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过了很多年,现在回想起的也只有当初告别时的一瞬,他没有再去探访那个乐园,中分男陆浔认为那个潜藏在虚拟世界的AI更喜欢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动物,于是他的工作也更多地倾向于设计和接触会动会跑的异兽,而不是机械部件组成的小机器人。

    至于那个AI,它似乎把自己分成很多个体,一点点参与进这个星球最初划分的十二片区域,因为关联过深,连它自己也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所以陆浔也肉眼可见的对夺取这个世界有了野心。

    说来自己一开始是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合作的,是为了爷爷的实验成功吗?还是为了向外人展示自己的能力?稀奇古怪的生物逐渐布满他的小小星球,里面还有外部人员设计的新的物种,他一开始抵触,后来逐渐接纳,他觉得也许是有人陪伴他搭建世界这件事给了他快乐,于是他赋予了外部设计师新的权限。爷爷和父母离开的空洞逐渐被外人填满,不过那好像也只是蒙了块布,打开后边缘也只添了些许新肉,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填补那片洞做出努力,而他坐在洞口,等着下一个主动向他伸出手的人……

    原来如此。

    涂涂看着安保小兵的消失处,那上面水纹扩散,映着他孤单的身影:原来我害怕的是孤独啊。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曾想拥有一条龙,所以才会去看那部据说画面真实的影片……

    “涂涂!快躲开!”

    雪白的浪花扑面而来,他抬头看到银龙白色的上颚,银龙把他一口吞下,他感觉自己躺进水里。

    上方是流淌在水中的白色字符,那是储存在水中的数据,凝在云层中的音频讯息,他在漂浮中听到一个类似少年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像带着眼泪对他发出控诉:

    “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明明那么期待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连见都不见我,就要抛弃我?!”

    水的压力从四方传来,半透明的气泡向上浮去,他在恍惚中看到银龙眼中淌出泪花的景象,隔着水膜的哭喊中似乎还夹着另一道声音:

    【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东西,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把它抛弃呢?】

    窒息感到来时他看到上方滑过交错的锁链,有人把他揽在怀里,奋力上游,冲出水面。

    水花落下,放下他的人大口喘着气说:“不要再建水下的地图了。”

    涂涂迷茫地看着救他出水面的人:“大哥……哥?”

    “不用那么叫也没关系。”敏音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我其实也不喜欢别人用那种肉麻的方式叫我。”

    他们身处水与水之间的间隙,上方漂浮的像云絮又像海浪。龙的腹部似乎连接着云上河流中的水下世界,上方能看到乔慈音和龙打斗的身影。

    “那条龙叫【银】,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敏音问。

    涂涂低下头:“不知道。”

    “不够负责啊,明明是管理员。”

    涂涂意识到什么:“你也听到了?”

    “只听到了很可怜的哭声,明显不是对我哭的。”

    四周都是冰山,像冷饮碗中的冰块相互撞击,他们停在其中一块冰面上,身边的冰在水面上沉浮。

    敏音抬头看向上方,那里的战斗还在继续,银色的龙似乎想潜入水下,乔慈音从它身上扯出了类似筋骨的东西把它向外拉扯,浮着冰晶的白色纱衣上多了很多道伤口,周围的水面都覆盖了一层白霜,他忽然道:“打一顿吧。”

    “啊?”涂涂迷茫地抬头。

    “先打一顿,再好好谈谈,那是可以交流的异兽吧。”句尾附带不满的念叨,“竟敢欺负我妹。”

    冰面晃动,涂涂追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恩。”敏音发出模糊的单音,“要是冰山再多些就好了。”

    前方忽然亮起一排浅蓝的印记,像巨人在水中踩下脚印,敏音抓起涂涂向前跑去,印记处接连升起雪白的冰山像要撞击上方的水面,他用抓钩勾住其中一座荡至其顶部向上升去。

    表层水面像薄膜样在他身上拉出布样的褶皱,屏障破裂,水珠落下,他们冲破屏障升往高处,水面上的人只在瞬间错身就缩成小点,敏音向下呼喊:“慈音,别让龙碰水!”

    腹中的猎物再度出逃,银色的龙发出愤怒的嘶吼,它身体弯折后猛然腾直追向冰山,二者并行于空中,像妄图刺穿天际的两道白线。

    乔慈音手上蓝光闪烁,一拳锤向冰面,浅蓝的光芒沿着冰面潜入龙尾下方,向上生出螺旋状的冰柱追逐包围巨龙。

    敏音从冰山上站起身,衣摆和发丝飞起,手中出现银白的镰刀,身边浮现锁链,涂涂趴在他身后惊讶地看着他,他随手把锁链抛入螺旋中,从上方跳下,银月般的镰刀于须臾间在龙的脖颈处划出两道闪亮的圆弧线。

