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1】
麻醉课上。王老师讲罢，也开始让同学们分组做实验。“有谁愿意当我的课代表？”“老师，我当。”凌君森踊跃举手。
好巧不巧，这不就是把自己撞倒还没解释那位。
此人是很典型的北方人，颀长的身子、硬朗的线条、单眼皮、说话大大咧咧。进教室把外套脱下后，能看出健身的痕迹。跟老师交谈时喜欢摸后脑勺。和同学们也都混得开。才刚上课就不少人认识了他。
这有什么用，不还是没素质吗。
今天的实验是解剖青蛙。
蛙蛙那么好吃，怎么可以剖蛙蛙。
“你们女生太温柔了，这也不敢剖那也不敢剖。别拖你们组的进度啊！”
凌君森急匆匆地说着，直接上手帮虞晴做。修长的手很优美，很有效率。像一个艺术家在打磨自己的作品。
虞晴诧异地回过神来，有些说不出话。自己只是联想到了她刚吃过的美食。事实上，她这双手从小可没少花爹妈的银子。钢琴、画画，甚至现在拿手术刀，哪样也不比别人差。在外人眼里，怎么就变成了怜蛙惜玉的林黛玉？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怀。我不吃饭也会把任务完成的。”
说着，虞晴就接手了实验。
【2】
下课后，凌君森在门口等虞晴。
“上次突发情况撞到你，实在抱歉。今天请你喝咖啡赔罪吧。”
虞晴有些诧异，但依然豪爽同意。来交流后，她已经很少有认识的人可以讲话。
校园里的咖啡馆在放巴赫的大提琴。虞晴忽然发现凌君森是可以和这种高雅环境融为一体。只是在做实验时总絮絮叨叨，非要她还嘴后才能安静。
“上次医院手术通知地急，老板也在催人。我怕出岔子，跑得太快了。真的抱歉啊。”
“没事，病人的事当然最重要。我刚来交流，还不太熟悉。你老板是谁呀？”虞晴挤牙膏般抛出家常话题。
“常主任，同仁医院的。”
常主任名扬四海，大家可都说他是刀尖上的舞者。前几年刚完成了一例亚洲首次的手术。虞晴来交流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在眼科学的课本作者一栏。
能进到这个组里的人，真幸福啊。
“你交流不久，应该还没有联系实验室吧？要不要给我们一起做？”
我们，凌君森微妙地拉上了常导。这让虞晴没有办法拒绝。
正想着，忽然有人拍了拍凌君森的肩膀。看这熟络的样子，应该是他的哥们。虞晴匪夷所思——从教室到咖啡馆，他不知道打了几个招呼，这人怎么认识校园里的所有人。
来者颇有玩味地看了眼虞晴，又看回到凌君森身上。
“你丫这次看上的妞可真正。”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三个人听到。凌君森嫌弃又尴尬地推开此人，面朝虞晴。
“你别听他瞎说，这是我师兄聂子帆，最爱开玩笑。”
“哪有玩笑？实验组里李师妹、王师姐追你多久了？谁不知道我们凌学弟...”
