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是商贾出身,名下经营着数家酒楼、当铺,兼有田地收租,因此也算殷实。

    即使重来一世,卢葶仍是那个困死在后院的女人,到目前为止,她的所见所闻不过是前世的后院之事。

    最初,卢葶并不知如何插手,便一切照旧,放手给了管家处理,只偶尔看看账目。

    金云蕾时而来信问询近况,劝说卢葶归府一聚,卢葶也是礼貌回绝。

    这样,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卢葶不想重蹈覆辙,却也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起那本记载着许多人一生的书,难道这个世界里的一切真的只是那本书的内容吗?永曜之乱,真的会发生吗?我真的能阻止它的发生吗?我又该如何做呢?

    纷乱的思绪让卢葶困惑不已,近来日头格外地烈,府中仆人也神色惴惴,这一切让卢葶心中闷闷的,像是山雨欲来。

    打破平静的一天来的突然,城门起战火,百姓无所依。

    府中仆人四散奔命,管家匆匆告知卢葶是周遭的流寇来袭,粮食歉收,城中早已兵力空虚,东门已经失守,戎城恐怕朝不保夕。

    卢葶将府中财物分发给仆人,目送众人离去,心中不免悚然。

    难道这就是永曜之乱的开端吗?可是前世的自己并没有这段记忆,是没有发生?还是因为前世的自己早已离开戎城居于内宅而未听说呢?

    害怕吗?戎城即将迎来一场灭顶的灾祸,没有人能幸免。

    卢葶在府库中寻来一把匕首藏于袖中,极力抑制自己的恐惧感。

    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她并不怕死亡,只是那本书给了自己重活一世的契机,那么她至少该努力地去阻止那场变乱。

    不仅是为了承诺,更是为了无辜的天下人。

    倘若匪寇攻入城中,必会洗劫一番,而叶府名扬城中,难逃一劫。

    留在原地,是死局。可是自己孤身一人,又能逃到哪里去?传说中的秘道吗?

    卢葶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看狼藉一片的街道,只随着人流涌动的方向奔逃。

    途中凄厉的喊叫不绝于耳,走散者互呼其名,争道者大打出手,夺财者恃强凌弱。

    乱,太乱了,人心乱,脚步也乱。

    这样下去的话,还不等人们逃出城贼寇就会追上来,所有人都难幸免。

    “父老乡亲们!你们可知匪寇从何而来?来者何多?东门已破,其他城门战况如何?今日你我弃城而逃,即使侥幸逃脱,城中妇孺该当如何?难道就将你我世代生养的家园拱手让与敌寇?任敌人的马蹄□□?”

    卢葶爬上街旁无人的摊桌上,竭力喊道。

    只是自己的这点声音对于混乱的人群微不足道,只有极个别人驻足回望。

    卢葶心一横,将身上财物尽数洒出。

    “翡翠玉镯!”

    “银票!”

    “在哪里?在哪里?”

    人群暂时地停了下来,逐渐有人涌了过来。

    卢葶仿佛可以听见胸膛中急促的心跳声,忐忑、恐惧、迷惘,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正确,此刻拦下他们的脚步,究竟会救了他们还是会害了他们?

    倘若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他们失去逃生的机会,自己便是九死难赎其咎的罪人。

    可是自己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情发展,她想要尽可能保全更多的人。

    卢葶平复心境,大声朝着围在她周围的人群说道:“我知道诸位想要活下去,我也与诸位一样,但是戎城大难当前,我们自乱阵脚,便只能为人鱼肉,惟有团结一致,方有生机。”

    “你一个弱质女流懂什么?”

    “她一定是在骗我们,好自己逃出去。”

    “我认得她,她是叶家的新主人,叫……叫什么来着?”

    “对!我也认得她,叶老夫人出殡时是她拜谢宾客的。”

    人们杂七杂八的讨论着,声音嘈杂,卢葶无法一一分辨,但是她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深居内宅的女子,无甚威望可言,的确难以让人信服。

    但是卢葶记得曾在外祖父书房看到过记载戎城秘道的杂文。

    “戎城历经战火,百余年前,车骑将军谷霁辰围城,第三任城主慕容枢曾修筑了地下工事以求援,虽未能竣工,但如今可以暂避战火,以待朝廷援兵。”

    卢葶说得镇定,环视四周,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来,似在思索卢葶所说是否属实。

    “这个故事娘亲给我讲过……唔。”

    “小孩子说话不算数的。”一名年轻女子紧张地捂住了身旁孩子的嘴,显然是不愿出风头冒险。

    人群中复又讨论起来,有人扬言传说不可信,有人提议死马当活马医不妨一试。

    “求生是人的本能,所以无论作何抉择,我都无权强加于你们,想继续走的尽可自行离去,但是若有人愿意相信我,可随我赴城主府。”

    “我信叶家小姐。”

    “我跟你去!”

