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子韵怔怔盯着那株灵植，眸中雾气还没上涌，突然捏着它的手动了动，风驰电掣将无辜的小苗塞入刚刚拔出的土坑，再意思意思盖盖好。
眼泪因这出乎意料的行为，要回不回地憋住了。
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人一脸无辜回望：“种回去了。”
是安慰，聊胜于无的安慰，但江子韵还是问了一句：“是活着的吗？”她说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当然，就这样埋好，再输点灵气进去……”他示范给她看。
江子韵稍稍凑近些，眼见原本焉不拉几的小苗瞬间舒展身姿，蜷曲的叶片抖落开来。
谢旭指着那株寒风铃，转头对她说：“看，大功告成。”
呼吸间距离太近，江子韵微微离远了些，将视线转向寒风铃。
见苗没事，她放下心中大石，同时心中不免有些歉意：“是我忘了告诉你哪些不能拔，作为补偿——”
“——你什么修为啊？”
能救活寒风铃，至少应该是天系冰灵根吧。
突然的话锋一转，饶是谢旭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沉默了许久。
江子韵打算看看手头有没有东西可以帮忙，此刻见对方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忍不住抿唇微笑。
“我没有修为。”他突然生硬冒出这样一句话。
“嗯？”
“真的。”
之前那个，先废了就是，这么些年，他早就厌了，现在得了机会终于能做自己的事了。
没有修为也会有灵气吗？江子韵不明白，但或许是人家有难言之隐，因此也不继续追问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
“那你等会跟我过来，我把修炼的书给你。”她认真盯着他看。
不管别的，有冰灵根的话那些打扫的口诀一定要近期给她学会！
“……可以。”许是少女目光过于灼热，谢旭移开了视线。
收拾好灵药，江子韵带着他走。
往上走没多远就是她的住处，等到谢旭伤好了，他也要搬上来的。
江子韵指了指对面的空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随便你建。”
他拧眉看江子韵，看上去很不满意的样子。
“要我帮你吗？或许你更喜欢洞窟？那要上后山去挖……”她举手示意。
谢旭看了她身后的房子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她的房子是师兄用青竹搭的，再布上阵法，没有风吹雨淋的，看上去要多雅致有多雅致。
她挺喜欢的反正。
没办法，咱们这地就讲究一个朴素，回归自然。再说，修仙之人怎么能在意身外之物呢！
等他适应适应就好了。
谢旭跟着人进了房间，这地实在简陋，他没什么表情盯着窗台处发呆，结果细看之下竟发现了不同。
窗台上有随风摇曳的不知名小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放花的瓶，光泽非凡，整个瓶就透露出咱很贵你别碰的态度。视线转移，桌上摆放的是可以蕴养灵气的紫珊壶，单这一个壶就值几千上品灵石。
想到刚刚被他不小心拔起的寒风铃，若非他身上的灵脉刚好都与其匹配，这么贵重娇嫩的苗，早该枯萎。
看来这座山的灵气比想象中还要充足。
这竹屋外边看上去简陋，实则内有乾坤。摆放着的物件，除了天生天长的，便都是外界难求的好东西。
透过珠帘，谢旭还看到了曾经琅琊坊丢失的暖玉床，现在被他这新鲜出炉的师姐在上面放了好些杂七杂八的物什，要是坊中长老看见，估计得晕过去。
只有一张吗？印象中好像是一对儿。
他观察了一圈，虽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进来发现，空间比第一眼大的多，而后便是连环暴击，越看越新奇。
不觉心中暗衬，应该是他那名义上的师父给的。
叶靖尘，果然比想象的有趣。
跟着他，不亏。
就是当时这负面情绪被对方洗得太干净了，导致他现在心里面空的很，没有上进的念头。明明现在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居然觉得这样挺好。
谢旭看着少女翻找的身影，微微歪头靠在门边。
左右叶靖尘已经帮了他一个大忙，修炼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这样想来，倒也不算坏事，不过该办的事还得办。
这种安稳日子，不会太久的……
江子韵翻了半天，终于把书都找齐了，递给他一大摞基础的，和另一摞有关她不能修炼的法诀的。
少年倒是轻松接下，不见分毫吃力神态。
这人好得也太快了，这不才大病初愈么，怎么生龙活虎的。
江子韵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这里的东西都给你，先挑着练练，不会的……呃，等师父出关问他就行。”江子韵挠挠脸，对于自身修为深感歉意。
抱歉啦小师弟，她来这也没多久，学得还不到门。
“好。”
谢旭果断答应，也没有任何问题，这让江子韵更加不好意思，望了望对面山下的空地，再次发出邀请：“真不用我帮忙？”
“不了，我自己来……师姐。”尾音上扬语调刻意放软，他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
真的，每次见他这样，江子韵都很想对着那张小脸打上那么一拳。
她按下蠢蠢欲动的右手，把少年轻轻推了出去。
之后几天江子韵眼见那块空地筑起高楼。雕梁画栋，精巧绝伦，朱红的墙壁配着碧瓦朱檐，活生生一座小型楼阁。
她不酸，真的，她房子可是师兄建的，多么清新雅致，符合修仙之人的审美。
这样想着，视线还是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谢旭在那边比划着什么，下一秒楼阁后方的竹林瞬间被移平一块，他又开始在那挖坑。
