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娇玉紧跟着,她心中很是疑惑,阿兄这时不在学堂,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褚如风七弯八拐的,弯弯绕绕的拐了几条小巷,最后进了一座有些破旧的院子里。

    她隐在墙外,透过漏风的墙砖缝往里瞧着。

    院子里边坐着一位年近五旬,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一个年纪尚小头上绑着冲天辫的稚儿,不知他与那老妇人说了些什么,逗得她喜笑颜开。

    两人正说着话,见他从腰间荷包拿出些银子塞给那老妇人,那老妇人推脱着,两相来回纠扯,最后还是收下了银子。

    坐了大约半刻钟,见他往门口走来,她拔腿就跑,瞬间隐藏在另一边的角落里。

    待他走后,她才缓缓走出来,张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就怕他又复回来,撞在一起。

    她抬腿就想进去打探一番,突然脚步一顿,低头扫视了一下自身的装扮,怕进去把人吓着,便转身回去换了衣裳。

    半响后,她站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了又该如何问话。

    就在她止步不前时,门忽然打开,两眼相视,皆惊。

    老妇人没料到外面站着人,腿脚一软,差点跪地,她连忙上前把人扶住。

    那老妇人就着她的手,直起身来,缓了缓气息,开口问道:“小娘子,你是哪家的?怎会站在我门前?”

    褚娇玉眉眼弯弯,直言道:“我是跟着阿兄过来的,方才出去的那位便是我兄长。”

    她只能道出身份来,见阿兄如此敬重这老妇人,她也不想再瞒着。

    老妇人听言,连忙扯住她的手,热情的把人拉进门里。

    她环顾四周,院子虽破旧了些,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会让人心生反感,轻视之。

    老妇人给她倒了碗凉开水,语句中含着歉意,说道:“原来你是东家的妹妹呀,方才我眼拙,怠慢了娘子,还望娘子莫要计较。”

    东家?她心下一惊,怎么会称呼阿兄为东家?

    她稳了稳心神,轻言道:“老人家,您这番话可折煞我了,方才要不是我突然出现在门前,您也不会被我吓住,是我对不住您才是。”

    老妇人笑意渐深,这褚小娘子人美心善,性子还如此平易近人。

    老妇人笑容满面,脸上的褶子更深了几分,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笑道:“你也别喊我老人家了,我姓林,你喊我一声林婆婆便可。”

    两人寒暄了会,才转回到正题上。

    林婆婆开口询问道:“褚小娘子,你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

    她眸光闪了闪,隐在袖里的手紧扣着袖沿,抿嘴一笑,言道:“我之前听阿兄提起过熙姐姐,便想过来看看。”

    方才她于院外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了什么熙儿,猜测应该是位女子,便试探一番。

    林婆婆惊讶道:“你也认识熙儿?”

    褚娇玉摇了摇头,插于发间的云蝶步摇流苏微微晃动,红唇轻启:“我只听阿兄提过几回,并未见过熙姐姐本人。”

    听她这一说,觉得女儿跟着东家做生意在外头,两人没见过面是正常,便笑道:“你口中的熙姐姐是我的女儿,她现在跟着你兄长做买卖去了,并不在家中,如若她瞧见你了,必定会欢喜一番。”

    褚娇玉愕然,连忙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做买卖?阿兄天天在学堂能做什么买卖?其中必有蹊跷。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原来如此,那您知道熙姐姐去哪里做买卖了吗?”

    林婆婆回道:“说是在郡城。”

    褚娇玉听罢,怕起疑,便不在多追问下去,转而见一旁的三岁稚儿自己在玩闹,就伸手把人抱在膝上拿着果糖逗弄一番,惹得他频频笑声不止。

    又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告辞离去。

    出了院门,她一路在苦思冥想着,阿兄为何要骗那林婆婆,还有他和王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行至大街上。

    路过褚家酒肆时,老掌柜秦远见她低着头,心不在焉的走着,便喊住了她。

    瞧见是秦远唤她,甜甜的喊了一句“秦伯”便进了酒肆。

    秦伯拉着她坐下,给她打着扇,笑问道:“这日头这么高,你跑出来做甚?你父亲刚出远门,你就到处乱跑是不是?”

    微微的凉风徐徐袭来,她享受的微眯起了眼睛,俏皮一笑:“父亲在家,我都不得机会出来,现在他出远门去了,我可不得趁着他出门那几日好好玩乐几天,您说是不是?”

    秦远听罢,点了点她额头,笑骂道:“真是小滑头!”