    虽然感觉捉不住它。敏音乘着风降落时想,下落的轨迹上锁链拉直,像锈蚀般染上黑色,随后如爆炸般在龙身边炸开数片白色的烟雾。

    他落至地上,背后的螺旋边缘生出玻璃状的薄冰,如枝叶延伸封闭了螺旋并在内部切割把龙分成数段,迎面乔慈音跑来,手上闪着术法的光辉,她乘着迎面升起的冰梯升往高处,手臂上挥,冰的屏障封闭了螺旋牢笼,嘭,龙被分割开的部分炸成烟雾,上方洒落细碎的冰花。

    但这并没有结束。敏音惊讶地站直身,上方牢笼震动,支架崩裂,膨胀的烟雾破坏了玻璃冰面重新聚为巨龙,它甩尾上飞,巨大的银龙停在冰山侧翼,银蓝的双眼对上弱小的粉红个体。

    冰冷的寒气扑向涂涂,他们之间只有数米之隔,涂涂睁大双眼,他看到银龙尖牙龇起,向他扑来,在下一刻乔慈音张臂拦在他身前,狼狈的姿态中带着坚定的表情。

    龙的吐息席卷二人身侧,乔慈音感受到了让人站立不稳的风压,身后涂涂脖子上的白色布袋浮起,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朵巨大的白花,花瓣交叠,包裹住了龙的脑袋。龙向后仰去,它身上紧接着钻出数根脊骨样的花枝,贯穿全身,花枝尽头的花苞晶莹剔透,含苞待放,龙弯曲身体开始挣扎。

    密密麻麻的花苞覆盖龙的全身,它们似把银龙当成一处水源,吸食水液,龙的躯体开始缩小,身上的花苞尽数盛放,半透明的花瓣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乔慈音感到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越过她跳往高处,头顶的光似被遮掉一瞬,接着两道蓝光转着圆弧击中龙的颈部,银龙被打得弯曲身形。

    紫红色的火焰随之在天空燃起,后方投出带翼人马的虚影,涂涂慌忙叫道:“别伤害它!”箭矢离弦,分成数段插在银龙周身,龙畏惧火焰的灼热缩成一团。

    明亮的天际有一个人安然伫立,她倏然落下,停在龙上,抬手刷卡,卡面上闪烁绚丽的光芒,龙的身体散成金色的光点完全消失。

    敏音在飞洒的冰霜之下喃喃念出那人的名字:“南希……”狂风吹开那人的衣帽,漆黑的发辫扬起,那人取下护目镜和面罩,露出冷淡又精致的面容。

    她停在冰柱断裂堆成的废墟上,四周是幻境样的白雾,涂涂跳下来跑过去,她转头望向他,清冷的眉眼露出温和的浅笑,把卡递过去:“它好像想和你在一起。”

    闪着特殊光芒的白金卡上写着:【编号十三:困惑之龙】,涂涂把卡拿在手里,眼眶里泪水打转,他终是没忍住,扑上去抱住了纪南希的腿:“呜……南希姐姐……”

    敏音迟了一步爬上来,眼中目睹这一幕,犹豫地等在外围,此时有人先他一步发声:“南希……姐?”

    乔慈音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她忽然迅速地跑过去:“南希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焦急的话语截在半途: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面前的纪南希以疑惑的眼神望回她,而在他们的身后,白云密布的天穹之上忽然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公告:尊敬的各位玩家,现因不可预料的原因,游戏《异蓝》将于十分钟后进入为期三天的更新维护,请各位玩家提前做好下线准备。】

    “BUNNY?!”涂涂惊讶叫道。

    【我们为给各位玩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现将公告本次维护更新内容……】

    远方的祥云处发出震响,颜色如水坝开闸般向下降去,云前的水柱退回于天地两侧,绚丽的色彩如波涛般涌向白色的云石古镇。

    【海潮节即将来临,海边的居民按捺不住兴奋提前开始准备,海滩闹市区即将开启。

    节日的讯息传到了海洋之外的地区,异域的游客想要光临《异蓝》,异域游轮寻觅活动即将开启。】

    河床震颤,两侧的山间出现极光样的白色屏障,敏音望向一旁的涂涂:“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另一道系统提示音:【检测到玩家处于非正常区域,请玩家迅速下线,待到更新完毕后方可正常游戏。】身边同时出现一个总计时为三十秒的倒计时。

    “我要被强制下线了。”敏音急促道,“这个地方之后会怎么样?”

    “你的坐标在绯里乌丝,即便这片地区消失了也会把你传送到就近区域。”涂涂答,“放心吧,我会看护好慈音姐姐的。”而远方的七彩洪流如上色般给云石古镇铺上一层灰蓝的底色,弯曲的檐角染上金色,鲜艳的色彩渗入他们脚下的冰面,随之而来的公告使二人惊讶地抬头上望。

    【海上突生的龙卷把天上的云也搅开一个缺口,云上的居民从缺口探出头,开始对地面产生兴趣。

    第五主城·云石天城加入更新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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