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铺设一直从内廊至二门庭口，摆的都是檀木圆桌。初春的气候不怎么热，今儿还落了雨，主家便在各处搭了顶罩。
内廊坐的贵客都是和韦氏沾亲带故的，陆家被安排在廊口，还是沾了陆宜蓁的光。此处虽说不比廊内里华美舒适，但视野开阔，亦有畅快之感。
因是妇人的生辰宴，各家多为女客前来，男客中并无有身份的人物，故而男客便被安置在另一处，免得冲撞。
陆榕静坐在孟氏身旁，与周身一众攀谈相比，略显游离之态。一直未见的陆槿终于姗姗来迟。陆榕一低头，无意中瞧见陆槿裙摆略有些凌乱，鞋底还沾了红泥。
“才回来？”
陆槿借出恭溜走后，一直到她和陆宜妤从韦少夫人那回来，也没见着陆槿。
陆槿闻言动作一顿，但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笑道：“回来的路上被熟识的小娘子拉住唠嗑，耽误了时辰。”
“如此。”陆榕垂眸，不再多言。
她转头一瞥，发现听青仓促返回，眼里略带焦色。
出岔子了？
陆榕当即告了罪，起身离开席位，领着听青走到一旁假山后的角落处。
听青一落脚就连忙拿出举着的画，眉头轻皱，“娘子，先前韦家下人控不住马，撞了婢子，给染了画！”
听青边说边解开系带，绢的某处有一个醒目的污迹，隐隐湿润，还未完全干成渍。展开画卷，污渍刚好印在纸张右上首的空白处。
先前陆榕将画拿在手上觉得过于醒目，便令听青放回马车，谁成想，途中竟然遇到这种唐突事。这污迹一旦干了，就彻底补救不了，所以听青才急忙拿回来向主子汇报。
陆榕听到这儿，先观察自己丫鬟，“你可无事？”
听青摇头，“只是摔了一跤。”
陆榕接过听青手里的画，飞快思索，“这样，我去问主家下人要笔墨补救，你回马车换衣裳去。”
“这……”听青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失误，却是主子收拾烂摊子。
陆榕见即将开宴，又催促听青离去，同时逮住下人要来笔墨。
她寻了个无人处，仔细打量着画，动作一顿。匆匆在右上首题了诗，将污处完全盖住，毫无违和。
因时间紧迫，她提笔即落，字迹与往常相比，更显飘逸洒脱，与画倒是相得益彰。
之后陆榕等来听青，将画交给她晾干，便急忙回到宴上，恰好赶上开宴。
“干什么去了？身为客人竟如此冒失。”孟氏眉头一皱，对于陆榕失礼的行为表示不满。
陆榕没有辩解，只是恭敬道歉。
孟氏还准备说几句，宴会主角也到场了，遂耐下心不再开口。
柳毓华换了身喜庆的绯色衣衫，淡化了身上的清冷感。她走到廊中央，向周围意思了几句，又很快回到主座。
主座另一旁便是郑国公夫人，她笑得爽朗大气，一直忙里忙外招呼所有宾客。倒是柳毓华，像是被客气安置在座上的吉祥物，什么都没做，与理应属于她的生辰宴格格不入。
宴席过了一刻多钟，廊内突然迎面走出一个步伐稳重的婢女，明显是主家精心培养的贴身丫鬟。
大家的眼神虽然未落在她身上，但都注意着动静，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这丫鬟走至廊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陆宜妤行了礼，“见过陆娘子，少夫人有请。”
八娘？
崔氏也有些惊讶，“这……可是我妤儿冲撞了贵人？”
众人竖起耳朵都在听。
丫鬟声音恭敬，“回夫人，是好事，娘子得了魁，少夫人有加赏。”
嚯！
真了不得！
众人齐刷刷看向廊口正坐的柔弱美人。
“这位是顾五夫人的妹妹？”
“原来是那位的妹妹，怪不得……”
