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夜幕刚刚降临，细雨绵绵。毛沐羽跑进了一家两元店，对着店里的镜子整理湿答答的刘海，透过橱窗玻璃，看向对面那栋只闪着几点光亮的小写字楼。心跳一鼓一鼓，她实在分不清是刚刚跑得太急了，还是因为可能会见到那个人。
毛沐羽买了一把伞，进入似乎不打算停的雨中，朝着那点光亮走去。
四楼，405室。
毛沐羽默念着这个地址，在灯坏了的楼梯间里转弯又转弯。
当她把5号房间门打开时，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一幅相框下调试着什么。
“欢迎。”男生听到动静没有回头，简单招呼了一下，就紧接着做自己的事了。他似乎想把相框卸下，但相框有点大，一直僵持着。
毛沐羽没有吱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然后伸出手，帮他扶住了相框。
男生转头看到毛沐羽，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一时间周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毛沐羽却低头查看着螺丝拆卸情况，没有对上对方的视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男生听见毛沐羽的声音：“拆啊。”
然后他才从呆滞中抽身，把最后一颗螺丝拆下。女生随即松手，若无其事地到旁边的展示区转着看着。
林厘法把相框放好，端来一杯水，毛沐羽接过。
“你……”他开口。
“我是第几个？”毛沐羽捧着杯子，打断了他。
“什么？”
毛沐羽轻轻抿了一口温水，盯着他的脸。
“我说，我是第几个，来看展的？”
林厘法也看着她，愣了一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地露出笑容：“第七个吧。”
毛沐羽也终于笑了，尴尬的气氛被开了一个口子。她看着墙上的照片，这才开始老朋友的打趣环节。
“有点惨淡啊。”
“还好，明天还会开展，我租了两天。”林厘法依旧看着毛沐羽正在喝水的侧脸，尝试用最自然的语气说：“而且你这不是来了吗。”
毛沐羽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机械般地一口一口喝着，掩饰自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心情，直到把水喝完。
“我帮你再倒一杯吧。”林厘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女生没有看他，把杯子递回去后便开始走动看展。
谁都没有再疑问，也没有再对话。就好像林厘法就是会在这一天办一个摄影展，并且选在405室，而毛沐羽会在稀稀拉拉的看展人群陆续离开后，出现在这里。
没有预想的落空，也没有过度惊喜。
到了写字楼要关大门的时间，林厘法把门锁好，二人并肩下楼，安静的楼梯间里只有他们俩同频率的脚步声，踩出丝丝凉意。毛沐羽紧握着雨伞的把手，外面的雨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闷的。她在走到二楼时停了下来。
“林厘法。”她叫他的名字。“外面在下毛毛雨。”
林厘法在她前面两级台阶下停下，转身看她。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毛沐羽吸了吸鼻子，笑出了声，她走下一级台阶，走到他的面前。她不去看林厘法的表情，只是借着台阶的优势，轻轻地抱住了他。
毛沐羽坐在陈旧的摩托车后座，搂住了她的腰。
闭上眼睛，车速变得快起来时，有那么一瞬间，毛沐羽觉得现在是夏天，是明媚的白天，只要伸手就能感受到风把阳光吹到自己的手心里。
红绿灯口，陈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别睡着了。”
“知道。”毛沐羽闷哼着。
陈旧拧起把手，毛沐羽凑到她的耳边：“许坞让我给你带东西啦！”
到了陈旧家门口，陈旧去停车，毛沐羽在衣服里面口袋里找着，然后把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递给了她。
“进来吧，外面冷。”陈旧接过，在毛沐羽进屋后把门给锁上。
“明天几点上课？”陈旧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
“早上七点五十。真是服了，调课还按照平时的时间上课，周末谁起得来。”毛沐羽把厚厚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
“那我回头定个闹铃。”陈旧把盒子里的耳钉拿了出来看着，微微出神。
那是一个骨骼交叉在一起形状的耳钉，泛着银色光泽，凉凉的金属感。
“需要戴戴看吗，好漂亮。”
“不了。”陈旧把耳钉放了回去，然后站起身。“我去帮你放热水吧，稍微淋了点雨，还是洗个澡比较好。”
