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照着既定的轨道缓缓进行,时间没有等任何人,哪怕有人嫌它快,有人嫌它慢。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何向初记着罗天来酒店找他喝酒,至少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这样记着的。

    第二天何向初从朦胧间醒来时,艳阳已经高高挂在东方,阳光透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照的通亮,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强烈的光线。

    看到地上只有一个空酒瓶,何向初坐在床上沉思,回想昨晚发生了啥。诶,罗天呢?怎么只有一个酒瓶?这小子还能半夜走了把酒瓶带上?

    拍拍脑袋将没电自动关机了的手机插上充电器,迷迷糊糊的走向卫生间。

    何向初酒量并不算好,昨晚那瓶酒究竟喝了多少又有多少撒在了地上此时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从满屋还有的酒精味来看洒的并不少。

    洗完澡收拾完了后,何向初倒了杯水当作醒酒,窗外的街道上正慢慢驶过一列打着双闪的轿车。

    何向初打开手机看到日历上写着,宜出行嫁娶。

    罗天的电话突然打来,声音显得十分着急,“喂!在哪儿呢你?”

    “酒店啊,咋了,出什么事了?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啊?”

    “我什么时候去过你酒店啊,说啥呢你。看看时间现在都几点了,再不来花都谢了!”罗天近乎压制着低声咆哮。

    何向初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爆出一句粗口,放下水杯就往外跑。

    “你确定你昨晚没来?我记着你来了啊!”何向初边跑边询问。

    “你丫的昨晚喝了多少啊,梦里见的吧?”

    幸好举办婚礼的酒店离这不是很远,何向初又很好运的一出酒店就拦到了出租车。

    “婚礼马上就开始了,”电话那边传来罗天焦急的声音,“没事你手机关机干嘛,昨晚停电不给你电充了?”

    “喝高了记得个啥,打不通电话你怎么不来找我啊!”何向初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忙着把衬衣扎进裤子里。

    “我来了呀,你又没给我说过你房间号,我问前台结果那个敬业的漂亮妹子说他们是正规酒店不能透露住户信息,我能有什么办法。”

    何向初又爆出一句粗口,催司机师傅开快点,焦灼的不停的看时间。

    果然喝酒误事,无奈的拍了拍脑袋。

    何向初现在很慌,也很紧张。本来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毫无波澜,没有意外的。

    出租车师傅看出了何向初的慌乱,很给力的拉满了车速,路上没有堵车,也没有红灯,十分钟后,何向初就到达了酒店。

    今天好像除了睡过头之外,运气还不错。

    一下车便冲进了酒店,在跨上楼梯的时候,何向初发现自己的牙床在发抖,飞速的心跳声和喘息声疯狂压抑着大脑。

    二楼台阶的尽头,何向初看到了婚礼宴会厅的大门。这一刻,他犹豫了,关上的大门让何向初联想了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很想打电话问罗天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从发现睡过头之后,何向初一直被焦急追赶着。而现在,他离这场婚礼,只是咫尺之遥,他怂了,没有缘由的,他怕了,他甚至想逃走,想立马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你在怕什么?这不就是你一直等待的结果嘛?最后一天!最后一次!

    何向初紧盯着前方,自嘲的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衬衣的领理好,挺直腰板,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

    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一下下敲击在战鼓上,振聋发聩,鼓舞人心。

    何向初用力推开婚礼宴会厅厚重的两扇门走了进去,紧接着宴会厅的大门没了支撑,又重重的合在一起,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于门前,一束光正巧不巧的照射着门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集结过来,台上正站着两位新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何向初也愣住了,在这一顿的时间里,何向初想了很多,从远古宇宙大爆炸,到科学巨人霍金逝世。

    陈南栀偏头也看向何向初,只不过深澈的眼眸里,不惊不喜,了无痕迹。

    尽管被所有人行注目礼,何向初却没有丝毫的紧张违和,他很坦然,坦然到像是参加自己的婚礼。就这般,深深凝望着台前,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迟到的主角。

    无暇顾及情绪的波澜变化,何向初从进门开始眼神就一直在新娘身上。不得不感叹,很美,如雪一般的婚纱衬托下,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女,本不该受缚于人间的红尘,那一潭秋水中,装横着幸福的洋溢。

    不是说过婚礼要在教堂举行的吗?你也食言了啊。

    “这,难道就是电影里抢婚的节奏?”有人嘀咕着。

    罗天一脸兴奋的望着门口的何向初,仿佛只要何向初敢做出这个决定他就敢帮他完成这个伟大的决定并且打断婚车的车轴一样。

    毕竟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这个位置,何向初一脸焦急悍不畏死的模样,一切都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

