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一旁的方韵主动与洛蘅说起了侯府的事情,才知道,她如今身处之地,是京城世家贵族之一的沈国公府。

    沈家只有一房,沈老侯爷与老夫人夫妻和睦,两人育有一子一女,除此,沈老侯爷并无其他通房姬妾。两年前,沈老侯爷因病去世,如今的侯爷是沈家大少爷沈宪,而内院也只有沈老夫人和沈小姐。

    随后,方韵还与她说了沈家与赵家的结亲之事:

    多年前,沈老侯爷与当时风头正盛的何昌太尉赵崇本是莫逆之交,而赵崇膝下只有一子,英雄出少年。沈家嫡女与赵小将军两人天付良缘,郎才女貌。于是,由两家长辈做主,订下了这门亲事。

    天圣四年,西北蛮夷来犯,太尉赵崇被圣上亲封为镇北大将军,命令他率领十万兵马,前去边城鹤山剿灭蛮夷荒子,平定战乱。赵小将军赵显跟随父亲一起前往鹤山平蛮,战事一触即发。赵显率领一万兵马前往鹤山西边的捷道,与镇北大将军双面袭击,此战险胜。

    随后,在回程途中,镇北将军惨遭毒手,据说是剩下的伤兵中混进了一小部分的蛮夷奸细,趁火兵不注意,在赵家父子的饭食里下毒。当时的军医已经极力救治,但也无力回天。好在赵显所食不多,捡回了一条命。

    圣上听闻后大悲,为体恤赵家父子,授予赵崇英勇侯侯爵一职,记一等功,赐赵国公府,赏黄金万两。赵崇已身死,便由嫡子赵显袭爵,世袭罔替。父母亡故,守孝三年,如今孝期已过,天下人都还记着赵家父子的大功。

    可如今沈家这边出了一些麻烦,方韵没跟她细说,只知道沈如蘅犯了错,不能再做赵家妇,若在此时退亲,沈家必定面临圣上的责罚,还要遭天下人唾弃。

    沈家不能退亲,沈小姐却又不能再嫁与赵家,如今沈家又将自己从大老远的青州抓来,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洛蘅疑问道:“沈侯爷是想要我替沈如蘅嫁给赵侯爷,是吗?”

    方韵点头称是,接着起身走到窗台,从柜子里拿出一副画轴,递给了她。

    接过,打开,只见里面画着一名女子的肖像:那女子乌发从云,眉似柳叶,一双圆润的杏眼下,挺着一个娇俏琼鼻,女子绛唇映日,面若桃花,艳如桃李。

    “这不就是如今的我吗?”

    洛蘅抬头看向方韵,见她对自己点头示意:“画上的女子,就是沈小姐。”

    屋内还熏着香炉,可周遭的空气,并没有因着暖甜的香气而变得舒适,反而更加冷冽。

    洛蘅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幅肖像画,若是以前,面对如此荒诞的事情,她一定会选择报警。可这里并不是那个文明的社会,甚至于都不清楚是哪个朝代。

    “那如果我不同意替沈如蘅成亲,会这么样?”

    会死吗?

    “姑娘原是贱籍,如今被赎了身,您的户籍便落到了侯爷的手里。说得难听点,您和奴婢是一样的,都是侯府的下人。主子们不痛快,做奴婢的自然没有好果子吃。”方韵淡淡笑着,方才一席话,换来了眼前女子长时间的沉默。她想着或许应该再加一剂猛药,轻轻地说道:“昨日那老妇因没看管好姑娘,已被杖毙!请姑娘再好好想想,与其在青楼馆里终日以色侍人,不如好好博一把,当个豪门显贵的侯爵夫人。”

    也不等对方回应,方韵附身行礼:“姑娘再好好想想,奴婢先下去了,有事尽管叫我。”

    周遭一片寂静,外头起了一股子暖风,吹着窗边的那颗桂花树蹭蹭地摇摆起来。

    洛蘅坐着许久不动,她方才听得很清楚,昨日她挟持的那名老妇,间接地被她害死了。

    “我无意害她,她却因我而死。”

    此刻,她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感,既是对那老妇,也是对她自己。

    看着画上的女子,洛蘅一时无言。

    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静观其变,谋定而后动。

    ———— ————

    日落,沈府后五进院子的东边方向,有两棵茂密的桃树,树上伶仃地挂着几个青粉色水桃,树下有一条铺满白色的鹅卵石的石子路。

    若有人走近一看,便能听到内院里头的房屋内,此刻正传出一阵女子哭泣的声音,使得空无一人的四周,更加的凄入肝脾。

    主屋内的塌床上,一名女子正半靠在床沿边,那人五官绝美,只是面色苍白了些,那瘦削的脸颊透着一股青晕。边上坐着一位妇人,穿着一身绣金边黑服,头发全部盘到后方,神情冷冽。

    女子双手死死地攥住妇人的手臂,痛哭道:“母亲,我害怕!我不想去云衫寺,我也不想喝药。沈宪他就是个疯子!女儿在他手里不会好过的。”

    那妇人决然地挣脱女子的双手,疾言厉色道:“你都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还怕什么?”说着,她伸出手,指着桌前的一碗药:“如果你还有点自尊,就自己把药喝了。”

    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妇人,她没有想到,眼前的妇人居然会和沈宪一样,逼着自己喝堕胎药。泪雨如下:“母亲,我肚子里的,可是殿下的孩子!”

