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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染打量了一下这所学校。

    宁海附中。

    在一众北方学校里脱颖而出,教学楼通体灰色,之间用镂空走廊连在一起,并非两面都是墙的独栋。

    郁染垂着眸,一声不吭地跟在教导主任身后,假装没听到楼上传来的口哨声。

    “原来学校是哪的?”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姓裴,一开口就带着经年沉淀的严厉。

    “南青一中。”郁染答道。

    她声音轻轻软软,毫无波澜。

    裴主任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南青市是出了名的教育大市,一中更是师资和生源都属于天花板的一大名校。

    附中虽然师资也很好,但生源根本没法跟人家比。学校是私立的,收费也很高,招得基本就是些少爷小姐,个个混世魔王。

    裴主任严厉的目光温和了些,道:“去五楼储物室搬套桌椅,到二班上课吧。”

    郁染在接钥匙的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她走过了四层楼梯,无视了十几双伸过来的手,才想起:

    二班,好像在五层。

    而且,跟这里隔了两栋楼。

    郁染眉间微蹙,她刚才注意到,附中的桌椅都是实木的。

    没等她愁多久,储物室三个字已经横在她面前了。

    秉持着大不了高空抛物的心理,郁染推开了储物室的门。

    黑暗的房间里传来金属落地以及少年的一句脏话。

    刚迈出左脚的郁染瞬间收回腿,后退了两步,开口道:“抱歉,我不知道里面有人。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有人拦着你?”

    男生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郁染迟疑了下,打开了房间的灯。

    男生蹲在地上,本来没理她的意思。一看灯亮了,瞬间扭过头,声音都压了几分:“你不开灯能怎么....郁染?你是郁染!!”

    郁染一怔,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似是看出她的茫然,男生音调拔高了几个楼层:“我是陈征啊!小时候住你家隔壁那个!”

    郁染回忆了下,勉强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人。

    不爱出门,每天都缩在自己家里的小男孩。

    听妈妈说,他是身体不好。

    郁染敛起眼眸,官方道:“好久不见。”

    陈征哑然失笑。

    小时候最不合群的小孩就是他俩。一个经常生病不敢出门,另一个哑巴一样从不主动跟人说话。

    他们经常会在阳台呆上一整天,也不说话。他们看着楼下玩耍的人,似乎也成为了一种陪伴。

    起码,陈征是这么觉得的。

    只不过遗憾的是,他们邻居当了不到两年,郁染就搬走了。

    “你...来搬桌子啊?”陈征给自己找话。

    “对的 。”郁染径直朝里面走。

    “我帮你吧。”陈征站起身,笑着说。

    郁染顿了一下,才到:“......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等我把猫藏一下哈。”

    听他这么说,郁染才发现,这房间里还有一个盆儿大的纸箱,里面躺着一黑一白两只似乎没有巴掌大的小猫。

    她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搬哪去?”陈征问。

    郁染:“高二2班。”

    陈征皱了下眉:“那么远你们班主任让你一个人来?”

    郁染一噎,不知道怎么答。

    陈征还在嘟嘟囔囔:“李巫婆更年期疯了吧……”

    郁染没听清他嘟囔的啥,她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我帮你。”

    郁染上前一步,想帮忙扶住桌子一边,男生却往旁边躲了一下。

    陈征笑了笑:“我再菜比,也不能让你小女生干这个啊。”

    话这么说,陈征可不如他所言是个菜比。

    他这么搬着实木桌子下楼梯,气都不喘。

    正值课间,都乱哄哄的。

    “吆,这不陈征嘛。当苦力呢?”

    二班几个二世祖一齐笑,眼中挑衅的意味不能再明显。

    陈征压根没理他们,将郁染的桌子往教室一放,扭头道:“我楼上五班的,有事找我。”

    郁染点点头,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颗葡萄味的棒棒糖,道:“谢谢。”

    陈征接过糖,挑眉:“谢我啊?”

    郁染“嗯”了一声。

    陈征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纸,叼在嘴里,声音含糊着:“叫声哥吧,以后我罩你。”

    郁染:“……”

    看着女孩低头不语,陈征觉得她真的跟这里的人不一样。

    性格软,脸皮薄,不经逗。

    他笑着摆摆手:“开玩笑的,走了。”

    说完,他又压低声音:“储物室,保密啊。”

    见郁染一脸严肃地点头,陈征满意地离开了。

    陈征走后,教室里打量郁染的目光更肆无忌惮了。

    方才嘲陈征是“苦力”的那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郁染垂下眼睛,像没听见一样。

    男生等得不耐烦了,敲了敲桌子:“我tm问你话……”

    声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教室里陡然静了下来。

    教室门口,离郁染不过尺寸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眼帘微低,鼻梁高挺,唇色很淡。一袭黑色风衣,里面搭配着一件暗灰色针织毛衣。整个人的气质是不加掩饰的锋利和冷冽。

    这人很高,郁染和他的距离又很近。所以在她的视角里,只能看见到小腿中部的风衣和长得逆天的腿。

    见这帮人不说话了,郁染心下有了答案,她往后退了退,头都不抬道:“老师好。”

    “噗!”

