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心、唐棣二人水路接陆路北上行了十来日,这日正好在青州辖内的平阳县城停了车,商量着休息一晚,顺便补给些干粮。

    两人伪装了一番,便往县城里走去。却见这小小县城竟然人来人往,一番热闹景象。唐棣惊疑道:“我时常来往青州,倒也未曾见过这番景象,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白水心观察了往来行人片刻,靠近唐棣说道:“从穿着打扮、行动举止看,极大多数应是江湖中人,其中不乏九大派门人。”

    正说着两人便到了一间客栈门前,跑堂的立马上前招呼着二人入内,边问道:“二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唐棣目光扫过几近塞满了人的大堂,说道:“既吃饭也住店。”他转头看着那跑堂的,又靠近了一些,大声问道:“这么多人呢,那还有座儿吗?”

    四周嘈杂,只听跑堂的提高了音量答道:“对不住了,客官,吃饭的话那边刚巧空出了一张桌子,但是住店的话本店现今已是客满!”

    唐棣轻扒开过道上走动的人,将白水心半护着往前走,来到了刚收拾好的饭桌前,两人先后坐下。

    唐棣又扫了一眼四周,对着跑堂的问道:“小二哥,你可知此处为何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跑堂的边往茶碗里倒着茶水,边回答道:“客官竟然不知吗?是这九丘门的秦门主为秦老门主举办八十大寿寿宴,听说九丘门对外称‘来者皆是客’,不论何种身份地位都能上门讨得一杯酒喝。

    此言一出,余下八大派以及各路游侠好汉便纷纷赶来这青州为秦老门主祝寿。咱们这青州如今那可是天下英雄齐聚!”

    唐棣一副了然模样,随后点了几道招牌菜,跑堂的便也退下往后厨跑去了。

    唐棣边喝茶边嘀咕说道:“这秦老门主往年过寿也不见有这么大排场……”

    “欸,这位兄弟有所不知,”一位身着粗布衣、蓄着青白长胡子、手上举着一方长幡的中年男人径直走到唐棣和白水心的桌前,顺势坐下,自顾自倒茶喝了起来,直到茶碗见了底,才又开口对着唐棣继续道:“听闻现任盟主长风真人至多还有一月便要羽化升仙,下一任武林盟主之位至今还未落定,各方蠢蠢欲动,在下猜想这秦门主借着老门主寿诞,大宴天下群雄至此,十有八九也是冲着这盟主之位去的。”

    唐棣和白水心对望了一眼,白水心未发一言,继续低下头盯着茶碗若有所思。

    唐棣则转头看着这自来熟的算卦人,给他碗里续了茶,又举起茶碗敬他,笑着说道:“我二人不过小商小贩,对这江湖武林之事不甚了解,多亏了大哥您好心解说,小弟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说好说!”算卦人一口饮尽,打量了沉思中的白水心一番,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惊叹地说道:“非也非也!命途多舛阴阳路,涅槃重生撼江湖。依在下看来,这位姑娘非凡人也!”

    唐棣暗道:不想这人看着像是江湖骗子,却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只是我与阿沁只想低调入京,可不能暴露了阿沁的身份。

    唐棣脑子转得飞快,笑着拉住算卦人的袖子,试图转移他停在白水心身上的视线,说道:“先生,我这妹子若如您所言有贵人之相,那我这哥哥必然也不差,您给我也相上一相!”

    那算卦人盯着唐棣的脸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马上又舒展开了,吐出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唐棣云里雾里,问道:“大师此言何意?劳烦再详细说说。”

    算卦人呵呵笑着说道:“我今日已经说得太多咯,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他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又瞥了白水心一眼,随后对着唐棣拱手道谢:“多谢二位的好茶,告辞!”带着一脸的神秘莫测,举起幡大步离去了。

    唐棣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口,说道:“这人,怎么跑得这么快,话都不说完。”

    一旁沉默许久的白水心终于开口了,说道:“刚才你说话的声音小,这客栈内又人多嘈杂,他在那么远的距离却能辨明你说了什么,说明内力不浅。再看他离去时步伐轻快、脚下生风,轻功应该也是极好。此人绝非普通江湖先生,而是个武功高手。”

    唐棣随即转头看着白水心,笑着说道:“我见你一直低着头,以为你又在想别的事情,没想到暗中竟将此人看了个明白。”

    正说着,二人点的一桌子菜也上了桌,一碗米饭下肚,唐棣才又继续开口,问道:“阿沁,这秦门主邀天下群雄为父祝寿一事你如何看?”