凌君森冷冷地撇过去一眼。
“技术技能最硬了～”
虞晴笑笑，“您误会了，凌同学在跟我讲入组的事情。”
聂师兄拍了拍凌君森，“看来还不是你的妞啊”，挤眉弄眼后又正色道，“欢迎学妹来我们实验室，以后一起发Paper啊。”
【3】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快盼到了在北京的第一个小长假——中秋节。
花好、月圆、人长久。
阴晴圆阙，月亮变全。
滴。
“中秋可否赏光一日游？”
厉害啊，虞晴心想，此人是真有自信。Date邀请都可以这么轻松发出。
“这哪还赏光啊，我麻溜就出来了。”
虞晴不甘示弱捧回去。
“那就去咱们高中来北京比赛时最后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吧。”
【4】
虞晴中秋节当天起了个大早，开始乒乒乓乓捣鼓化妆品。
差生文具多，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化。
窥镜自视，虞晴眼睛不大，但胜在笑眼盈盈。一张动人的脸比例协调，打扮起来经常被夸像吴海源。爹妈生的一张小脸让别人在猜测虞晴体重时总少猜十斤。
不过这张脸也算不上紧致——她婴儿肥。笑起来总显现出饱满的苹果肌。不过那是高中时的事情了。
如今滚滚胶原东逝水，稚嫩的容貌和心气一同撒入渤海。
是断不会再和任何人有吵到脸红脖子粗，吵到噼里啪啦掉眼泪的时刻。
那是一次高中的模拟联合国社团的辩论会。
虞晴高中在那坐直辖市的众多重点中学里以素质教育著称，五星社团比比皆是。
死党原以枫拉着她进了模联社团的英文部。理由是在学业如此紧张的时期看过五遍BBC《傲慢与偏见》的人不能不去这么装的社团。而两人的英语水平不该在中文部被埋没。
“面试时那部长胡龚察在背英文版的《独立宣言》，还动不动拉踩中文部的那帮文人。可真是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你丫赶紧进去修理他吧。”以枫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难掩刻薄。
虞晴性格温吞，像《老友记》中的瑞秋。原以枫总说，小晴天你怎么是个pushover。虞晴嘴上回呛枫枫疯疯的，只有她愿意当以枫这种High Maintenance的跟屁虫。但那场辩论还真被她俩和部长搭档一二辩。
都说模联是恋爱的温床。到她们那届上，婚介所变成了修罗场。
那期的辩题是，“Is homosexual being a disease”
虞晴作为一辩，力证homosexual不合乎disease的特征。但对方辩手也丝毫不让。
辩论有个大家默认的规则——越是开局少数人支持的观点，就越好打。虞晴所在的正方当然符合大部分原本的观点，本就处于劣势。
而于卿人送外号天下第一攻辩手，作为反方一辩，更是来势汹汹。讲话间现场已经开始发出掌声。
原以枫心里着急，语速变得更加快。计时器滴滴答答地响。对方二辩摩拳擦掌地准备，待以枫刚发言完就立即驳斥，尖锐的言语中夹杂着讥讽，时而加重自己的词汇。
虞晴腾地起身，骂我可以但怎么能骂枫枫？三辩胡部长把虞晴枫拉回座位，“没事，你坐下，让我来”。虞晴瞥向于卿，他却好似对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似的，仍端坐在座位上。
那场比赛以反方险胜结束。正方几乎是愤然离席。
那天晚自习，虞晴再不像往常般在课间请教于卿问题。
“请于老师让一下，我要去找胡龚察讨论极限问题。”
于卿顿了一下，没有让出位置。欲言又止，但最终又忍不住说出，“你找数竞生请教烦了，现在开始找搞高中生记忆比赛的人了是吧？”
可怜的胡龚察被谮伤。五大学科竞赛素来有鄙视链。张强老师时常称隔壁班搞生竞的人就是在搞背书比赛。
虞晴听罢低下头，心里泛起酸楚。他大概永远察觉不到自己的失落和愤懑吧。此刻的恶语相向大概也是因为不耐烦吧。
“是啊，于老师总是这么有自信。只有在数竞这种智力游戏中胜出的人才是最好的。可我讨厌你对你眼中的蠢人的态度。更讨厌某些看不到别人闪光点的自大狂。”
这样的少年时光，再也不复。
【5】
虞晴乒乒乓了一个小时，没捣鼓出太多名堂。最后果然还是要靠穿搭救。
宋钰帮她敲定了衣服——Moco的黑色A字牛仔短裙搭配黑色小皮鞋。十分青春，十分女大。
步入二十岁，用一个字形容便是“熟”。激素、卷发与发育的身体。
虞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常年跑步的习惯在小腿上留下痕迹，衬得肌肉线条刚刚好。生命力旺盛到可以捂醒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她身高有170，在女生中本就比较显眼，此刻被短裙和皮鞋衬得更修长。
出门时没忘记拿月饼。是学校每年推出的“拿铁咖啡味”，备受好评。
虞晴坐在地铁上。她想起上次和同学来北京打建模比赛。看向密密麻麻一张地铁网，心情是——我要好好比赛，抓紧离京。
如今再坐，虞晴仍忍不住在微信上吐槽，“school离咱也太远了。”
“哪儿啊，在北京这算近的了。”
【6】
