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男主会面

    一行人出了衙房,并乘了四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马行街驶去。

    欧阳旭、李子兴与一位王姓检详官同承,路上说起目的地流华台,这位王检详官一脸高深莫测。

    “欧阳大人,李大人可是那流华台的常客?”

    两人齐齐摇头,欧阳旭总共就去过一回,李子兴倒是摸过去两回,不过就是买点果子给家中女眷罢了,常客自然算不上。

    王检详官眉目微挑,有些得意,施施然理了理袖口,凑过去开始给欧阳旭跟李子兴说流华台的八卦。

    “那流华台刚开业还不满一月,也算是东京最新奇的去处了,与普通茶楼幽静安宁的气氛不同,流华台更热闹些,大厅之中有说书先生说话本,话本很是新奇,今日说唐时玄奘大师取经的神话故事,哎,这位写话本的吴先生真是大才,可恨不能见上一面。”

    说罢长叹一声,似乎很是遗憾,以袖掩面做痛心状,却露出只眼偷偷观察他两的神色。

    欧阳旭与李子兴原本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听他说道此处没了下文,不由面面相觑。

    两人同时在对方的眼睛看出,就这?

    王检详官却认为自己将两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镇住了,满意的收了衣袖,心中暗爽。

    其实他连流华台都为未去过,耐不住家中老太爷妻儿爱去寻热闹,用晚膳时一家人说说笑笑,讨论泼猴惹事不服管教,尽给师傅惹麻烦。

    王检详官蹲在一边捧着个饭碗半句话接不上,跟个外人似的,数日以往,难免就将流华台记在心上,只不过他甚爱面子,怕同僚们都知道,自己说不上,让人家觉得他是个土包子,便求着夫人说与他听。

    再看看面前两个年轻人还愣神的模样,王检详官挺起胸膛,很是骄傲。

    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给后辈们指点些新奇玩意也是他这个前辈的分内之事。

    欧阳旭只觉好笑,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微侧过头轻咳了两声,道:“下官只知流华台名气大,竟不知道还有如此妙处,幸亏王大人提点,才不至于让下官闹出笑话。”

    王检详官更加高兴了,刚想跟欧阳旭客气两句,却听一旁的李子兴锤着软枕咳嗽声惊天动地。

    “这?李大人这是怎么样?”

    欧阳旭见状,撇过脸不去看,怕多看几眼自己也要笑出声了。

    李子兴这会儿笑岔了气,扶在软枕上,不敢抬头,只勉强回道:“没咳咳没事,下官咳咳咳下官呛到了。”

    王检详官面露疑惑,担心道:“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呛到了?你被什么呛到了?哎呦这事可大可小,赶紧去医馆看看去。”

    “噗!”

    欧阳旭没忍住,笑出一声,赶忙隔着衣服狠狠拧了一下大腿,在王检详官疑惑地目光中,强自镇定道:“下官忽然想到了一件高兴的事情。”

    李子兴埋在软枕里的脸涨得通红,咬着牙,哼哼唧唧道:“哈!不,不用了,噗,下官咳咳下官喝口水就行了。”

    王检详官看看快扭成一团的李子兴,再看看面色怪异的欧阳旭,不明所以。

    马车上哪里来的水?

    年轻人,真不稳重。

    好容易平复回来,流华台也到了。

    欧阳旭跟着迫不及待的王检详官下了马车。

    只见原本门庭冷清的流华台如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来的客人太多了,流华台里头的座位都不够用,搭着汗巾子的小二在门口放了几条板凳,供客人坐下来听书。

    有几个急性子的,扒在门框上伸长了耳朵去听,听到要紧的地方被人挤了后背,刚不耐的想要发火骂人,却见是几位身着宽袖广身锦袍的官员,立马泄了火气,缩到一边,做鹌鹑样。

    几位枢密院的同僚也不着急进去,反而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听着说书先生说书。

    里头正说到太宗受龙王之托,拖延住魏征,保全性命一话。

    “唐太宗李世民正与魏丞相对弈,魏丞相见皇帝时不时故左右而言它,心中有数,遂闭上双眼,佯装小憩。谁知待魏丞相梦醒之时,秦叔宝与徐茂公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包袱上前,打开一看!”

    说书的老先生说道此处,惊堂木一拍,整个流华台霎时鸦雀无声,独听他一人声音:“是一颗血淋淋的龙头!”

    话音落下,客人们如梦醒一般,倒抽一口凉气,叫好几声,又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不对啊,魏丞相不是跟皇帝正在下棋么?怎么斩的老龙王?”

    “老先生,魏丞相是如何做到的呢?”