    白水心说道:“刚才那算卦人说的甚有道理,若是秦门主当选武林盟主,那必然会打乱那位的计划,这于我们,于江湖武林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只是依照那位的行事作风,定然不会将这盟主之位让与旁人,只怕这熙熙攘攘的青州,要出大乱子了。”

    唐棣一边听着白水心分析,一边往嘴里又塞进一筷子菜,问道:“那这事儿咱们要插手吗?”

    白水心顿了顿,放下筷子,看着唐棣说道:“款冬和款前辈犯险潜入京城重地,不知如今是何处境,虽然师父已经赶过去了,但我还是很担心。我们时间不多了,于我而言,当下最紧急的事情便是入京,所以唐兄,青州的事情我不想插手,还是由秦门主自行处理吧。”

    唐棣也停下了筷,对着白水心说道:“你做决定自然都有你的理由,我都会支持你的。”他又给白水心碗里添了些菜,说道:“那咱们快些吃,好继续赶路。”

    二人结了帐正欲离开,白水心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客栈内的武林好手们显然也听到了,整个客栈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那打斗声越来越近,客栈屋顶哐哐作响。

    “小心!”白水心赶紧拉开了原地愣住、不明情况的唐棣,“嘭”地一声巨响,一个人从屋顶掉了下来,瓦砾泥块也随着他掉了一地,刚好砸在唐棣方才停留的地方。

    众食客纷纷围了过来查看那人的情况,唐棣回过神之后拍拍胸口,说道:“我的老天爷!还好阿沁你把我拉开了,不然我得被砸成肉饼!”

    那人伤势似乎也不重,马上就起身打算往外跑,然而一个身影突然从屋顶的裂缝跃下,闪到了那人跟前,一把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待那身影停下,众人才看清,来人是个英俊少年,只见他眉目凌厉,举刀架在那人脖子上,未发一言,却已将那人吓得直发抖,再仔细看去,这少年竟然少了一只胳膊!

    正当众人疑惑、惋惜之际,唐棣看着那少年,脱口而出:“晨风。”那少年似乎也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声音甚是熟悉,可他目光扫向众人,却并未发现有熟悉的面孔。

    “晨风!”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喊道:“本姑娘……终于……追上你了,你这……跑得也太快了……”一个身着霜蓝窄袖长裙的少女双手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走向晨风。

    白水心暗暗在心中喊出了那少女的名字:楚楚。

    楚楚视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如空气,径直走到晨风身旁,对着被抓住那人伸出手,吼道:“你个小毛贼,总算被本姑娘逮住了吧!快把我的长笛还给我!”

    小毛贼全身控制不住地抖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逼近脖子的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抹了脖子,他惊惧地求饶道:“姑……姑奶奶,您那长笛真不是我拿的,你可以搜……我身上真的没有呀!”

    晨风伸手快速在小毛贼身上一通摸,然后对着楚楚摇了摇头。

    楚楚怒了,双指推着刀尖就要往那小毛贼脖子上逼去,说道:“我们一路追着你过来的,如今长笛不在你身上,那就是你还有同伙!快把你的同伙招出来,不然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小毛贼被吓得“哎吆哎吆”哭叫,下意识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这一眼刚巧被楚楚捕捉到。而唐棣本就担心二人身份暴露,正拉着白水心往后稍,这在楚楚眼里无异于不打自招。

    楚楚摸了摸袖口,一只如同鹰爪般的钢索便朝着唐棣飞去,白水心立马一手将唐棣拉开,一手抓起桌上的茶碗丢了出去。

    钢索一来一回速度极快,到了楚楚手上却是一只茶碗,楚楚拿起那茶碗奋力一摔,喊着:“小贼,看你往哪儿跑!”又快速甩出那条钢索,这次收回来的成了一个茶壶。

    晨风看人群中那两人一直低头掩面,穿着打扮也确有些古怪,他收了刀,将那小毛贼往楚楚身上一推,说道:“你看住他,那两人交给我。”话音未落,已经举刀朝唐棣和白水心的方向劈去。

