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罗天晕乎乎的出来,何向初帮忙叫了代驾。

    酒店外,罗天靠在车边,何向初在一旁问道:“又不是你结婚,适当意思意思就行了,喝这么多干嘛,搞得跟你是新郎似的。”

    “切,我那是帮你喝的,喝翻杨夏那小子!”虽然已经站不稳了,但是意识还算是清醒。

    何向初撇撇嘴,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该走了吗?”罗天打了个酒嗝。

    “嗯,就这两天吧。”

    “哎,你说你,反正你都是写小说,又不用去上班,哪儿哪儿不一样,非要跑那么远。就在这不好嘛?物价还没那边贵,多好!”罗天红着脸问道。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不知为何,何向初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像是得到了释放。

    “呵呵,就像电影一样不是吗?我真的觉的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挺戏剧性的,跟看电视似的。”罗天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根。

    “可是,这是我们的故事。”何向初意味深长的笑笑。

    “别总是一副我有故事你没酒的表情,不就是个前任嘛!不就是女人嘛!多大个事,生活还要继续,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何向初依旧不明所以的笑。

    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等了很久都没有代驾接单,两人不耐烦的直接坐在了停车场旁的花坛边上,何向初一个劲的给罗天递烟。

    罗天醉了之后有点亢奋,拉着何向初一会场匆匆那年,一会唱同桌的你,一会又唱那些年……

    看着手舞足蹈的罗天,何向初只是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微眯着眼,看着淡淡的烟雾里罗天不真切的影子。

    原来的罗天也不是这样的,能让一个男人从原本的简单木讷变得如此触景伤情的,也只能是另一个女人吧。

    在听了罗天不着调的歌声不知道多久后,代驾师傅终于来了,简单的嘱咐几句后,黑色的桑塔纳驶出了街角。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何向初双手插在西裤的兜里,看着车水马龙,一下有了迷茫。

    于是便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没过多久,一处奶茶店闯入了何向初的视线。

    本是寻常的奶茶店,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聊着天等待。

    何向初顿下脚步,想到了什么,片刻后嘴角一咧,走了过去。

    原来,夏天已经过去了啊。

    点了一杯奶茶,何向初站在前台等待。那两名学生已经坐在了店里的小桌椅上,面向而坐,女生双手捧住奶茶,扑闪扑闪的眼睛将所有都倾注在对面的男生身上。桌上一枝塑料的栀子插在瓶内,两人聊着天,时而喝一口奶茶,时而一起大笑。

    何向初侧身不自觉的关注,看着女生天真烂漫的笑,总好像有些记忆浮潜,却涌不上心头,于是乎便有些失神。

    “先生?先生?”

    “请问打包还是现在喝呢?”

    何向初恍惚一下,被拉回现实,回过神来,“打包,谢谢。”

    街上的地面铺了许多的落叶,不远处的环卫工人正拿着长长的扫帚清扫。枯枝把阳光切成碎片,微微的风中有一丝凉意,卷起几片落叶翻起。

    何向初将吸管的包装撕掉放在袋里,用袋子包住奶茶喝。其实就是现在喝,只是何向初习惯让店员装个袋子。

    毕竟这样不沾手咧。

    就这样,在午后,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裹着袋子的奶茶,漫步在街头。

    这样也很不错不是吗。

    走走停停,时而驻足时而迷茫,何向初像个被吹散的蒲公英,随着风飘啊飘,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就这样被风卷着走,不知将要到达何处。

    终于,何向初还是在一个公交车站停下了茫然的脚步,他该走了。因为找不到一个留下来的理由,寻不到一个会挽留自己的人。这一次回来,看看那些熟悉的街道,看看曾经的那些人,这样就足够了。

    曾经以为时间便是答案,渐渐的才知道,答案并不是时间,只是在时间里,只是大多数人不愿去面对罢了。

    有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结伴在站台等车,何向初瞥了一眼,因为发现他们好像在谈论自己,低头看了看西服,很合身,也没有弄脏,如此便收回了好奇的思绪。

    不等公交车到站,其中的一个女生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同学,你是校庆的那个主持人吗?”