毛沐羽“哦”了一声，乖乖接过陈旧递来的毛巾。
洗漱完后，毛沐羽躺在床上，看着正拿着手机定闹铃的陈旧，忍不住问：“如果明天不用醒来呢？今天可是世界末日啊。”
陈旧扭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但还是接她的话茬：“你可以等到零点，如果世界没毁灭的话，闹铃还是很必要的。”
毛沐羽笑了笑，望着天花板。
“林厘法也说明天还要上学。”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提他了。”陈旧翻了个身，面朝着毛沐羽。“世界末日的摄影展，你们好学生可真会搞浪漫。”
“世界末日，没几个人。”
“行啦，D大和你在的S大之间也不远，在大学城旁的小吃街可以放心偶遇了。”
说完，陈旧打了个哈欠，缩进了被窝。
毛沐羽回想起刚开学时头一个月故意不出去逛街，就是害怕和林厘法遇上。许坞打电话来说他在新生墙那儿发现林厘法考上了D大，毛沐羽也生硬地转移话题，许坞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便没再多问。
一切都只为了在这一天，去看看他有没有办展。
学生时代的约定不能只有我耿耿于怀。
陈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是毛沐羽上大学以来第二次住她家。第一次来的时候，陈旧开玩笑地说，如果哪天在外面玩，过了门禁，就打电话给她来这儿住。当时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今天，只是对林厘法是否会出现还不确定，便含糊着答应着。
现在想来，这三个月就好像一瞬间。其实从第二个月开始，毛沐羽就没有再刻意避着林厘法了，她这才发现，即使学校离得不远，也没那么容易遇上。
如果不是你想去见一个人，那么你遇见他的概率，比世界末日发生的概率还低。
毛沐羽看着墙上的钟，指针向着零点靠近，她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毛沐羽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走向卫生间。陈旧正站在镜子前，戴着那个骨骼耳钉。毛沐羽笑了：“妥协了啊？”
陈旧没回答，只是朝后站了站，毛沐羽站了过去，开始洗漱。
“这么早起来啊，还没叫你。难道是太害怕世界末日没睡着？”陈旧打趣着。
“比起世界末日，我更害怕老钱的课，他把迟到看得比期末考不及格都严重。”毛沐羽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咬字不清地说。
陈旧笑笑，出去把热好的早饭端到桌上。
回到学校上课，刚坐到教室里就听到同学们在讨论昨天的末日话题。
“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的嘛。”
“是啊，而且我还等到了零点。”
……
毛沐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那份浪漫，哪怕是掺杂着一些未知情况带来的尴尬。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自己都没预想过的拥抱。
当时的林厘法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在了毛沐羽的腰上。大概五秒钟，女生像是惊醒一般，弹回到上一级台阶。
“我我我……”毛沐羽暂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走吧，下面快关大门了。”林厘法转过身。
走出写字楼后，二人在公交车站互留了电话。
“去S大的车这个点没有了。”林厘法一副早就在这里踩过点看过公交信息的样子。
“你知道我在S大？”
“嗯”林厘法摸了摸鼻子。“我问了许坞。”
“如果我今天没来呢？”
“这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林厘法看向她。“拆那个相框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很难搞定，但我想着，如果你来了，就可以拆下了。“
毛沐羽目光闪烁。
“真的蛮难拆的。”林厘法顿了顿，朝她笑着说。“谢谢你来了。”
听懂了言外之意的毛沐羽抿了抿嘴唇，还没琢磨出该怎么回答，林厘法已经在拦出租车。
“没什么空车，等叫到了出租车我送你回去吧。”
雨停了，路上的车也慢慢多了起来。
毛沐羽跟着他朝马路上望了望：“不用了，陈旧说她会来接我。”
没一会儿，随着摩托声的临近，陈旧在路边停车，她摘下头盔。
“好久不见哈！”陈旧朝着林厘法招手。
“好久不见。”林厘法回应。
毛沐羽在二人寒暄期间坐上了摩托车后座，没有道别。
老钱开始点名，打断了毛沐羽的回忆。
答完到后，毛沐羽掏出手机，发消息回复许坞，陈旧应该是喜欢那个耳钉的。在外地上大学的秦雯文也给她消息轰炸，是有关林厘法的。