    “哈哈哈哈哈哈,司源啊,你这下可长辈了。”

    郁染猛地抬起头。

    兴许是这人身上矜贵冷冽的气场太强,郁染一时愣在原地没动。——在旁人看来是这样的,新来的同学被祁司源吓傻了。

    和他本人的气质不一样,祁司源声音和说话方式竟然有些温柔。

    看见女生愣在原地,祁司源有些好笑地微微歪些头:“小同学,可以让老师进去吗?”

    二班同学想死的心都有。

    md,怎么办??想笑不敢笑。

    郁染这才想起往旁边让了一下。

    “徐质。”祁司源边走边道。

    “哈哈 ……我…我在……”

    祁司源不语。

    徐质突然觉得,自己露在空气中的两颗牙有些冷。

    他轻咳了一下,看天花板。

    “走了。”

    徐质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大哥!!你大老远从酒吧跑回学校就为了拿颗大白兔???”

    祁司源一脸“你有问题吗?”

    徐质自然不敢有问题,他瞥了眼祁司源的桌洞。

    上下都很干净,除了一抽屉的大白兔奶糖外,什么都没有。

    “这种人还能考年级第一,老天爷眼珠子被抠了吧……”徐质小声哔哔。

    “嗯?”

    祁司源没听清。

    “没事,我也想吃。”徐质抬头,天真无害。

    祁司源咬了下嘴里的奶糖,轻笑:“自己拿。”

    徐质抬脚。

    祁司源不紧不慢地补充:“你敢的话。”

    徐质收脚。

    切,好了不起哦,布次就布次嘛。

    然后,徐质就看见,极度护食的某个人,将糖扣在了新同学的桌上,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他说:“欢迎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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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开哥,算了算了......”孙思阳拽着蒋开,“苗姐等咱呢,一个新来的丫头你跟她计较什么……”

    蒋开被孙思阳拉着朝门外走,路过郁染位置时一脚踹了上去。

    桌子与瓷砖摩擦的“吱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异常刺耳。

    蒋开站着不动,孙思阳也不敢撒手,生怕这人动手打人。

    前者牙咬地咯吱响,手指马上就要戳到郁染的头发了:“我tm不管你怎么巴结上的那个人,在二班,见着我蒋开你最好绕着走!什么东西,艹!”

    那个人,自然说的是祁司源。

    蒋开一把推开孙思阳,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孙思阳被推了一个踉跄,神色暗了暗。半晌,才又笑到:“别愣着了,给开哥送外套去……”

    一个瘦弱的男生抱着外套拔腿就跑。

    孙思阳正了正身,对郁染笑道:“不好意思啊,同学。没撞疼你吧?”

    郁染摆正桌子,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谢谢你。”

    孙思阳没想到她不仅没生气,还跟他道谢,愣了一下。

    “阳哥!走不走啊?”

    远处有人喊,孙思阳应了声“来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郁染抬起左手,中指手骨处鲜血淋漓,是刚才蒋开踹桌子那一脚撞得。

    旁边的女生“嘶”了一口气,“走廊拐角那边就是卫生间,你去冲洗一下吧。”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你要是不想声张,实验楼那边也有个卫生间。离得远,又是空楼,平常基本没人去。”

    郁染朝她点点头,笑容淡淡地:“谢谢。”

    女生叫周予婼,化着淡妆,五官不加掩饰的明丽。

    她家境很优越,父母颜值都高,天生的美人胚子,自小接触的女孩子也都是家里娇养的,每一个都像瓷娃娃似的。

    饶是这样,周予婼依然会被郁染惊艳到。

    破碎感好强。

    郁染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冷,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娴静。

    这不可能仅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更需要后天的培养。

    可见,这新同学家世不一般。

    周予婼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家世再好,以她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巴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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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染之所以在人走了之后才抬起手看伤,自然是不想声张的。

    不是怕事,只是觉得麻烦。

    这要是闹起来,被家里谁知道了都麻烦。

    她前脚刚踏进实验室的洗手间,便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准确地说,是一个女孩的呻.吟声。

    郁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也是这一步,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一道男声传了出来。

    即使刻意压低了音调,郁染还是一秒听出这是那个叫“李开”的声音。

    眼看厕所里的门开了,郁染顾不上别的,掉头就往外跑。

    一声闷响,她一头撞进了来人怀里。

    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祁哥啊...”蒋开的声音隔着风衣布料传了过来。

    揶揄的味道十分明显。

    只不过祁司源没答。

    他把郁染整个人裹进了怀里,护着,抱着,细细地吻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女生的唇瓣。

    郁染整个人僵着。

    祁司源的衣服很宽松,而且他体型高挑,属于宽肩窄腰那一挂。

    郁染被他挡着,别说脸,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看到。

    祁司源捂住郁染的眼睛,头都没回,语气冷漠:“看够了?”

    李开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妈的。

    他皮笑肉不笑:“祁哥你玩,我们先走了。”

    顾苗走在他身边,朝二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待人彻底走远,祁司源终于放开了郁染。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嘴唇。

    祁司源靠着墙,神态语气丝毫没有下午的温柔。

    “手怎么回事?”

    郁染沉默不答。

    他嗤笑一声,换了个问题:“疼吗?”

    郁染怔了一下,缓缓到:“……疼。”

    祁司源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头笑了好一会。

    戏谑道:

    “你知道什么是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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