    “我也去!”

    越来越多地人附和起来,人们的信任让卢葶不由动容,无论如何,她不想辜负他们,她会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带好防身的东西与吃食,年轻力壮者护佑老幼妇孺,不要拥挤,请随我来。”

    卢葶掩去心中的忐忑不安,带领众人朝着城主府而去,路上比想象中顺利得多,虽然偶遇几个匪寇,但是卢葶众人人多势众,终是有惊无险。

    到达城主府时,府中已经人去楼空,四处凌乱无序。

    卢葶并未来过城主府,只记得杂文中写慕容城主将秘道入口设在了后院中,佯装更换园林景观避人耳目,挖了半月余,城破便没了下文。

    那么秘道想必尚未通向城外,相比附近的土壤,秘道入口处应当更新些,倘自己是慕容枢,应该会在入口处种些花草或布置景观以掩饰。城破后,谷霁辰并未做停留便向王都京畿攻去,应当是未能发现或毁掉秘道,秘道入口多半仍是原样。

    卢葶将想法向众人道出,大家便分散开来寻找秘道入口。

    “叶小姐!”

    一位身形壮阔的年轻男子从矢车菊丛中向卢葶走来,虽为白日,却似带动了石灯中的火光,那男子乌色衣衫破旧,藤萝紫的帽檐遮住了眉眼,只能看见挺直高鼻下的薄唇一张一翕吐出一句话来。

    “庭院竹菊为主,颇有君子之风,我瞧着那边虞美人倒与这庭院风格不甚搭配。”

    卢葶朝着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士人附庸风雅常以君子自比,因此梅兰竹菊颇受欢迎,那边的虞美人花红得灿烂热烈,却与高雅冷清的竹菊不同。

    卢葶顾不上更正男子唤她叶小姐的叫法,只当他是不识自己,匆匆踏出几步,“公子说的极是,我这就去看看。”

    就在卢葶蹲下来查看栽有虞美人花的那片土壤时,脚下却突然向下陷去,耳边有石块撞击的声音,卢葶慌忙拉住手边的虞美人花,却不敌自身重量,眼看要向下坠去,手却又被拉住。

    那只手稍用力,虞美人花溢出汁液,卢葶抬眼望去,却是刚才的男子。

    “是秘道!”

    “叶家小姐找到秘道了!”

    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仿佛淹没了卢葶二人。

    卢葶看向带着兜帽的男子,她看不出男子的喜怒,只是心中稍稍疑惑,倘若入口因人踩了几脚便出现,那么这个秘道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还有,眼前的男子虽然衣着破旧,与逃路的其他人无二致,周身的气度却显得镇定自若。

    直觉告诉卢葶,眼前的男子有蹊跷。

    “叶小姐是女子,不便冒险,探查秘道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男子一个用力将卢葶从陷落出的的洞口拉出,卢葶感到天旋地转,就落入了男子的怀中。

    “诸位请随我来。”男子扶稳卢葶后便松了手,一边向众人招呼道,一边率先跳入洞中。

    紧接着许多人也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卢葶担心人潮拥挤出现意外,便向众人提醒道:“莫急莫急。一个一个来,老幼妇孺先下去。”

    卢葶不时帮助身手不便的人们,约莫一个钟头后,所有人都已经下去入口。

    卢葶心中稍安,但是想起那个奇怪的男人,卢葶又不免担忧起来。

    此次下洞的人数约有百人,不知秘道中可否容纳百余人的生活。

    卢葶放心不下百余人的安危,但是她也知道戎城之危不解,这百余人终究也难存活。

    可是她不能下去了,一旦匪寇来了发现端倪,所有人都会遭殃。

    所以既然她选择了断后,便由她来善后。

    卢葶蹲在洞口上方,仔细观察起来,不一会儿,卢葶发现洞口下方十寸处,内壁似有石板花纹。

    没错!入口不是一次性的,应该有机关。洞口打开前,没有人可以触到它的内侧,所以机关应当在地面上。

    卢葶起身在洞口附近摸索,很快在矢车菊旁的石灯上发现端倪,旋转石灯的中台莲花座后,卢葶再次听到了石块撞击的声音。

    等等!这个地方是最开始那个男子向自己搭话的地方,也就是说很可能那男子早就发现了机关,却故意引我去发现洞口,好获取众人的信任。

    不!不行!

    倘若那男子真有歹心,自己便成为了助纣为虐的罪人,倘若那百余人……

    卢葶不敢继续想下去,愧疚与自责几乎要将她全部的理智吞噬。

    她该知道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深宅女子,她做不了救世主,可是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自己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卢葶旋转莲花座,打开了入口,她要下去,若能救得了众人便是再好不过,若救不得,那便同死,方能赎己罪孽。

    卢葶拔来数枝花草,零零总总拼凑出洞口大小,举于头顶,不敢再拖延,立刻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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