于卿在地铁口先看到了虞晴，招了招手。既熟悉又陌生，两人都有点诧异。
絮风缭绕，畅若景明。
虞晴三步并两步地小步快跑到于卿面前。他穿了白色运动鞋和宽松的牛仔裤。读大学后有些瘦了。因为穿的t恤，可以看出二三健身后的线条。不足之处是喷了发胶，有点too much。
他没有带包，手里握着月饼。虞晴看到噗地笑出来。
“我还想着今天中秋节给你带个月饼呢。”
俩人会心一笑，是久逢的默契。于卿接过月饼，盯着上面“拿铁”口味几个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于卿出门总很少背包，万恶的资本家总是一心盯着女生交粉红税。把女人的口袋做小，把男人的口袋做大。“你看你口袋比我大多了。”虞晴一边讲一边把两个月饼装到包里。
于卿走路很快，也许是因为身高高，也许是从小留下的惜时习惯。从地铁站走到商圈还需要些时间，“你要觉着我走快了就说一声”。他对这条路很熟悉，介绍起建筑毫不费力。
虞晴可耻地发现，她很想念这份声音。
“我还没去过三里屯呢，来看看大城市有什么不同。”
“说不定你发现没什么不一样。”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两三家长讨论着学区房，讨论着海淀六小强升学。虞晴注意力被对话吸引。甚至没注意于卿停下脚步站在面前，马上就要扑上。
但于卿拉住了她的胳膊，站定。
这一瞬间，家长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停止了，虞晴的呼吸也停止了。
甚至不敢长喘一口气。世界里只剩下眼前一个人的绰约身姿，但她不敢抬头。怀疑这是虚象。
于卿会继续拉拉我吗？他抬起了手。
他没有。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终于，站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欢迎你来到三里屯了。”
这一瞬间过去，家长的声音又响起，我注意到旁边三里屯的路标。
他刚刚是想拍一下我的头吗？可他为什么又不敢？
那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自大狂，他羞赧，敏感。
可是一秒钟过去，他为什么又回到了骄傲的主人姿态？欢迎你来到，我熟悉的，我生活中的，三里屯。
我又像以前一样费解。
明明不想猜只想问个明白。却又不敢开口。心里有隐约地猜测，可又太多次不敢确认。
但此刻此景，勇敢一点是可以被上帝原谅的吧。
【1】
麻醉课上。王老师讲罢，也开始让同学们分组做实验。“有谁愿意当我的课代表？”“老师，我当。”凌君森踊跃举手。
好巧不巧，这不就是把自己撞倒还没解释那位。
此人是很典型的北方人，颀长的身子、硬朗的线条、单眼皮、说话大大咧咧。进教室把外套脱下后，能看出健身的痕迹。跟老师交谈时喜欢摸后脑勺。和同学们也都混得开。才刚上课就不少人认识了他。
这有什么用，不还是没素质吗。
今天的实验是解剖青蛙。
蛙蛙那么好吃，怎么可以剖蛙蛙。
“你们女生太温柔了，这也不敢剖那也不敢剖。别拖你们组的进度啊！”
凌君森急匆匆地说着，直接上手帮虞晴做。修长的手很优美，很有效率。像一个艺术家在打磨自己的作品。
虞晴诧异地回过神来，有些说不出话。自己只是联想到了她刚吃过的美食。事实上，她这双手从小可没少花爹妈的银子。钢琴、画画，甚至现在拿手术刀，哪样也不比别人差。在外人眼里，怎么就变成了怜蛙惜玉的林黛玉？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怀。我不吃饭也会把任务完成的。”
说着，虞晴就接手了实验。
【2】
下课后，凌君森在门口等虞晴。
“上次突发情况撞到你，实在抱歉。今天请你喝咖啡赔罪吧。”
虞晴有些诧异，但依然豪爽同意。来交流后，她已经很少有认识的人可以讲话。
校园里的咖啡馆在放巴赫的大提琴。虞晴忽然发现凌君森是可以和这种高雅环境融为一体。只是在做实验时总絮絮叨叨，非要她还嘴后才能安静。
“上次医院手术通知地急，老板也在催人。我怕出岔子，跑得太快了。真的抱歉啊。”
“没事，病人的事当然最重要。我刚来交流，还不太熟悉。你老板是谁呀？”虞晴挤牙膏般抛出家常话题。
“常主任，同仁医院的。”
常主任名扬四海，大家可都说他是刀尖上的舞者。前几年刚完成了一例亚洲首次的手术。虞晴来交流前就听说过他的名字。在眼科学的课本作者一栏。
能进到这个组里的人，真幸福啊。
“你交流不久，应该还没有联系实验室吧？要不要给我们一起做？”
我们，凌君森微妙地拉上了常导。这让虞晴没有办法拒绝。
正想着，忽然有人拍了拍凌君森的肩膀。看这熟络的样子，应该是他的哥们。虞晴匪夷所思——从教室到咖啡馆，他不知道打了几个招呼，这人怎么认识校园里的所有人。
来者颇有玩味地看了眼虞晴，又看回到凌君森身上。
“你丫这次看上的妞可真正。”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们三个人听到。凌君森嫌弃又尴尬地推开此人，面朝虞晴。
“你别听他瞎说，这是我师兄聂子帆，最爱开玩笑。”
“哪有玩笑？实验组里李师妹、王师姐追你多久了？谁不知道我们凌学弟...”