毛沐羽回：“末日没发生。”然后熄屏，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思绪回到高中生活。
毛沐羽买了一把伞，进入似乎不打算停的雨中，朝着那点光亮走去。
四楼，405室。
毛沐羽默念着这个地址，在灯坏了的楼梯间里转弯又转弯。
当她把5号房间门打开时，一个清瘦的背影站在一幅相框下调试着什么。
“欢迎。”男生听到动静没有回头，简单招呼了一下，就紧接着做自己的事了。他似乎想把相框卸下，但相框有点大，一直僵持着。
毛沐羽没有吱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然后伸出手，帮他扶住了相框。
男生转头看到毛沐羽，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一时间周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毛沐羽却低头查看着螺丝拆卸情况，没有对上对方的视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男生听见毛沐羽的声音：“拆啊。”
然后他才从呆滞中抽身，把最后一颗螺丝拆下。女生随即松手，若无其事地到旁边的展示区转着看着。
林厘法把相框放好，端来一杯水，毛沐羽接过。
“你……”他开口。
“我是第几个？”毛沐羽捧着杯子，打断了他。
“什么？”
毛沐羽轻轻抿了一口温水，盯着他的脸。
“我说，我是第几个，来看展的？”
林厘法也看着她，愣了一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地露出笑容：“第七个吧。”
毛沐羽也终于笑了，尴尬的气氛被开了一个口子。她看着墙上的照片，这才开始老朋友的打趣环节。
“有点惨淡啊。”
“还好，明天还会开展，我租了两天。”林厘法依旧看着毛沐羽正在喝水的侧脸，尝试用最自然的语气说：“而且你这不是来了吗。”
毛沐羽喝水的动作一顿，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机械般地一口一口喝着，掩饰自己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的心情，直到把水喝完。
“我帮你再倒一杯吧。”林厘法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女生没有看他，把杯子递回去后便开始走动看展。
谁都没有再疑问，也没有再对话。就好像林厘法就是会在这一天办一个摄影展，并且选在405室，而毛沐羽会在稀稀拉拉的看展人群陆续离开后，出现在这里。
没有预想的落空，也没有过度惊喜。
到了写字楼要关大门的时间，林厘法把门锁好，二人并肩下楼，安静的楼梯间里只有他们俩同频率的脚步声，踩出丝丝凉意。毛沐羽紧握着雨伞的把手，外面的雨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闷的。她在走到二楼时停了下来。
“林厘法。”她叫他的名字。“外面在下毛毛雨。”
林厘法在她前面两级台阶下停下，转身看她。
“嗯，今天是个好天气。”
毛沐羽吸了吸鼻子，笑出了声，她走下一级台阶，走到他的面前。她不去看林厘法的表情，只是借着台阶的优势，轻轻地抱住了他。
毛沐羽坐在陈旧的摩托车后座，搂住了她的腰。
闭上眼睛，车速变得快起来时，有那么一瞬间，毛沐羽觉得现在是夏天，是明媚的白天，只要伸手就能感受到风把阳光吹到自己的手心里。
红绿灯口，陈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别睡着了。”
“知道。”毛沐羽闷哼着。
陈旧拧起把手，毛沐羽凑到她的耳边：“许坞让我给你带东西啦！”
到了陈旧家门口，陈旧去停车，毛沐羽在衣服里面口袋里找着，然后把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递给了她。
“进来吧，外面冷。”陈旧接过，在毛沐羽进屋后把门给锁上。
“明天几点上课？”陈旧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
“早上七点五十。真是服了，调课还按照平时的时间上课，周末谁起得来。”毛沐羽把厚厚的羽绒服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
“那我回头定个闹铃。”陈旧把盒子里的耳钉拿了出来看着，微微出神。
那是一个骨骼交叉在一起形状的耳钉，泛着银色光泽，凉凉的金属感。
“需要戴戴看吗，好漂亮。”
“不了。”陈旧把耳钉放了回去，然后站起身。“我去帮你放热水吧，稍微淋了点雨，还是洗个澡比较好。”
毛沐羽“哦”了一声，乖乖接过陈旧递来的毛巾。
洗漱完后，毛沐羽躺在床上，看着正拿着手机定闹铃的陈旧，忍不住问：“如果明天不用醒来呢？今天可是世界末日啊。”
陈旧扭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但还是接她的话茬：“你可以等到零点，如果世界没毁灭的话，闹铃还是很必要的。”
