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大厦里,仍亮着灯。

    不远处的酒吧里,玩乐和放松的都市人玩得正嗨。李谦和朋友耳语了几句,撤到大街拿手机一遍遍拨着,直到上了出租,电话仍未被接通,他简单一句:“楚慕集团。”

    司机熟络载他到目的地。

    他一上楼就见到工作狂,第一句话便是:“你果然在这里。”

    周慕寒并未搭理,不停敲击的键盘声像是讽刺刚从酒吧出来的搭档。

    “你要不要这么拼?公司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样拼命,我们玩得很有愧疚感。”

    李谦其实还担心他的安危。

    周慕寒淡淡说:“我把工作提前安排好,方便你们过年加班。”

    李谦难以置信听到这话......“你意思,过年你去快活?”

    “要不然大半夜我干活,你快活?”

    李谦无语:“冤枉啊,我酒都没喝,特意跑过来关心你。”

    周慕寒笑了,甩手示意他回去。

    李谦不太确信,“......真的?确定不需要我?”见周慕寒一幅“再问就给你安排工作”的表情,忙说:“行行行,那我走了。”一溜烟逃离现场。

    老同学被拿捏得死死的。

    周慕寒继续干活,手头的任务若不提前安排好,过年怕是会出现曲折,他专注敲击着键盘,速度变快了一些,脸上的疲态跟着减弱许多。

    门被再一次推开。“别忙太晚了,后头的工作我们可以顶上。”李谦放下咖啡默默退出。

    他知道前期任务如果完成好,后续工作时长将会缩短。再说老慕又是不忙完,不会停歇的性格,只能送上来自兄弟的一杯“关怀”,终是离开办公室。

    凌晨,周慕寒瘫坐在座椅上。

    他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揉着眉心,和刚才的状态完全不同,他将额头靠在交握的两只手上,微闭着双眼,看不出任何表情。

    久久地,他长长吐了口气。

    抽开左侧的抽屉,微黄陈旧的文件袋在里面平躺着,看得出上面的线掉过,后来又被主人小心沾回去过。使用的频率很高,袋口有些残破,文字倒清晰,上头写着“个人档案”四个大字,大字下面几排小字,因为褶皱过,字迹有些看不太清。

    周慕寒盯着它,好半天才将缠绕的线解开,慢慢抽出纸张,赫然出现小女孩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儿笑得好看自在,脸上满是天真无忧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看一眼名字:陈楚言,6岁,兴趣爱好看书,长大的理想画家,最爱的人爸爸妈妈,愿望去游乐园;

    往下翻,年龄8岁,兴趣爱好看书,长大的理想作家,最崇拜的人妈妈,愿望会做饭;

    再往下:年龄15岁,兴趣爱好看书,长大的理想医生,最感恩的人刘婶,愿望治病救人;

    再继续,年龄18岁,兴趣爱好看书,长大的理想打工人,最讨厌的人酒驾者,愿望变有钱;

    ......

    到最后:陈楚言,年龄20岁,兴趣爱好看书,长大的理想自由人,最在乎的人自己,愿望健康平安。

    她的愿望在一点点改变。上天为何将她灿烂的笑容收走?第一张明媚如花的笑脸,第二张淡淡微笑着,第三张第四张开始失了笑容......直到看到愁郁的表情。

    他的心拧在一起,像是在和老天爷生气,重重往桌上锤了一拳。这么多年,他太希望自己长大变强,太希望他的女孩和从前一样冲他喊一句“大哥哥,我家村口有棵大树,很好找的,明天你来找我。”可是这么多年,他没法找,怎么找?拿什么找?在自己不够强大时吗?

    但其实,他是去找过的。

    【那年,他去到她说的村口,村口有一棵大树,他两根手臂抱不过来。他穿着湖蓝色汗衫,脸洗得干干净净。他想像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迎接他的到来,会不会还说大哥哥你饿不饿?会不会递过来好吃的糖果?

    他路过潺潺流动的小溪,道路还算宽阔,两旁的房子高低有别,往里走,有人啃着西瓜,有人训诫着“你再不好好学习,以后下地干活”这样的狠话。

    哪户会是她家呢?他挨家挨户找得实在太慢了,想着许是走错了道,折回村口不远处,再次回到训诫孩子的那户。

    “叔叔,请问,陈楚言家怎么走?”他站在门外有些害怕。

    “你是说跑了老公那户?”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先是瞪了自家小孩一眼,看孩子低着头,一直不敢顶嘴,呼吸还有些不匀。“她去镇上了。”

    小慕寒弱弱看一眼被训斥的小孩。“去镇上?那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不屑地将身体靠在门边。“不好说,她妈妈三天两头上医院,每个月都要折腾上一两回。一般两三个小时吧,毕竟这里到镇上有点路,再说挂个盐水也要时间。”

    他没听到满意的答案,有些失望。

    男人怒意渐弱,说话也带了几分柔和。 “要不要喝点水?”

    他顾不得回答,问:“那你能告诉我,她家怎么走吗?”

