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第二次分班考试时间越来越近,毛沐羽知道自己和培二班之间的距离还很远,却也没有松懈。

    下课时间,从远处看一楼三个班,是一片安静的灰蒙蒙校服。

    热水房门口排队还算热闹些,不同班的同学遇到熟人打闹一下,疲惫的慰藉。易茗站在毛沐羽身旁,捧着一本小小的单词本。

    “还没问过你,你是哪个初中的呀?”毛沐羽和易茗打完水往回走。

    “隔壁市的。”易茗回答。“怎么了吗?”

    难得自己这个同桌会主动延续话题,毛沐羽愣愣地回:“随便问问,我们总归是朋友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易茗语气依旧平淡,却拖了拖尾音,像是在想些什么。

    刚回到班级里,体委正拿着报名表格每组开火车往后传,见到易茗进门便叫住了她。

    “易茗,你是语文课代表,可不可以做这次的加油稿收集人?”

    毛沐羽已经预设她会拒绝,除了高三,这次运动会要停课两天,大好的自习机会,她提前心疼已经足够操劳的体委一秒。

    “可以。”

    毛沐羽愣在原地,确认刚刚说那两个字的人是自己同桌,然后跟上她回了座位。

    “今天有人转性了啊。”既然是朋友,说话也没必要再小心翼翼。

    有那么一瞬间,毛沐羽仿佛看到易茗嘴角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

    中午,白女士越发懒得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过学校帮毛沐羽买了很多饭票,让她中午在学校里吃。

    吃完饭的毛沐羽打算回班里,路过培二发现林厘法也没回家。

    她敲了敲窗户,对方有点惊讶。毛沐羽挥了挥手里剩余的饭票,林厘法做出了然的表情。

    “运动会你报项目了吗?”林厘法问。“我是我们班收加油稿的。”

    “还真是语文课代表的统一任务啊。”毛沐羽恍然大悟。

    “大概是吧,一班也是。而且一二三班的收集人还需要在主席台读高一高二选过的稿子。”

    毛沐羽觉得更奇怪了,这么麻烦的事,易茗是怎么爽快答应的。

    “所以你有项目吗,我可以挑点你的读读。”

    毛沐羽连忙摆手:“我没项目,就算有……广播里出现自己名字总觉得怪怪的。”

    “也是。”林厘法笑笑。“那我挑点许坞的读读,他的加油稿肯定不少。”

    “你什么时候跟他混这么熟了。”

    “电话啊,上次不是互相留了电话吗,我有不会的题,打过电话给他,他对数码产品也有兴趣,问完题偶尔会聊点别的。”

    毛沐羽仿佛被点醒了,是啊,都互留了电话,有什么纠结打还是不打的。

    “你。”林厘法看着女生的眼睛,带着探究的语气。“你都没有打过来过,那天还是你先要的我的电话。”

    毛沐羽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男生接着说:“许坞说你回家写作业也不怎么问他题,是你的新同桌朋友在学校教你的。”

    已经对“朋友”这个词不敏感了,却还是会在林厘法说出来时轻颤一下。

    “嗯……反正周末会集合讲嘛,平时就没问。”毛沐羽第一次感受到说实话也会心虚。

    幸好林厘法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歪着脑袋想了想便把话题扯回运动会上。

    “这次运动会,我除了广播也没什么其他任务,如果你空闲着,可以来主席台找我……和你的同桌玩。”

    隔着窗框,林厘法朝她灿烂地笑。

    秋末运动会,高二的学生们倒是比高一的更积极,对他们来说,这估计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运动会,而对高一的学生们来说,近在眼前的只有分班考试。

    高二的穿着比高一更深一点灰色的校服,而坐在不远处教学楼里的高三生们,是最深的一片灰色。

    远湖市前几天一直在下雨,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高一的同学们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顶在头顶,像一排排灰蘑菇。大家交换着食物,交换着心情,偷偷地写匿名的加油稿,再跟其他同学要几张“官方”内容的,一起攥在手里走向主席台,被太阳晒红了脸。

    一二三班的学生大多躲在校服下刷题,校服的影子垂落在各式各样的练习题封面上。毛沐羽转头看向主席台,易茗、林厘法和一班的语文课代表三人坐在上面,等着第一场400米接力比赛的开始。