邻桌的姜夫人也含着笑看一向陆宜妤，对崔氏道：“倒真是随了她姐姐，你真是好福气。”
崔氏心里头也有些差异，自家女儿什么水平也清楚。她怀疑地瞥了一眼陆榕，又不着痕迹的回应，“估摸是侥幸罢了……”
“哎呦！你这可就过谦……”
病弱少女迎着众人的恭贺，得体起身，瞧着似乎极为稳重。但私下却狠狠攥紧手中的帕子，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
陆榕目送陆宜妤进入廊内。加赏？当时韦少夫人添彩头都没什么兴致，现在怎会加赏？陆榕一笑，只当自己多心了。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陆宜妤迟迟没有回来，陆家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担忧。
陆玥很有眼色，见崔氏脸上表情不对，也无心应酬，便开解道：“大伯母不必担心，说不定是八妹讨喜，少夫人多留着说了会儿话。”
崔氏勉强一笑。
正说着，便见原先那个大丫鬟领着陆宜妤回来了。丫鬟看不出情绪，而陆宜妤手上捧着礼盒，明显脸色不对。
崔氏心里一沉，“发生了何事？”
陆宜妤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表情复杂的看着陆榕，低声道：“少夫人请你过去。”
陆榕一愣，心里有个猜测渐渐显露，“难道是……”
陆宜妤点头，动了动唇，没让其他人看见。“那幅画。”
陆榕攥紧手心，知道自己不好的猜测被证实了，脸色微变，见一旁还在等候的丫鬟，又连忙细声称好，跟着离开。待走远几步，才眼神示意听青拿画。
她心里装着事儿，也来不及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和情绪。
画……出了问题？
陆榕跟着领路的丫鬟并未入内廊，而是换了方向。她走过一次，知道这是去少夫人院落的路。
陆榕越走心中越发紧张。能让一位少夫人不顾时机急忙唤人，那么只有一种情况——那幅画的所作之人很特殊。而直觉告诉她，那作画之人，就是她所寻的人。
想到这儿，她指尖一抖，心口隐隐发烫。等她站定在外屋等通传，望着低调奢华的屋子，竟有种畏惧忐忑之感。
“陆娘子……”丫鬟福身道：“少夫人请您进屋。”
陆榕暗自吸了一口气，还半礼，步子缓慢地挪动。穿过廊檐，裙摆上的褶子时拢时散，随脚步摇曳，银线绣制的鱼纹花样若隐若现，少女亭亭玉立、步步生莲。
“陆六娘？”
柳毓华没有坐在主座，而是倚在窗口的贵妃榻上，她手里捧着热茶，案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雾气上漫盖住了她的神色，那双空灵的眸子轻闪，看向刚刚进入屋子的客人。
陆榕欠身，“见过少夫人。”
“随意坐。”
陆榕应声，坐到主位下首。
柳毓华抿了口茶，示意丫鬟端下，将门掩上。屋内顿时空寂安静，只剩更漏的水滴，滴哒……滴哒……
她开口道：“对不住，丫鬟手慌拿错了画，听你妹妹说，画在你这儿？”
陆榕神情不变，“正是，但是……出了些岔子。”
她遂将先前染画补救的事逐一解释了，她脑袋难得有些混沌，也不知道说完对方是何反应。待她话落，屋内霎时安静。
柳毓华静静听着，没评价什么，只道将画取来先看看。
听青落后一步到了院子，已将画给了下人。
柳毓华下榻推开门，将丫鬟递来的画握在手中，“去书房。”
是给陆榕说的。
陆榕依言抿紧唇跟上，到了书房就见柳毓华已将画卷展开打量。下意识脚步一顿。
而此时的柳毓华则有些诧异，她本以为画是要毁了，毕竟一个小娘子补救题字，再怎么也是画蛇添足。但是……