    唐棣知道晨风并不是白水心的对手,倒也没有多担心,只心中腹诽:晨风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冒失。

    白水心只是纵着“独步”躲开晨风的刀,没有出手进攻。

    晨风见着此人移步幻影、轻功了得,但是又只是一味躲招而不出招,是又急又气,手上的出刀速度也快了起来。

    二人你来我躲好几个来回,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我来助你!”转瞬间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剑尖直指白水心眉心。白水心速速后退了好几步,聚气于掌,用力在桌上一拍,桌上碗筷杯具被震起半丈高,她双掌一推,那碗筷杯具便朝着那寒光凛凛的剑扑去。

    两相抗衡之下,餐具尽数掉下,摔得粉碎,那飞来的剑也往后退了半丈,教一年轻男子拿住。

    飞剑主人露面,白水心还未来得及感慨今日怎么总遇到熟人,就听到那边楚楚激动地喊了声“哥哥”。

    一对一突然变成二对一的局面,唐棣开始急了,他上前拉住白水心的袖子,看了晨风一眼,白水心意会,说道:“你护好自己,我不会有事的,放心。”

    对面二人却不等他们再多言,已经朝着白水心出招,她忙推开唐棣应付。

    白水心脚下生风,穿梭在客桌之间,操着各式碗碟抵住对面的刀光剑影。唐棣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送到看到自家店面被砸却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掌柜手上,然后继续紧张观战。

    白水心想着对面二人,尤其是晨风可不好伤到了,但是这二人对自己那可是下着重手,再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她将十几只杯子聚起,一招“天女散花”将杯子一齐送出,都冲着楚苌而去。

    趁着楚苌拍落杯子的间隙,她迅速移步到了晨风身旁,趁其不备劈手夺下了他手中长刀,使出一招“空穴来风”后将长刀横在了其腰际。

    看着晨风难以置信的神情,白水心猜测他有可能认出自己了,便靠近他,低声说道:“晨兄,你先带唐兄走,我们城门外会合,不要声张。”

    晨风听到这声熟悉的“晨兄”,愣了愣,看了眼唐棣。他稍稍侧身从白水心手中接过自己的长刀,几个翻身到了唐棣跟前,然后喊道:“楚少门主,这人就交给你对付了,我先把她这同伙带走!”

    话音刚落晨风、唐棣二人便没了身影,压根儿没给楚苌回应的机会。

    楚苌暗道:这小子真是不仗义,我明明是助他来的,他倒先跑了。

    战局又回到了一打一。为了能尽快脱身,白水心向一位看客借了把剑,被动转为主动,一招“火树银花”,剑柄转得奇快,剑尖在空中重影叠叠,仿佛朵朵银花盛开,众人啧啧称奇,也教楚苌愣了片刻。

    楚苌也不含糊,长袖一挥,百十来根银针飞出,与那剑花碰撞,“叮叮当当”作响,纷纷被打落在地。趁着白水心集中注意应付银针之际,楚苌挥剑向其下盘攻去。

    白水心感觉一股劲风袭来,借着身后的梁柱往上踏了好几步,再翻身一跃,来到了楚苌身后,让他扑了个空。

    楚苌反应也快,立马转身,同时长剑横扫,剑气过处,张张桌椅被截断。直看得掌柜的心惊肉跳、拍腿哀嚎。

    白水心运起“立”字诀第二式,内力聚于掌中之剑,接着使出一招“雾里看花”,剑在她手中舞动得更快了,一旁许多人甚至都看不出剑还在不在她之手,楚苌也不敢迟疑,挥剑应对,可那速度快到让人眼花,他接了十几招已是满头大汗。

    白水心瞅准他已接近疲乏,反应定然会迟钝下来,指尖一转,立马变换了“一花独放”,楚苌应对不及,剑从手中脱落,白水心的剑尖已指在离他咽喉处一寸的地方。

    白水心看着他,说道:“楚少门主,你输了。”

    楚苌突然双目放大,盯着白水心,脸上先是疑惑,再是惊喜,他激动地开口道:“原来是你!”

    白水心倒并没有与他叙旧的打算,收了剑归还原主并道了谢,便施展轻功,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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