    说书先生不答,却说:“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卡在此处,让人抓耳挠腮,下头顿时传来一阵哀叹声。

    其中还有包括早一步到来的杜长风。

    这小子混在平民之间丝毫没有违和,还跟着一群百姓求着先生继续说下去。

    李子兴最爱凑热闹,见状,眼珠子一转,直接离了欧阳旭,上前箭步趴到杜长风身上,差点给没防备的杜长风压倒在地。

    “李兄!”

    “长风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欧阳旭笑了笑,望着那两人你推我一下,我给你一肘子,懒得理这两个活宝的官司,回头就去账台前,对着也听书听得入迷的掌柜道:“雅间。”

    流华台的掌柜猛地一回神,看到自家官人,又看到官人后头站着的几位老爷,连忙堆起笑,殷勤的领着一群人上了二楼,道:“几位官人请随小的上楼,咱们流华台一楼大厅,二楼雅间,雅间内有茶册一本,诸位官人点单之时只需摇动房内的垂铃即可。”

    跟着欧阳旭一同过来的官员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稀奇的茶楼,待来到雅间坐定之后,伸手拿起红木桌子上卷轴样式的茶册,翻阅后不禁说道:“不知是谁家产业,好巧妙的心思。”

    谁家的?可不是你面前这位新任秘书郎的。

    杜长风挨着欧阳旭坐下,用胳膊拱了拱欧阳旭,露出一个尽在不严中的微笑。

    李子兴也对着欧阳旭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两个人朝他一通挤眉弄眼。

    欧阳旭:……并不是很想理这两个人。

    没等多久,便有美貌侍女奉上茶水,大约是知道欧阳旭过来了,上过来的是最好的果子与茗茶,还用了极好的玉色茶盏,连带赠送了欧阳旭最喜欢的杏子小食,如此细致妥帖,一看便知道是盼儿的心思。

    众人不知里头的细节,只觉茶好,果子也妙,不愧是东京风头正盛的茶楼。

    品过茶,一番寒暄认识过后开始大宋文人聚会的固定流程,相互吹嘘然后吟诗作对。

    这种场面欧阳旭去得多了,肚子里头的墨水也足够应对。

    再说他如今说一句简在帝心都不为过,自然更不会有人在这些小事上刁难他,简简单单作了一首小诗就放过了他。

    在座都是当朝官员,不同于白身,聊着聊着,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政事上面。

    杜长风应着家里的关系被安排到了太常寺,李子兴则是去了清贵的翰林院,都比不上枢密院位于权力中心,不过两人都是世家大族,又是家中出色的小辈,长辈时不时就会教导他们,说一说朝中的大事,故与一众枢密院官员说起政务来倒也接得上话。

    “如今朝中以派遣精锐部队前往京兆规划都城、疏通漕运,在下房中也得了个寻唐例的差事。”

    说话的正是那位王检详官,他官职最高,坐在众人上首,捧盏品呷,老神在在。

    “能为此等大事出力是我辈幸事。”另一位同僚望着他无不羡慕道:“更不用说还能与柯相共事,王大人实在令下官艳羡啊。”

    “所言甚是,如今柯相主事国都搬迁,太学学子响应号召,到处宣扬迁都的好事,我等身为朝中官员却只能干看着,着实磨人啊。”

    “可不是吗?要我说还是欧阳兄厉害,柯相每日皆要前往宫中向官家回禀事宜,欧阳兄又任掌记,日日可见柯相公清辉,真是让我等眼热,欧阳兄!当以茶代酒,痛饮三杯才是!”

    一人带头,众人起哄,七手八脚倒上好几杯的茶水,全都推到欧阳旭面前。

    宋人就是如此清奇,年轻一些的官员未曾遭受官场上的倾轧,依然保持着学子的赤子心,对于欧阳旭在皇帝身边并不多在意,却对他能日日见到柯相而感到嫉妒。

    既无恶意,左右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多喝几口茶罢了,欧阳旭谦虚了一下,照单全收。

    谁知刚伸手去接了一盏茶,茶水还没下肚,雅间的门忽的便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精致的雕花木门撞在墙壁上发出极大的声响,惊住了一干官员。

    欧阳旭也被吓了一跳,手腕抖了两下,几滴茶水洒落在衣袖上,顾不上擦拭,急忙朝着来人望去。

    只见那位不速之客背光而立,浑身上下带着武将特有的杀伐之气,他缓缓收回踹门的姿势,跨过门槛迈步向内,身后还跟着两位面色焦急试图阻止他的侍女,那人丝毫不顾,凌厉的目光自房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欧阳旭的身上。

    “诸位大人,怎可与市井之地议论朝政,难道不怕被皇城司判个泄密之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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