,能注意到从灵的视线盼望着她。

    姒泽支起身,活动了一下。

    “你没事了!”

    “嗯,这次多谢你。”姒泽在黑暗中笑了一下。

    从灵:“你快吓死我了,当时我就在想要不逃狱带你出去看病,因为我还以为你是人嘛,要看人的医生,但是你状况好差!带着你走不动!外面又有那么多大祭司殿里的巫师,也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手下留情......”

    在从灵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姒泽突然感到心口一疼,熟悉的火焰灼烧的感觉挥之不去,在疼痛中,久远的记忆向她袭来。

    那是很久以前,当时姜勿......饕餮和凤皇决战的时候,她不管不顾冲上去为他挡了蕴含着凤皇真火的一枪,枪身穿透她,如刺破一张薄纸。

    当时天地变色,血花在她眼前炸开,最后一眼看见的,居然不是姜勿的脸,而是凤皇那凛然不可冒犯的身影。

    后来侥幸被大长老救活,也近乎去了大半条命。

    前段时间刚醒在钩吾山看见的,虽她认出来也是凤皇,却已不是从前那位,估摸着也同她一样,因为不明原因换代了吧。

    凤皇与饕餮本为对立面,涅槃之鸟与不死龙种,天地间正邪之气的对抗。

    没想到凤皇真火对当时身为巫山神女的她并未动真格。

    如今,许是她神女灵力被封,饕餮血脉作祟,于是三千年前的真火再次灼热她的心脏。

    从灵惊呼:“你的伤真的很多诶。没问题吧?”

    姒泽:“......”

    姒泽咽下口中腥甜:“没事,还活着。”

    饕餮之体会不断修复她的伤,凤皇真火会不断灼烧造成伤口,她不会死,却也不会太舒坦。

    通俗点来讲,她现在自带一个流血BUFF,持续生效。

    可恶。

    姒泽思索,得查一查山海卷,看怎么能医治这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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