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姐,我们下海去!”少年活泼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十六七岁、有着金色发丝,褐色皮肤的小男孩在晨光中而来,碧色的瞳孔水波荡漾,笑意盎然。

    门扇合动,一抹蓝色的身影显现出来。男孩眸中划过一丝惊艳,脸色涨红起来。

    曦光下的少女有着神秘的黑发黑眸,如夜色般会吸尽一切光芒。额上却是彩色小石头编缀而成的发饰,五彩斑斓似乎融入世间所有的风景。白晳清透的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生机与脆弱的对比使这份美有了一种让人怜爱的魅力。

    一袭简单的蓝衣,仅是腰间由鱼鳞束起,更显纤细而有活力。手上、脚上、腰间,都有彩色小石头链,不知是色彩衬人还是人美色彩。虽然一身彩石沉重,但她走起来却无声无息。脚蹬的蓝色鱼鳞鞋最适合下海了。

    时光将孤僻甚至到有些呆傻的女孩淬炼,成为了如今自信开朗的她,一位十分美丽的少女。

    少女翩然一笑,像是未察觉到少年的窘迫:“木姨还好吗?”

    “木姨,阿不,娘,娘一直都很好!”说错了话的少年更加坐立不安,深埋着头,好似要把自己埋入地底。

    “还等曦儿和大乌吗?”

    “他们在海边等着呢。”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后,背后的房子里才传出福爷的声音:“早些回来吃饭!”

    一抹黑色随音窜出。向着光的方向追去。那体型,那颜色,那风姿,不是小海鸟又是谁?

    十年过去,小海鸟依然是小海鸟,但小非渝却不仅是小非渝了。

    “小鱼姐!”远远地,一对兄妹张扬如火,笑声清脆,向二人招手。

    早已追上二人的小海鸟此刻立于纪非渝的肩上,不耐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又因急躁扯断了几根,疼得更加暴躁了。它对着木明怒目而视,鎏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直瞪的他离纪非渝远远地。

    “好啦好啦。”直瞪的纪非渝将它抱入怀中安抚。

    “抱歉,我也不知道它今天是怎么了。”她转头向木明道歉。

    ......一路上鸡飞狗跳。

    待到两兄妹见到二人一鸟时,才发现又围了一圈各色各样的小动物:粉色毛发的小兔子,金辉羽翼的夜莺,棕黑相间的大熊,身上有如梅痕的小鹿……

    曦儿与大乌不禁感慨,小鱼姐真受小动物的喜欢!

    自从十年前她初入村落,村落便成为了动物的休憩所,各式各样,不论天敌与否,均能和睦相处,实在是惊人。

    但也因此,福爷和纪非渝被迫搬到远离村落的地方。而那些动物,倒成为了天然的守护

    一一这个世界上,动物皆有灵脉,皆可吸收天地精华,成就强健体魄,但神志未开,善力而不智。

    只有化形之后启迪人智,才能拥有更高的智力,但这需要强大的因缘契机。神者,大多为先天神兽,血脉尊贵,出生即可化形,因而兼具智与力,为世间宠儿。

    是以,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拥趸”,实际上是天然的保护。

    四人汇合后,少年木明便打开了腰间的小盒子,取出其中的粗粗的掘棍。“一人一根。我娘的新发明。”

    “这又小又粗的,能干什么?”大乌询问,好奇地将手中的小棍抛到天空上。

    “反正有大用。”木明悄悄地瞟了一眼纪非渝,见其仍然恬静的面庞,炫耀的心思一下子熄灭了,愣了一下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确实用处大着呢。

    退潮后的海滩上,留下了沙子下的美好世界。将小小的掘棍上下甩甩,变成了一根又细又长的杆,适合掏洞;左右甩甩,便形成了铲子,适合铲沙。一棍下去,沙洞中的小螃蟹“促促”地出来了。一铲下去,海蛤等便再也无处可逃。

    三个小伙伴在海滩上欢声笑语,卖力地在沙滩上“劳作”,比着谁今天的收获多。

    一派热火朝天后,木明最先收获了足够的猎物,他比划着日头,发现太阳比平日低了两指。

    “我们去看看小鱼姐吧。”话音未落,他便倏然转头,向着远处一条枝叶密布的小道而去。剩下的二人一抬头,发现木明早已不见了身影。

    纪非渝从不参与他们的“赶海”,她是来“陪伴”千岁方舟的。

    穿林扶叶,步步生苔。

    自从当年下船后,木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其实也不怪他,村落向内陆越迁越远。人们的记忆好似故意忘记了这个地方。