她不由忆起当初三兄在书房作这《竹兰图》的情景。
那时她初至豆蔻，去长房做客，被下人领到书房练字，谁知刚一进门便见三兄立于案首提笔作画。
少年身姿挺拔，气质沉稳，窗口的光透进洒在乌黑色的案几上，零星的细亮抹于纸张，随意挥毫，笔尖泻出肆意之感。
他听到动静抬头，示意堂妹进来，又继续低头作画。很快，竹枝与兰草的生气跃然纸上，少年收笔。
“三兄不题诗？”她忍不住问。
少年抬眸回道：“还未想好。”
“咚咚咚！”
敲门声惊动了房内的两人。
她望去，见书房门口站着大伯父柳钟璋冲自己颔首，而后对少年道：“三郎，你来。”
“替我收好。”少年听到父亲的吩咐，匆匆离开书房，步履轻快，是还未背负任何枷锁的肆意自由。
那时的他们，谁也不知这句过于稀松平常的话意味着什么。
她等着三兄取画，却等来了三兄入京科考，一举得中探花，誉闻海内的消息。
十七岁的探花郎啊……
耀眼夺目，也满身束缚。
待再次见面将画给他时，三兄已自知无法题出与画相衬的诗和字了。他沉默地看着画，平静道：“就这样，随意处理了吧。”
她不知，三兄再见画时，心中是否会有遗憾，遗憾所有的向往与期许终成空，世间再无顾三，只剩柳探花。她替三兄可惜，这才将画从柳家带到韦家，一直保留。
柳毓华瞧了眼陆榕，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为何会题……这首诗？”
陆榕不解，只是依着本意回答：“自是为了合画意。”
柳毓华愣了愣，问道：“什么画意？”
“此画笔法娴熟，肆意之气贯通笔墨，一挥而就。但作画之人最难得的并不是这些……”
陆榕霎然忆起了那人力透纸背的字：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她抬头看向柳毓华，温声解释道：
“而是不拘于形，但又不过分失度，始终……清醒自持。”
柳毓华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
内廊坐的贵客都是和韦氏沾亲带故的，陆家被安排在廊口，还是沾了陆宜蓁的光。此处虽说不比廊内里华美舒适，但视野开阔，亦有畅快之感。
因是妇人的生辰宴，各家多为女客前来，男客中并无有身份的人物，故而男客便被安置在另一处，免得冲撞。
陆榕静坐在孟氏身旁，与周身一众攀谈相比，略显游离之态。一直未见的陆槿终于姗姗来迟。陆榕一低头，无意中瞧见陆槿裙摆略有些凌乱，鞋底还沾了红泥。
“才回来？”
陆槿借出恭溜走后，一直到她和陆宜妤从韦少夫人那回来，也没见着陆槿。
陆槿闻言动作一顿，但神情却看不出任何的异样，笑道：“回来的路上被熟识的小娘子拉住唠嗑，耽误了时辰。”
“如此。”陆榕垂眸，不再多言。
她转头一瞥，发现听青仓促返回，眼里略带焦色。
出岔子了？
陆榕当即告了罪，起身离开席位，领着听青走到一旁假山后的角落处。
听青一落脚就连忙拿出举着的画，眉头轻皱，“娘子，先前韦家下人控不住马，撞了婢子，给染了画！”
听青边说边解开系带，绢的某处有一个醒目的污迹，隐隐湿润，还未完全干成渍。展开画卷，污渍刚好印在纸张右上首的空白处。
先前陆榕将画拿在手上觉得过于醒目，便令听青放回马车，谁成想，途中竟然遇到这种唐突事。这污迹一旦干了，就彻底补救不了，所以听青才急忙拿回来向主子汇报。
陆榕听到这儿，先观察自己丫鬟，“你可无事？”
听青摇头，“只是摔了一跤。”
陆榕接过听青手里的画，飞快思索，“这样，我去问主家下人要笔墨补救，你回马车换衣裳去。”
“这……”听青心里愧疚，觉得是自己的失误，却是主子收拾烂摊子。
陆榕见即将开宴，又催促听青离去，同时逮住下人要来笔墨。