    他甚是喜爱她这俏皮可爱模样,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小时候总爱抱着她不松手,被褚百金那老小子嘲笑若他想要女儿自己生去。

    褚娇玉笑而不语,便凑近了些,悄悄问道:“秦伯,近日有没有新酒出来,我想尝尝鲜。”

    “没有!”秦远详装虎着一张脸,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她这好酒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饮酒如同饮水,酒量极好,每次酿出了新酒都能闻着味过来,次次不落。

    褚娇玉可不吃他这一套,揪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撒着娇:“您可骗不着我,您一绷着脸,我就知道你要诓骗我了。”

    说完,便偷偷扭头看向擦拭着酒瓶的小二陈丸挤眉弄眼,见他点点头,她瞬间欢喜不已。

    “秦伯……”

    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他瞬间破防,无奈的叹口气:“褚百金那老小子是个老狐狸,又生了你这么个精明的小狐狸,可难为我咯!”

    “不难为,不难为,秦伯最好了!秦伯风光霁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褚娇玉嘴里的好话不停的蹦哒出来,夸赞的词信手拈来,没有一个重样的。

    秦远虽知她拍的是马屁,但心里也感到一阵慰贴,舒畅极了。

    最终败下阵来,去后院酒窖里,给她拿了一坛刚酿出的新酒,并叮嘱她,这新出的酒刚烈,少饮些,唠唠叨叨的,又说了半会时间才放过她。

    褚娇玉心满意足的提着酒,归家去了。

    *

    她盯着高墙,低头思索着,也不知是谁把她垫着的石头搬走了,这下该如何翻进去?

    前院大门紧闭,进不去……

    后门因之前她常偷溜出去被封了……

    看着怀里的酒,喝完?有些不舍,一次性喝完就没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靠墙盘腿而坐,墙的阴影挡着了强烈日光,她抱着酒坛子独自畅饮,时不时发出一声喟叹,直到酒尽。

    酒后,她缓缓起身,只见她面若桃花,眼眸似水,朱唇娇艳欲滴,却独独不见一丝醉态,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她眼神一亮,见远处拐角旁有块大石,连忙跑过去搬来垫于墙下。

    若此刻有人经过,必定会连连惊奇道:怎会有如此大力气的小娘子,男子见之都要自渐形秽。

    她抬腿就踩了上去,踮起脚尖,刚刚好够着墙沿,手紧紧抓着,脚尖借着墙壁一点点往上移,墙头滚烫,额间汗流不止,湿了发,脸颊愈发红润。

    忽然脚一滑,身子吊着,双脚来回晃荡,却怎么都碰不到底下的石头。

    她焦急的挣扎了一下,终于碰到着东西了,舒了口气。

    呃…忽感不对劲,怎么还慢慢上移了呢,低头往下一看,吓得松开了手,人直接往下坠。

    原来是罗帨把肩头给她当了垫脚石,放才见她匆匆往墙边来,他便跟了过去,偷偷的隐在角落里看着她。

    罗帨没料到她会突然松开手,心下一惊,见人要摔下,他迅速把人接住。

    只见她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他胸口上,把人压了个实实在在。

    他闷哼一声,仿佛受到了重创。

    褚娇玉压到了人,立马翻身而起,见他捂着胸口,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之色,她连忙关心问道:“罗帨,你没事吧?”

    罗帨摇了摇头,撑着地起身,她赶紧扶着他。

    褚娇玉绞着手指,含着歉意,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无事。”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只见他微微勾唇一笑,那双桃花眼熠熠闪着光,好看极了。

    褚娇玉一时看呆了眼,怔怔望着。

    平时怎不知他这般俊美,他总是低着头说话,掩盖住了英俊的容貌。

    见她如此,他眸中的暗色沉了沉,深处犹如隐藏着一只猎豹,伺机而动。

    她又怎知她那明艳的模样早已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火光,心如擂鼓,砰砰不止。

    只见他后退了一步,弯腰拱了拱手,恭敬的说:“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娘子恕罪。”

    思绪游离的褚娇玉脸一红,垂下头来,她又犯病了。

    她捏着帕子装作擦了擦,不在意的说:“不关你的事,我还要感谢你一番呢,若不是你方才救下我,我非得摔伤不可。”

    她眼神扫过四周,往前一步,靠近他,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你来多久了?方才我喝……”话音一转,“方才没瞧见什么吧?”

    罗帨眉毛一挑,笑了笑,说:“瞧见了!”

    褚娇玉猛然抬头,惊愕的望着他,被他发…发现了?怎么办?

    “我其实……”

    她想解释一番,话语却被他打断了。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耳畔传来他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犹如羽毛拂过心头酥酥麻麻的。

    听罢,褚娇玉又羞红了脸,他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她垂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又出丑。

    片刻后,方才抬起头问道:“你不是应该和父亲前往汝南郡吗?为何在这里?”

    他是父亲五年前找来的管事,今年二十有五,每日跟着父亲出门做生意,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他淡淡一笑:“我脚伤了,不便出行,褚公便将我留下养伤。”

    她听言,这才注意到他站着姿势不对劲,一高一低的,重心放在了右脚上,原来是伤了左脚。

    脚受了伤,方才又被她压了一下,她心中有些内疚,便伸手扶住了他,让他左脚省些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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