凌君森冷冷地撇过去一眼。
“技术技能最硬了～”
虞晴笑笑，“您误会了，凌同学在跟我讲入组的事情。”
聂师兄拍了拍凌君森，“看来还不是你的妞啊”，挤眉弄眼后又正色道，“欢迎学妹来我们实验室，以后一起发Paper啊。”
【3】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快盼到了在北京的第一个小长假——中秋节。
花好、月圆、人长久。
阴晴圆阙，月亮变全。
滴。
“中秋可否赏光一日游？”
厉害啊，虞晴心想，此人是真有自信。Date邀请都可以这么轻松发出。
“这哪还赏光啊，我麻溜就出来了。”
虞晴不甘示弱捧回去。
“那就去咱们高中来北京比赛时最后没来得及去的地方吧。”
【4】
虞晴中秋节当天起了个大早，开始乒乒乓乓捣鼓化妆品。
差生文具多，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化。
窥镜自视，虞晴眼睛不大，但胜在笑眼盈盈。一张动人的脸比例协调，打扮起来经常被夸像吴海源。爹妈生的一张小脸让别人在猜测虞晴体重时总少猜十斤。
不过这张脸也算不上紧致——她婴儿肥。笑起来总显现出饱满的苹果肌。不过那是高中时的事情了。
如今滚滚胶原东逝水，稚嫩的容貌和心气一同撒入渤海。
是断不会再和任何人有吵到脸红脖子粗，吵到噼里啪啦掉眼泪的时刻。
那是一次高中的模拟联合国社团的辩论会。
虞晴高中在那坐直辖市的众多重点中学里以素质教育著称，五星社团比比皆是。
死党原以枫拉着她进了模联社团的英文部。理由是在学业如此紧张的时期看过五遍BBC《傲慢与偏见》的人不能不去这么装的社团。而两人的英语水平不该在中文部被埋没。
“面试时那部长胡龚察在背英文版的《独立宣言》，还动不动拉踩中文部的那帮文人。可真是穿上一身帅气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你丫赶紧进去修理他吧。”以枫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难掩刻薄。
虞晴性格温吞，像《老友记》中的瑞秋。原以枫总说，小晴天你怎么是个pushover。虞晴嘴上回呛枫枫疯疯的，只有她愿意当以枫这种High Maintenance的跟屁虫。但那场辩论还真被她俩和部长搭档一二辩。
都说模联是恋爱的温床。到她们那届上，婚介所变成了修罗场。
那期的辩题是，“Is homosexual being a disease”
虞晴作为一辩，力证homosexual不合乎disease的特征。但对方辩手也丝毫不让。
辩论有个大家默认的规则——越是开局少数人支持的观点，就越好打。虞晴所在的正方当然符合大部分原本的观点，本就处于劣势。
而于卿人送外号天下第一攻辩手，作为反方一辩，更是来势汹汹。讲话间现场已经开始发出掌声。
原以枫心里着急，语速变得更加快。计时器滴滴答答地响。对方二辩摩拳擦掌地准备，待以枫刚发言完就立即驳斥，尖锐的言语中夹杂着讥讽，时而加重自己的词汇。
虞晴腾地起身，骂我可以但怎么能骂枫枫？三辩胡部长把虞晴枫拉回座位，“没事，你坐下，让我来”。虞晴瞥向于卿，他却好似对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不觉似的，仍端坐在座位上。
那场比赛以反方险胜结束。正方几乎是愤然离席。
那天晚自习，虞晴再不像往常般在课间请教于卿问题。
“请于老师让一下，我要去找胡龚察讨论极限问题。”
于卿顿了一下，没有让出位置。欲言又止，但最终又忍不住说出，“你找数竞生请教烦了，现在开始找搞高中生记忆比赛的人了是吧？”
可怜的胡龚察被谮伤。五大学科竞赛素来有鄙视链。张强老师时常称隔壁班搞生竞的人就是在搞背书比赛。
虞晴听罢低下头，心里泛起酸楚。他大概永远察觉不到自己的失落和愤懑吧。此刻的恶语相向大概也是因为不耐烦吧。