毛沐羽笑了笑，望着天花板。
“林厘法也说明天还要上学。”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提他了。”陈旧翻了个身，面朝着毛沐羽。“世界末日的摄影展，你们好学生可真会搞浪漫。”
“世界末日，没几个人。”
“行啦，D大和你在的S大之间也不远，在大学城旁的小吃街可以放心偶遇了。”
说完，陈旧打了个哈欠，缩进了被窝。
毛沐羽回想起刚开学时头一个月故意不出去逛街，就是害怕和林厘法遇上。许坞打电话来说他在新生墙那儿发现林厘法考上了D大，毛沐羽也生硬地转移话题，许坞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便没再多问。
一切都只为了在这一天，去看看他有没有办展。
学生时代的约定不能只有我耿耿于怀。
陈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是毛沐羽上大学以来第二次住她家。第一次来的时候，陈旧开玩笑地说，如果哪天在外面玩，过了门禁，就打电话给她来这儿住。当时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今天，只是对林厘法是否会出现还不确定，便含糊着答应着。
现在想来，这三个月就好像一瞬间。其实从第二个月开始，毛沐羽就没有再刻意避着林厘法了，她这才发现，即使学校离得不远，也没那么容易遇上。
如果不是你想去见一个人，那么你遇见他的概率，比世界末日发生的概率还低。
毛沐羽看着墙上的钟，指针向着零点靠近，她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毛沐羽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走向卫生间。陈旧正站在镜子前，戴着那个骨骼耳钉。毛沐羽笑了：“妥协了啊？”
陈旧没回答，只是朝后站了站，毛沐羽站了过去，开始洗漱。
“这么早起来啊，还没叫你。难道是太害怕世界末日没睡着？”陈旧打趣着。
“比起世界末日，我更害怕老钱的课，他把迟到看得比期末考不及格都严重。”毛沐羽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咬字不清地说。
陈旧笑笑，出去把热好的早饭端到桌上。
回到学校上课，刚坐到教室里就听到同学们在讨论昨天的末日话题。
“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的嘛。”
“是啊，而且我还等到了零点。”
……
毛沐羽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那份浪漫，哪怕是掺杂着一些未知情况带来的尴尬。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自己都没预想过的拥抱。
当时的林厘法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把手放在了毛沐羽的腰上。大概五秒钟，女生像是惊醒一般，弹回到上一级台阶。
“我我我……”毛沐羽暂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自己的行为。
“走吧，下面快关大门了。”林厘法转过身。
走出写字楼后，二人在公交车站互留了电话。
“去S大的车这个点没有了。”林厘法一副早就在这里踩过点看过公交信息的样子。
“你知道我在S大？”
“嗯”林厘法摸了摸鼻子。“我问了许坞。”
“如果我今天没来呢？”
“这是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林厘法看向她。“拆那个相框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很难搞定，但我想着，如果你来了，就可以拆下了。“
毛沐羽目光闪烁。
“真的蛮难拆的。”林厘法顿了顿，朝她笑着说。“谢谢你来了。”
听懂了言外之意的毛沐羽抿了抿嘴唇，还没琢磨出该怎么回答，林厘法已经在拦出租车。
“没什么空车，等叫到了出租车我送你回去吧。”
雨停了，路上的车也慢慢多了起来。
毛沐羽跟着他朝马路上望了望：“不用了，陈旧说她会来接我。”
没一会儿，随着摩托声的临近，陈旧在路边停车，她摘下头盔。
“好久不见哈！”陈旧朝着林厘法招手。
“好久不见。”林厘法回应。
毛沐羽在二人寒暄期间坐上了摩托车后座，没有道别。
老钱开始点名，打断了毛沐羽的回忆。
答完到后，毛沐羽掏出手机，发消息回复许坞，陈旧应该是喜欢那个耳钉的。在外地上大学的秦雯文也给她消息轰炸，是有关林厘法的。
毛沐羽回：“末日没发生。”然后熄屏，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思绪回到高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