她寻了个无人处，仔细打量着画，动作一顿。匆匆在右上首题了诗，将污处完全盖住，毫无违和。
因时间紧迫，她提笔即落，字迹与往常相比，更显飘逸洒脱，与画倒是相得益彰。
之后陆榕等来听青，将画交给她晾干，便急忙回到宴上，恰好赶上开宴。
“干什么去了？身为客人竟如此冒失。”孟氏眉头一皱，对于陆榕失礼的行为表示不满。
陆榕没有辩解，只是恭敬道歉。
孟氏还准备说几句，宴会主角也到场了，遂耐下心不再开口。
柳毓华换了身喜庆的绯色衣衫，淡化了身上的清冷感。她走到廊中央，向周围意思了几句，又很快回到主座。
主座另一旁便是郑国公夫人，她笑得爽朗大气，一直忙里忙外招呼所有宾客。倒是柳毓华，像是被客气安置在座上的吉祥物，什么都没做，与理应属于她的生辰宴格格不入。
宴席过了一刻多钟，廊内突然迎面走出一个步伐稳重的婢女，明显是主家精心培养的贴身丫鬟。
大家的眼神虽然未落在她身上，但都注意着动静，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这丫鬟走至廊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陆宜妤行了礼，“见过陆娘子，少夫人有请。”
八娘？
崔氏也有些惊讶，“这……可是我妤儿冲撞了贵人？”
众人竖起耳朵都在听。
丫鬟声音恭敬，“回夫人，是好事，娘子得了魁，少夫人有加赏。”
嚯！
真了不得！
众人齐刷刷看向廊口正坐的柔弱美人。
“这位是顾五夫人的妹妹？”
“原来是那位的妹妹，怪不得……”
邻桌的姜夫人也含着笑看一向陆宜妤，对崔氏道：“倒真是随了她姐姐，你真是好福气。”
崔氏心里头也有些差异，自家女儿什么水平也清楚。她怀疑地瞥了一眼陆榕，又不着痕迹的回应，“估摸是侥幸罢了……”
“哎呦！你这可就过谦……”
病弱少女迎着众人的恭贺，得体起身，瞧着似乎极为稳重。但私下却狠狠攥紧手中的帕子，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
陆榕目送陆宜妤进入廊内。加赏？当时韦少夫人添彩头都没什么兴致，现在怎会加赏？陆榕一笑，只当自己多心了。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陆宜妤迟迟没有回来，陆家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担忧。
陆玥很有眼色，见崔氏脸上表情不对，也无心应酬，便开解道：“大伯母不必担心，说不定是八妹讨喜，少夫人多留着说了会儿话。”
崔氏勉强一笑。
正说着，便见原先那个大丫鬟领着陆宜妤回来了。丫鬟看不出情绪，而陆宜妤手上捧着礼盒，明显脸色不对。
崔氏心里一沉，“发生了何事？”
陆宜妤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表情复杂的看着陆榕，低声道：“少夫人请你过去。”
陆榕一愣，心里有个猜测渐渐显露，“难道是……”
陆宜妤点头，动了动唇，没让其他人看见。“那幅画。”
陆榕攥紧手心，知道自己不好的猜测被证实了，脸色微变，见一旁还在等候的丫鬟，又连忙细声称好，跟着离开。待走远几步，才眼神示意听青拿画。
她心里装着事儿，也来不及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和情绪。
画……出了问题？
陆榕跟着领路的丫鬟并未入内廊，而是换了方向。她走过一次，知道这是去少夫人院落的路。