“是啊，于老师总是这么有自信。只有在数竞这种智力游戏中胜出的人才是最好的。可我讨厌你对你眼中的蠢人的态度。更讨厌某些看不到别人闪光点的自大狂。”
这样的少年时光，再也不复。
【5】
虞晴乒乒乓了一个小时，没捣鼓出太多名堂。最后果然还是要靠穿搭救。
宋钰帮她敲定了衣服——Moco的黑色A字牛仔短裙搭配黑色小皮鞋。十分青春，十分女大。
步入二十岁，用一个字形容便是“熟”。激素、卷发与发育的身体。
虞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常年跑步的习惯在小腿上留下痕迹，衬得肌肉线条刚刚好。生命力旺盛到可以捂醒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她身高有170，在女生中本就比较显眼，此刻被短裙和皮鞋衬得更修长。
出门时没忘记拿月饼。是学校每年推出的“拿铁咖啡味”，备受好评。
虞晴坐在地铁上。她想起上次和同学来北京打建模比赛。看向密密麻麻一张地铁网，心情是——我要好好比赛，抓紧离京。
如今再坐，虞晴仍忍不住在微信上吐槽，“school离咱也太远了。”
“哪儿啊，在北京这算近的了。”
【6】
于卿在地铁口先看到了虞晴，招了招手。既熟悉又陌生，两人都有点诧异。
絮风缭绕，畅若景明。
虞晴三步并两步地小步快跑到于卿面前。他穿了白色运动鞋和宽松的牛仔裤。读大学后有些瘦了。因为穿的t恤，可以看出二三健身后的线条。不足之处是喷了发胶，有点too much。
他没有带包，手里握着月饼。虞晴看到噗地笑出来。
“我还想着今天中秋节给你带个月饼呢。”
俩人会心一笑，是久逢的默契。于卿接过月饼，盯着上面“拿铁”口味几个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于卿出门总很少背包，万恶的资本家总是一心盯着女生交粉红税。把女人的口袋做小，把男人的口袋做大。“你看你口袋比我大多了。”虞晴一边讲一边把两个月饼装到包里。
于卿走路很快，也许是因为身高高，也许是从小留下的惜时习惯。从地铁站走到商圈还需要些时间，“你要觉着我走快了就说一声”。他对这条路很熟悉，介绍起建筑毫不费力。
虞晴可耻地发现，她很想念这份声音。
“我还没去过三里屯呢，来看看大城市有什么不同。”
“说不定你发现没什么不一样。”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两三家长讨论着学区房，讨论着海淀六小强升学。虞晴注意力被对话吸引。甚至没注意于卿停下脚步站在面前，马上就要扑上。
但于卿拉住了她的胳膊，站定。
这一瞬间，家长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停止了，虞晴的呼吸也停止了。
甚至不敢长喘一口气。世界里只剩下眼前一个人的绰约身姿，但她不敢抬头。怀疑这是虚象。
于卿会继续拉拉我吗？他抬起了手。
他没有。
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终于，站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欢迎你来到三里屯了。”
这一瞬间过去，家长的声音又响起，我注意到旁边三里屯的路标。
他刚刚是想拍一下我的头吗？可他为什么又不敢？
那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自大狂，他羞赧，敏感。
可是一秒钟过去，他为什么又回到了骄傲的主人姿态？欢迎你来到，我熟悉的，我生活中的，三里屯。
我又像以前一样费解。
明明不想猜只想问个明白。却又不敢开口。心里有隐约地猜测，可又太多次不敢确认。
但此刻此景，勇敢一点是可以被上帝原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