    ——在仙人断言有罪之人永不会获得神光,抑或仙缘后。人们放弃了成仙之念。

    亦或许只是,平淡幸福的日常生活消磨掉了仇恨与其它浓烈的情感,消磨掉了成仙的期待。

    于是人们在一年一年的生活中忘记了神舟,以及那黑暗中的记忆。

    或许千百年后,这些人成为所谓的祖宗后,只留下口口相传的传说。在村口的风声中,叙述着他们的经历。

    但木明并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么远。

    他不知道神舟在哪,但纪非渝告诉过他,只要想着要找到它,就一定会找到。

    果然,一个庞然大物横亘,岁月落下无处不在的痕迹。

    他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神迹

    ——枝蔓缠绕,青苔遍布。明明是破败的痕迹,却似乎是为这淡金色的巨船绘上了天然的壁画。呈现的是搁浅的脆弱与抗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脑海中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小明。”一声呼唤打破了这种玄妙的状态,木明抬起头,看到一抹蓝色靓影。

    她神秘的似这个地方。

    冥冥之中,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春雨没入草叶。

    “小鱼姐,这就是千岁方舟吗?”木明喃喃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它未被流水时光腐朽?”

    少女只是轻轻颔首,嫣然一笑。

    小鱼姐真的是越来越神秘了。木明心想。

    但是毫无疑问,这样的纪非渝一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神秘反而成为了威严。

    如果他的面前是一个由情细密编织的网,毫无疑问,他已经深深陷入其中,心甘情愿。

    少女的面容逆光下只见圣洁,模糊了平日的疏离,她向你走来,好似月亮奔你而来。

    全世界只有你。

    少年红透了脸。

    她想拥抱我吗?她是不是喜欢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木明好似蒸熟的大虾,不仅整个人面红耳赤,脑袋也转不过来,臆想翩翩,混沌一片。

    然而,少女停住了。距离两臂。

    “你会修船吗?”

    冷静的声音像寒潭之水,冰凉下让木明陡然清醒,“会,会啊!”他做贼心虚似的又添了一嘴:“你知道的,我娘是全村最好的匠人。我,我······”他心下感慨:你不知道的是,我很喜欢你啊。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臆想破灭后,木明整个人有些恹恹的。

    “你看看,他还能修好吗?”纪非渝的声音软化了,眉宇间平添了一分温柔:“他还能在海上航行吗?”

    木明晃了眼,在他的印象中,纪非渝从未有过这么像一个活生生的妙龄少女的时刻。即使她的面上总是笑容,微笑面具下的纪非渝却那么孤僻,那么冷漠。如果不是自己和大乌兄妹的“死缠烂打”,她决计是不会理会他们的。更遑论露出如此真实的温和的一面了。

    心中划过这么多的想法,木明脚下却很诚实的围着千岁方舟转了起来。

    这不愧是神船!他赞叹道:“保存的太完好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腐朽的地方。”

    这时,他在船舱的库房中发现了许多小石子,质地大小同纪非渝身上的类似。但是,它们却更美丽。即使在黑暗的库房中,也发出温润的光。

    他控制不住拾起一块半个指头大的绿色的小石头。只觉得一阵暖流从指间窜入,飘飘欲仙。待到回神,指尖的石头已经失去了光芒,一片暗沉。

    它怎么不发光了?还有,小鱼姐呢?惶恐涌上心头,木明感到这一切都不太对头。他感到自己正被审视着,这感觉让他寒毛倒立。

    “你必须得离开了。”曾经千求万求才肯纡尊降贵对纪非渝说话的辞,如今却是纪非渝想要摆脱的噩梦。

    她没有回答,只有冷冷的一个眼刀。

    “你何必欺骗自己?这船从来没有任何问题。”那声音无畏无惧,甚至有着挑衅之意。

    难以卒忍,纪非渝一掌打向船板,裂纹以掌心向外蜿蜒,尽碎。

    但在下一秒,柔和的白光从碎裂处漫出,须臾之间,船板恢复原样。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老师,你的唯一的伴侣,你总该服从我的,不是吗?更何况,这里本就不是欢迎你的地方,人们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厌恶着你,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这里的生活只会消磨掉斗志,你的使命刻不容缓,你怎么能为表面的生机而却步?”

    那声音步步为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像一条险恶的蛇,将少女诱入陷阱。

    “这条路是你选择的,我也是你选择的。”

    “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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