这是……要搞个池子吗？
仅仅看他这样，江子韵就明白他之前说自己没修为果然是骗人的，更可气的是，他连敷衍做样子都不曾！
江子韵撇过脸不再看他。
余光中刻在翼角之上的小兽在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芒，她被吸引了，重新抬眼看去。
看不太清，只依稀能借着之前模糊的印象回想起来，好像是一条龙？还是蛇？但按先前的经验来说，一般都是龙，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龙了。
不看了不看了，眼不见心为静，她要修炼去了！没空看！
江子韵愤愤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大步走过床尾，抵达深处的一个洞窟，看着石床上摆放着闪烁各色光芒的灵石，心情平复的许多。
她面上挂着笑意走上前，又在百宝袋里拿出一枚嵌着黄色矿石的储物戒，从里面倒出来一堆新的。
眼见那块空地被堆满，江子韵收了袋子重新清理出一块地方，这才盘腿坐下，心满意足在一堆家当里闭眼打坐。
又过了一段时间，谢旭看着面前初具规模的建筑，满意点点头。
差不多了，那么……
他猛地一掌对着胸口拍下。
“咳！咳咳……”
压抑着声响，少年额发鬓角处已然溢出了细汗，他忍着痛，专注抽取在经脉中疯狂游走的银白细丝。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至确保无一遗漏，他才将其抽出，放入早已备好的瓶中封印。
下一秒，身子软倒在地。
窗外斜阳倚进楼阁，金色余晖落在纹路繁杂的掌心。谢旭动了动，勉强翻了个身，让整个人进入那犹带暖意的余光之中。
对着阳光，他歇了一会儿，抬起手，略有些困难地调动灵气，发现掌心能运结出细小冰晶后，满意挥散。
这是他新征程的第一步，只要熬过这点痛，就好了。
以这条血脉修炼，想必会事半功倍。
金色光晕染在墨色瞳孔，隐约映出一点红光，放松下来后的疲惫伴随着经络中细微针扎似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缓缓阖上眼帘。
江子韵这回修炼的不错，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明显发觉五感又稍稍增强了一些，虽然还有些朦胧，但外面的一花一树都逃不过自己神识，当然，还有那座壕无人性的楼阁，里面有个人无声无息躺在地上……
？？！
她猛地睁眼冲了过去。
怎么一不看着就出事啊！！这倒霉孩子！
几个跃步登上阁楼房瓦，她身形转动，不一会儿便到达了谢旭所在楼层。脚一蹬，利落飞进阁楼窗户，赶紧把人扶起来。
怎么了这是？
江子韵把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探查，又四处看了一圈，愣是没发现一张床榻。
合着就建了个壳子。
无法，只能抱着他坐在地上。
许是感知到什么，谢旭眼睛睁开一条缝，唇色苍白，面无表情静静盯着少女，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浅淡。
“这回，我是真的没了修为。”他明明看上去很累，却还是弯起眼睛，鸦羽似的长睫投出一小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师姐，你可要保护好我……”
江子韵没理他突然飙戏，捏着纤瘦的手腕，再次仔细过了一遍自身灵气，生怕出什么纰漏，确定是经脉受损后，果断支起腿弯把他放自己的腿上靠着，一手护着他背后，另一只手从百宝袋里拿东西。
还没等她找到药丸，少年就撑不住似的滑了下来。
谢旭靠着柔软，那丝缕的疼飘飘忽忽变轻了些。鼻尖香气满溢，是甜蜜中带着温度的香，好像曾经吃过的小小饴糖……
没了阻碍，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昏沉。
终于在一堆杂七杂八中拿出想要的——一枚镶嵌着莹白矿石的储物戒。江子韵低头一看，这家伙快睡着了，于是果断捏着少年手感不错的脸颊迫使他张嘴，塞了一粒圆乎乎的药丸进去。
昏沉中有什么东西入口即化，谢旭强撑着惊醒。
映入眼帘是少女关切的脸庞。
唇瓣如春樱绽开，夕阳投影光晕，印染在上翘的睫毛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他们近到对方面上细小绒毛都一清二楚。
谢旭赫然瞪大双眼。
见他清醒，面上也开始红润起来，江子韵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拿错药。
“好了没，起来吧。”
江子韵推推他，这个姿势怪累人的，虽然修仙后身体不觉得什么，但她心累。
少年手掌撑地默默离远了些。
“说吧，怎么回事。”
少女盘腿抱胸，摆出一副师姐的样子询问道。
等了一会儿，见他默然不语，也只得在心中叹气一声：“好了，如果再有这种事情记得先通知我，好给你收.尸。”
她没好气说了一句。
谢旭没有立马反驳，小半张白净脸蛋入了光辉，剩下的还在建筑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他只略略抬眼，眼睫似乳燕展开双翅，透着一股子温顺可爱的圆润。
可那光影，却使原本的俊秀容颜徒然诡魅起来。
少年黑沉沉的眼眸闪烁亮光，就这样盯着气鼓鼓的少女。
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抖了一下，江子韵不动声色挪到光里，远离刚才的地界，继续等他回答。
少年唇瓣微动，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对谁都这样？”
是说刚才给他吃药这件事吗，江子韵摇了摇头，态度自然：“不啊，你不是我师弟嘛。”