    但电影总是电影,现实总还是现实。在那一顿之后,何向初并没有如罗天期待的一样冲上台,只是微微颔首走向了大堂,坐在了罗天的旁边,人们的目光也转移到了新人身上。

    “喂,剧情不该这样发展啊!此时不搏何时搏,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吗?招呼一声我绝对喊人帮你拦下他们。”罗天激动的道。

    “你要是有这个心就应该在早上把那些婚车的车轴一个一个打爆!再不济,也该把车胎的气给放了!”何向初顺了顺气,白了一眼。

    其实不光罗天还有其他人有这种想法,那一刹那,何向初其实也想到了,在某个瞬间,仿佛他并不是迟到了的宾客,而是故事里面勇敢抢婚的男主角。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不该,也不能。

    一旁的罗天直呼可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当初我以为我会牵着你的手,敬四方宾客的酒,可如今,我却成了宾客。何向初自嘲的笑,看着台上的新人,眼神复杂,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你不该悲愤欲绝吗?或者痛哭流涕啊。怎么还笑了?”罗天津津的打趣道。

    何向初不看罗天,只是盯着桌上的酒杯。

    听到司仪让新人亲吻的时候,何向初突然拿起酒杯,猛灌一口。一瞬间,眼眶湿润,这酒真他妈辣眼睛。

    旁边的窗户透过阳光,有些刺眼,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何向初好像只身处在阴影中,又好像独自沐在光线下。

    敬酒的时候,何向初这一桌全是以前的同学,聊天打趣着,只有何向初没有说话,和众人一起,举杯,仰尽,目光浅淡,更多是在新郎上。

    其实特别想多喝几杯,如此才该是应了此情此景。只是苦涩压满心头,重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比想象中好很多,没有紧张,没有忐忑,没有期待,没有意外。其实也特别想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诸如此类祝语,却是开不了口。

    到此该结束了,就像是个闭幕仪式,所有人都盛装出席,只是何向初成了荧幕的配角。就像在i love you中扮演着小写的i。但还是不错的,结束了不是吗?

    来客相继走的走,散的散,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罗天还在拼酒,何向初在宴会厅门外,靠着墙,点燃了烟。

    只是没有吸两口,烟就被人拿掉扔进垃圾桶。

    “这里禁烟。”

    看着身前的陈南栀,何向初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

    “你该在里面敬酒的。”

    “杨夏在呢,他不要我喝太多。”

    “哦。”何向初应了一声,并不在意被拿掉扔掉了的烟,尽管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暧昧。

    陈南栀走到何向初旁边,也像何向初一样,背靠着墙。此时她已经换下婚纱,穿上了礼服,但就这样两人靠在墙上,也显得有些奇怪。

    “你有咽炎,以后还是别抽烟了。”陈南栀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交代家常小事。

    “嗯好。”何向初顺从的答应,然后就陷入了沉默,只是一人仰头看着天花板,一人低头盯着地面。

    过了一会,陈南栀平静的道:“当初你等了我三年,那之后,我也等了你三年,同样,杨夏也等了我三年。”三年又三年,陈南栀好像在诉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已经26了,等不了了。”

    她总是这样,平静中带着理性,会想到很多,却从不意外结果。

    何向初眼皮一跳,选择沉默。

    “其实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想我和他们想的都一样,我其实挺高兴的,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陈南栀扭头看着何向初,“不管你什么时候出现,只要你来找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已经不能了。如果我还没有结婚,你也不会回来的对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提前回来了也正巧赶上了那次同学会的吧?”

    虽然被猜透了,但是何向初并没有觉得难堪,仿佛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陈南栀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其实在婚纱里面,她穿的是平底鞋,当然现在已经无足轻重了。

    “何必......再像初见时那样呢,早就已经回不去了......”陈南栀的声音断断续续,“你...该放下的,向前看...好吗?”

    良久的沉默中唯有泛红的眼眶格外显眼。

    “喏。”陈南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如月光一样的洁白。

    “什么,伴手礼吗?”

    接过之后打开,盒子中赫然是一束栀子,连枝带叶的,花瓣如雪一样的白,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

    何向初突然愣住了,心跳也接着慢了半拍。

    无数的回忆的如洪水般决堤袭来,淹没了所有。

    “他对我挺好的。”

    “好吗?”何向初偏头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陈南栀一刹失神后点头道,“嗯。”

    没有喜不喜欢爱或者不爱的问题,一个好字就已经足够了。

    何向初咧嘴一笑,点燃一支烟,不过这次没有被拿掉。烟雾中,何向初笑的轻松且释怀,如第一次见面时,内敛而不失狡黠的笑。

    往后余生,这一次祝你都幸福。

    心里默念出这句话之后,何向初脸上的笑容,像极了电影《同桌的你》中最后林一坐在教堂中看着周小栀露出的微笑,《那些年》中柯景腾在婚礼上看着沈佳宜复杂的笑。

    如出一辙。有祝福,有怀念,有不甘,也有释怀.......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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