    这位妇人便是沈侯爷的母亲沈老夫人,眼前的女子就是沈家嫡女沈如蘅。

    “住口!”

    沈老夫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你真是个蠢货,这贵人的孩子更留不得!当今圣上要以仁礼治国,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圣上的儿子,尊贵的皇子,居然与功臣的妻子,行苟且之事,你让圣上的脸面往哪放!”

    说罢,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她痛心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蘅儿,你如今变成这样,是母亲的错,母亲没有把你教好。待此事一了,母亲就来陪你,咱们一起去真人面前,好好忏悔。”

    这世上,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沈老夫人低头看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这是她四十寿庆时,沈如蘅亲手给她带上的。

    一夕之间,尽物是人非。

    沈老夫人再次开口:“沈宪找了一名与你模样相似的女子。沈赵两家的婚事如期举行,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全京城高贵的侯门嫡女,而是一个被关在云杉寺的孤魂野鬼罢了。

    沈如蘅一想到以后的处境,便不再哭泣,抬头直视沈老夫人:“既然如此,您也不用假惺惺地再说教于我,女儿变成如今这样,全拜母亲所赐”。她伸手擦了脸上的眼泪,右边的脸颊映出几道指痕,字字诛心道:“母亲那么爱父亲,为了他,竟可以抚养别人的孩子。”

    “住口!”

    打了断沈如蘅的话,被至亲之人戳中伤口,沈老夫人的心情并不好受。

    “哈哈哈哈,赵显那个残废,说不定连个男人都不是,我凭什么嫁给她!”此时的沈如蘅像疯了一样:“女儿跟母亲一样,我也爱殿下,为了他,我也可以做任何事情。”

    沈老夫人收回手,彷佛泄了气一般,无力地说道:“把药喝了。”

    微光渐逝,桃溪院内,注定是个不眠夜。

    ——————

    十日后。

    先前一如既往的晴天终于迎来一阵细雨,秋雨绵绵,疏散着疲乏。

    厢房内,洛蘅盘腿坐在一架黄褐楠木的案台上,手持狼毫,对着一本名为《与花录》的小册子,临摹上面的字迹。

    自从上次与方韵交谈过后,她每天都在重复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练字,这是方韵派给她的任务。沈家嫡女沈如蘅冠绝艳芳,除了一张美艳天仙的容颜,还习得一手好字。

    对于洛蘅而言,容貌自不必说,但是这字,她是真不会写!在现代,很多大学生和上班族基本每人一台电脑,习惯键盘打字。而洛蘅作为一名舞蹈演员,每天只跳舞,如今要拿毛笔写字,这简直比压腿还痛苦。

    “练字讲究三分练定,七分悟性,要持之以恒,戒骄戒躁。你这副模样,实属不可。”

    声音从屋外传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一件天青色长衫,眉如春山,眼眸含笑,姿容胜雪,气质如玉。

    “你是谁?”

    男子半束发,无戴冠,身长鹤立,那双狭长的凤眼折射出一道锋芒,却不毕露。双手背握着朝她走来:“方韵教的不错,是有几分世家小姐的模样,只是不太像沈如蘅。”说着,稍稍停顿,回答洛蘅方才的问题:“明知故问?”

    洛蘅明了,是沈侯爷。

    今日天气爽朗,房内特意点上了龙涎香,甘甜的气息丝入心脾,让人惬意万分。

    沈宪坐在了案台旁边的交椅上,眉心舒展,闭目无言。洛蘅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着。

    洛蘅看不懂沈侯爷意欲何为,先开了话匣:“沈侯爷说我不像沈小姐?那请问要怎样才像呢?”

    “所以,是想好要代替沈如蘅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宪一听,答案很明显,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头,随后道:“至少沈如蘅不会称我为侯爷。”

    “那应该怎么称呼您?”

    沈宪睁开双眼,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叫-哥-哥”

    “好,哥哥。”

    看着眼前人露出一副调戏的模样,洛蘅也不恼,顺从地应着他。

    哥哥一声似黄莺出谷,娇翠欲滴。

    怎么有种调戏反到被调戏的感觉,沈宪瞧着一脸乖巧地女人,心下觉着有趣:“嗯~~想必你心里对替嫁一事有很多疑问,正好本侯今日得空,亲自过来,赏你一个明白。不日就要赴青花宴会,妹妹可不要掉链子哦。”

    “青花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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