    许坞报的是今天下午场的跳高,被毛沐羽问起时,许坞曾无奈地说因为这个项目没什么人报名,自己个子高,就被拉去凑数。

    本班的体委又在挨个儿收加油稿,易茗早上收了一下,只收到几张。一二三班学生变化大,说不定下次就会到隔壁班,所以集体荣誉感没有别的班那么强。毛沐羽多写了几张,递给体委时对方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毛……”体委面露难色,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毛沐羽知道这很正常,自己也是除了一些班委,跟班里很多人连话都没说过,更别提把名字和脸对上。

    “毛沐羽,你是那个……”

    “马呈。”

    马呈。毛沐羽在心里和对方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她假装刚想起来,对方的表情果然轻松许多。

    “对了,语文课代表是你同桌吧,能帮我把这些稿先送上去吗,我再等等看有没有其他人写了。”马呈把稀稀拉拉的稿子递过来。

    毛沐羽拿着那些稿子上了主席台,一班的课代表和易茗都在背单词,只有林厘法昏昏欲睡。毛沐羽把稿子交给易茗,坐到了她身旁。

    “只有这么多了。”毛沐羽看到其他班级一摞又一摞的稿子堆积着,叹了口气。

    一旁的林厘法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伸手理了理那些稿子:“也有不少别的班写给一二三班的。”

    易茗笑了笑,合上单词本,开始整理稿子,准备广播。

    “金秋送爽,十五班全体同学为袁子皓加油,希望这个秋天可以为你送来赛场上的荣誉,我们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为你呐喊,为你燃烧,为你自豪。”

    一班课代表对照着比赛场次运动员名单读了一份,毛沐羽帮着易茗筛选,只有一两句话的不会被广播,但会按量计入班级积分,那十几大摞稿子里有一半都只有一两句话。

    时不时就有人上来递稿子,还得不停地筛选新稿,这么繁琐,易茗竟没有一丝不耐烦。

    十五班,自己刚开学的班级就是十五班,当时还是闷热的夏季,毛沐羽对那个班的印象,只有头顶有了年头的电风扇的声响,和班里为第一次分班考试紧张的气氛。

    现在和当时一样的,就只有又要面临分班考试这一情况。

    一上午的工作就是机械地筛稿子,读稿子。毛沐羽一开始还有点兴致,看看大家都写了些什么,到后来疲惫感战胜了新鲜感,她甚至拿起了易茗的单词本开始背。林厘法笑出声:“无聊的话,要不你去拍拍照吧,到处溜达溜达。”

    “什么拍照?”

    林厘法放下手里的任务,从旁边背包里掏出了相机:“你可以先试试,本来答应许坞下午给他拍几张照片留恋的,依照这架势下午不一定有空了,到时候你帮他拍吧。”

    “哦,我不会不小心给弄坏了吧。”毛沐羽接过相机,小心地拿着。

    “不会啦,你就随便调调,按按快门什么的,熟悉一下构图。”

    毛沐羽就这样带着林厘法的相机去了小花园,这儿还有其他同学也在。原本摆放小番茄盆栽的位置已经换了新的植物,她学着之前林厘法的样子拍这些新面孔,学着调试镜头里的明明暗暗。

    拍了几张都不满意,毛沐羽坐到长椅上晒太阳。操场上发令枪的声音、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被日光裹挟,遥遥地传来,碰上冷冰冰的高三教学楼,又慢慢地悉数退净。

    像海浪,一波一波。

    太阳晒得太舒服,睡意再次朝毛沐羽袭来,手中相机的金属边缘凉凉的,让毛沐羽处在睡与不睡之间。

    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个秋末。

    最后还是许坞放学下楼时在教学楼后看见自己,毛沐羽示意他自己有饭票,中午不回去了,对方一句“林厘法的相机……”才让她彻底清醒,连忙去还相机。

    走到操场东大门口,正碰上林厘法,对方接过相机放回包里,随口问她:“如何?”

    “不行,我技术太烂。”

    “没事,许坞要的只是纪念吧,拍成什么样倒是不打紧。”

    “对了,我拍的都还没删,你回头自己删一下吧,忽略那些画面。”毛沐羽有点不好意思。

    “是不知道怎么删吗,就把光标移到那个垃圾桶图标。”

    “不是。”毛沐羽停顿。“你相册是你的隐私。”

    林厘法一愣,想起相册里那张,自己那天拍的她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好吧,不看也好。”

    “不白用你相机。”毛沐羽塞了一张饭票给他。“我请你吃午饭好啦!”

    少女愉快的语调随着眉梢上扬,林厘法心跳漏拍,回应一个笑容。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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