    男人用手指了指前面,“呐,那边有棵大树,很好找的,几间房挨在一起,黑瓦裸砖的那户就是。”

    不消片刻,他真看见比村口那棵枝干小了些的大树,再看一眼屋顶,那一方土黑显得突兀。他往前又走了点,均是上坡,看到那条石板凳,他知道了当时送饭时,她为何脸红又大喘着气。那么大段的路,那么热的天,她那么着急跑过来,只为给他送吃的。

    去镇上总要些时间的。会不会路上耽搁了?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心突地跳了好几下,好多问题在脑海盘旋,怕她回来看不见,他不敢走远,又折回门口等着。】

    可终是错过。

    周慕寒从右侧抽屉拿出画本,上面的小人儿手拉着手,二大一小。小人儿旁边几棵大树,大树上几只小鸟飞起,树下很多小花小草,后面有一间大房子,大房子里大大的窗户,窗户上面长长的烟囱,烟囱里冒着炊烟,炊烟上空朵朵白云,白云上面一个大大的太阳,太阳很大很圆,三张笑脸很灿烂。

    简单的画本,稚嫩的画工,上面是她最纯朴的人生写照,记录着她每一次的开心与幸福瞬间,稚嫩到她终是没法实现。

    而他,在它的陪伴下渐渐开朗。

    他从刚才的抽屉又拿出一个木质盒子,慢慢开启,里面的东西陈旧复古,甚至可以称之为乡土。陈旧的包装纸,颜色早已黯淡褪色,里面的东西随着岁月变迁早已变形,但他看着仍觉可爱,这么多年,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直谨记她说的“大哥哥,吃颗糖就甜了呢。”

    可他,不舍得吃。

    每每在坚持不下去时,他都会拿出来告诫自己要坚持,他记得她说的“笑一笑生活就不那么苦了。”

    期末考试的倒计时钟声敲响。

    自习室里人满为患,图书馆里灯火通明,宿舍里都是埋头苦读的学子,每一个场景都在宣告:这是一场硬仗。

    金融学院从第一学期校方就制定个性计划,让学生扬长避短,有的放矢进行技能训练。第一版块传票,算是为进银行准备,设置的门槛蛮低,规定时间内输完一百张票据且全部正确即可。薛然然总觉得没用。“真搞不懂为什么练传票?我们以后又不做柜员。”

    陈楚言说:“不过挺解压,在输入一串串数字时,大脑放空,机械化将数字输入电脑里,感觉还蛮好的。”

    “真的假的?”

    “真的。那一刻没有外在打扰,只有放松。我听说去柜台工作的同学,时间卡得特别紧,压力很大,针对我们的要求算低了。”

    薛然然走出大楼,紧了紧衣服,“我只是不懂为什么设置这项技能?”

    陈楚言也不懂,但还是给了自己的理解:“也许是练习反应力,还有让我们熟悉票据规程吧,另外也是为了理解其他部门的工作。”

    “好好好,我接受了,那我们去吃串串吧,我饿了。”薛然然拉着人直奔小卖部。

    因为临近期末,熬夜的学子们直奔小卖部,生意红火。

    薛然然兴匆匆往里挤,见串串还有最后两根,连忙大喊:“老板来两串。”

    旁边响起相同的声音。

    转头一看,她惊掉了下巴。

    “男神你怎么在这里?”

    周慕寒先是付了串串的钱,又递给她一袋东西。“学习辛苦了,你们吃点坚果,对身体好。”

    薛然然十分恭敬,“好的男神,没问题,我们一定认真吃。”她推了推美人,“你们先聊聊?”表情十分有趣。

    男神说:“嗯,聊几句就走。”带着美人走到一侧。

    女生们顾不得吃,窃窃私语,不时打量着。

    薛然然说:“这个这个......你们赶紧买吃的。”被一提醒,大家也算是该干嘛干嘛,偶有女生回头瞧上一瞧。

    陈楚言好奇他的到来。

    她刚站定,就听他说:“快期末了,想来看看你,给你鼓鼓劲。”

    每一次和他见面,她都心跳飞快,心底十分欢迎他的到来,就像现在。但嘴上却说:“我没事,你也要注意身体。”

    他说:“你别担心我,我是想你了。”

    她被这话给震住。

    其实她也想他,很想抱抱他,很想让他知道她的想念,让他知道他拥抱的力量,让他知道,他对于她是多么的重要.....

    “那......”她看着他,有些期待。

    他看着她隐隐显现出来的黑眼圈,心疼说:“天冷了,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她怅然若失,“哦!”

    .......

    薛然然不经意瞄见不远处,手里的串串差点掉地上。

    “这这这.....”这是怎样的神仙画面?

    男神正将美人轻轻拥入怀里!不行,得赶紧拍下来,她急忙将东西放在小卖部桌上,眼疾手快拍了一张。

    “干嘛这么快啊。”

    男神已经放开了美人。“好了,抱一抱你,我就有了力量。”

    陈楚言得到满足,很想说“我也是。”

    他突地说:“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薛然然开心跑过来,见美人羞涩着,小心询问:“是不是还没聊好?那我再等等,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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