陆榕越走心中越发紧张。能让一位少夫人不顾时机急忙唤人，那么只有一种情况——那幅画的所作之人很特殊。而直觉告诉她，那作画之人，就是她所寻的人。
想到这儿，她指尖一抖，心口隐隐发烫。等她站定在外屋等通传，望着低调奢华的屋子，竟有种畏惧忐忑之感。
“陆娘子……”丫鬟福身道：“少夫人请您进屋。”
陆榕暗自吸了一口气，还半礼，步子缓慢地挪动。穿过廊檐，裙摆上的褶子时拢时散，随脚步摇曳，银线绣制的鱼纹花样若隐若现，少女亭亭玉立、步步生莲。
“陆六娘？”
柳毓华没有坐在主座，而是倚在窗口的贵妃榻上，她手里捧着热茶，案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雾气上漫盖住了她的神色，那双空灵的眸子轻闪，看向刚刚进入屋子的客人。
陆榕欠身，“见过少夫人。”
“随意坐。”
陆榕应声，坐到主位下首。
柳毓华抿了口茶，示意丫鬟端下，将门掩上。屋内顿时空寂安静，只剩更漏的水滴，滴哒……滴哒……
她开口道：“对不住，丫鬟手慌拿错了画，听你妹妹说，画在你这儿？”
陆榕神情不变，“正是，但是……出了些岔子。”
她遂将先前染画补救的事逐一解释了，她脑袋难得有些混沌，也不知道说完对方是何反应。待她话落，屋内霎时安静。
柳毓华静静听着，没评价什么，只道将画取来先看看。
听青落后一步到了院子，已将画给了下人。
柳毓华下榻推开门，将丫鬟递来的画握在手中，“去书房。”
是给陆榕说的。
陆榕依言抿紧唇跟上，到了书房就见柳毓华已将画卷展开打量。下意识脚步一顿。
而此时的柳毓华则有些诧异，她本以为画是要毁了，毕竟一个小娘子补救题字，再怎么也是画蛇添足。但是……
她不由忆起当初三兄在书房作这《竹兰图》的情景。
那时她初至豆蔻，去长房做客，被下人领到书房练字，谁知刚一进门便见三兄立于案首提笔作画。
少年身姿挺拔，气质沉稳，窗口的光透进洒在乌黑色的案几上，零星的细亮抹于纸张，随意挥毫，笔尖泻出肆意之感。
他听到动静抬头，示意堂妹进来，又继续低头作画。很快，竹枝与兰草的生气跃然纸上，少年收笔。
“三兄不题诗？”她忍不住问。
少年抬眸回道：“还未想好。”
“咚咚咚！”
敲门声惊动了房内的两人。
她望去，见书房门口站着大伯父柳钟璋冲自己颔首，而后对少年道：“三郎，你来。”
“替我收好。”少年听到父亲的吩咐，匆匆离开书房，步履轻快，是还未背负任何枷锁的肆意自由。
那时的他们，谁也不知这句过于稀松平常的话意味着什么。
她等着三兄取画，却等来了三兄入京科考，一举得中探花，誉闻海内的消息。
十七岁的探花郎啊……
耀眼夺目，也满身束缚。
待再次见面将画给他时，三兄已自知无法题出与画相衬的诗和字了。他沉默地看着画，平静道：“就这样，随意处理了吧。”
她不知，三兄再见画时，心中是否会有遗憾，遗憾所有的向往与期许终成空，世间再无顾三，只剩柳探花。她替三兄可惜，这才将画从柳家带到韦家，一直保留。
柳毓华瞧了眼陆榕，问了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为何会题……这首诗？”
陆榕不解，只是依着本意回答：“自是为了合画意。”
柳毓华愣了愣，问道：“什么画意？”
“此画笔法娴熟，肆意之气贯通笔墨，一挥而就。但作画之人最难得的并不是这些……”
陆榕霎然忆起了那人力透纸背的字：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她抬头看向柳毓华，温声解释道：
“而是不拘于形，但又不过分失度，始终……清醒自持。”
柳毓华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