    何向初被问的愣了一下,不一会反应过来,或许是他们学校今天校庆活动,认错人了吧。

    “不是。”摆摆手,何向初抿嘴礼貌的微笑。

    女生有些失望,微微欠身点头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了。”然后走到另一边和朋友们一起,何向初模糊听到“我觉得好像啊,居然不是。”的话语

    嘴角微微上扬,何向初摸了摸鼻子,眉毛轻佻,看来我还是长得年轻帅气啊。

    面对着不远处几个女中学生的目光,何向初感觉好像找到了高中时候发现有女同学在偷看自己的那种窃喜。

    在心底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下,连中学生都不放过。

    不久车来了,从旁边过的时候几个学生还在讨论,何向初故作淡定的不动声色,坐上了返回的公交车。

    简单的插曲让何向初的心情好了一些,甚至犹豫起来多久才走。

    可是在回到酒店后,当站在落地窗前的一刹那,何向初便有了抉择,窗外巨大的夕阳正在坠落,暗淡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高楼的阴影。眼前的这座城市,回忆中更带着陌生,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南城,难的是这座城里的故事和人。

    于是拿出手机直接定了明早的高铁,或许之前还会存有那么一点侥幸,很多时候,都该学聪明一点,不要抱有这么多的期待,或许就会少了很多的痛苦与纠结。可是做不到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何向初。

    今天,就这样了,她结婚了,和另一个人,往后的每一天,都与何向初无关,和她有关的任何,都与他无关了,她的生活里,将于他再无瓜葛。从前的所有,也都不会再被提起。

    血液里像是被注了铅,卡在血管里,堆积起来,感觉全身的每一处都不自在,好像什么东西堵在心里,又好像被人从身体里拿走了什么。何向初躺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眸,衬衣上被润湿开来。明明都没什么的,婚礼上不是好好的嘛,为什么一想起还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什么声音好像卡在了喉咙抑制不住就要吼嘶吼。幸好没人看见,何向初像个孩子一样淋湿了眼眶,面部感官全揪在了一起。一想到从此她的身边会是另一个男人陪伴,何向初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不能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何向初不知道躺了多久,黑暗渐渐的从窗沿蔓延开来,他模糊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今天的夜晚好像来的早了一点。或许他是睡着了,寂静的房间里安静的黄昏,没有一点动静。

    夜晚终究来临,房间里只有点点窗外透进的霓虹灯亮。何向初起身,将领带扯下扔在一旁,倒了杯水,站在窗前,又缓缓坐下,眼神里好像充满了对这些离奇情节的嘲讽,又或许是在自嘲。

    窗户上投射出何向初的影子,他只是望着,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紧盯着自己脚下的城市。放不下的是一段执念,不是某个人,某个地方,某件事。

    何向初不后悔,从头到尾。如果说非要说,那就是后悔睡过头没能在这个黄道吉日干断那些婚车的车轴,扎爆他们的车胎。

    如果,只是如果。何向初会纠结三五几个狐朋狗友,光明正大的拦下婚车,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新娘,再来一段激情飙车的戏段,像那些青春热血小说一样,落一个双宿双飞的收场。

    可是他能叫到的人只有罗天,还是个出了名的不靠谱。打开手机,果然只有广告推送。

    而此时在南城的另一角,罗天侧躺在床上,手里的手机不时的亮屏锁屏,微信与主页面切换,偶尔撇撇窗户,看着外面漆黑一片。

    按这丫的尿性,现在应该坐在窗前思考人生呢,明天怕就是要走了。罗天其实早就酒醒了,却是没有再找何向初,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他该安慰这个老同学,和他痛快的一醉方休,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刺猬一旦缩起来了,便会一直到安全了才放松,没有人能帮他,一直都是。

    罗天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最终还是趁着酒的后劲,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去。

    想到底还是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太多的太多,早就说完了。于是何向初点了个外卖,喝完杯中的水,拉上了窗帘,挡住了窗外的喧嚣,不再面对这一切。所有人都在往前看,或许自己也需要合群一点。

    道理很简单,就如罗天那句话,生活还要继续,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翌日清晨,下着毛毛细雨,金沙江的水位上涨了许多,眼前所及,全是一片湿漉。

    何向初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外,像看电影一般,看着沿途的风景。手机取消了静音,却一直都没有响起。

    不惊不喜,不慌不忙。走过,停过,回过头,没有走回来。

    真的走了,是不是该致谢幕词,感谢相遇?或许应该体面的挥手,再揽一片云彩带走。再不济,来张骚气的自拍发个朋友圈,至少让别人知道我回来过,现在走了。

    什么也没有,何向初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掉了。

    高铁上,何向初刚把行李放好坐下,久违的电话铃声响起,打开一看,是罗天。

    “走了?”

    “走了。”何向初习惯性的看向窗外,吐出两个字。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罗天只道一句:“再会。”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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