“哈……师弟。”谢旭意味不明哼笑了几声，就在江子韵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他慢吞吞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身姿看上去挺直有劲，显然身上已好了大半。
师父给的方子真不错，回去再多囤点。
江子韵心中胡思乱想着，面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夕阳已然落幕，天色暗沉，只剩微弱余光在遥远天边映出。
竟过了这么些时候了。
“我也该回去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边拍边嘱咐道，“你这两天饿了找我就行，不过我也不是顿顿会做饭，西边院子里的菜生吃也可以，自己去拔。”
见他没了声响，江子韵挑眉抬头。
“听到了吗？”
“听到了。”这回倒是有声音了，不过好像在做什么心理暗示，谢旭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又开了口，“现在有饭吗？”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
“我饿了。”
“……”
江子韵背过身弯起眼闷闷笑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在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下非常镇定回答道：“有。”
眼泪因这出乎意料的行为，要回不回地憋住了。
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人一脸无辜回望：“种回去了。”
是安慰，聊胜于无的安慰，但江子韵还是问了一句：“是活着的吗？”她说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当然，就这样埋好，再输点灵气进去……”他示范给她看。
江子韵稍稍凑近些，眼见原本焉不拉几的小苗瞬间舒展身姿，蜷曲的叶片抖落开来。
谢旭指着那株寒风铃，转头对她说：“看，大功告成。”
呼吸间距离太近，江子韵微微离远了些，将视线转向寒风铃。
见苗没事，她放下心中大石，同时心中不免有些歉意：“是我忘了告诉你哪些不能拔，作为补偿——”
“——你什么修为啊？”
能救活寒风铃，至少应该是天系冰灵根吧。
突然的话锋一转，饶是谢旭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沉默了许久。
江子韵打算看看手头有没有东西可以帮忙，此刻见对方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忍不住抿唇微笑。
“我没有修为。”他突然生硬冒出这样一句话。
“嗯？”
“真的。”
之前那个，先废了就是，这么些年，他早就厌了，现在得了机会终于能做自己的事了。
没有修为也会有灵气吗？江子韵不明白，但或许是人家有难言之隐，因此也不继续追问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
“那你等会跟我过来，我把修炼的书给你。”她认真盯着他看。
不管别的，有冰灵根的话那些打扫的口诀一定要近期给她学会！
“……可以。”许是少女目光过于灼热，谢旭移开了视线。
收拾好灵药，江子韵带着他走。
往上走没多远就是她的住处，等到谢旭伤好了，他也要搬上来的。
江子韵指了指对面的空地：“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随便你建。”
他拧眉看江子韵，看上去很不满意的样子。
“要我帮你吗？或许你更喜欢洞窟？那要上后山去挖……”她举手示意。
谢旭看了她身后的房子一眼，摇了摇头，“不用。”
她的房子是师兄用青竹搭的，再布上阵法，没有风吹雨淋的，看上去要多雅致有多雅致。
她挺喜欢的反正。
没办法，咱们这地就讲究一个朴素，回归自然。再说，修仙之人怎么能在意身外之物呢！
等他适应适应就好了。
谢旭跟着人进了房间，这地实在简陋，他没什么表情盯着窗台处发呆，结果细看之下竟发现了不同。
窗台上有随风摇曳的不知名小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放花的瓶，光泽非凡，整个瓶就透露出咱很贵你别碰的态度。视线转移，桌上摆放的是可以蕴养灵气的紫珊壶，单这一个壶就值几千上品灵石。
想到刚刚被他不小心拔起的寒风铃，若非他身上的灵脉刚好都与其匹配，这么贵重娇嫩的苗，早该枯萎。
看来这座山的灵气比想象中还要充足。
这竹屋外边看上去简陋，实则内有乾坤。摆放着的物件，除了天生天长的，便都是外界难求的好东西。
透过珠帘，谢旭还看到了曾经琅琊坊丢失的暖玉床，现在被他这新鲜出炉的师姐在上面放了好些杂七杂八的物什，要是坊中长老看见，估计得晕过去。
只有一张吗？印象中好像是一对儿。
他观察了一圈，虽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进来发现，空间比第一眼大的多，而后便是连环暴击，越看越新奇。
不觉心中暗衬，应该是他那名义上的师父给的。
叶靖尘，果然比想象的有趣。
跟着他，不亏。
就是当时这负面情绪被对方洗得太干净了，导致他现在心里面空的很，没有上进的念头。明明现在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居然觉得这样挺好。
谢旭看着少女翻找的身影，微微歪头靠在门边。
左右叶靖尘已经帮了他一个大忙，修炼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这样想来，倒也不算坏事，不过该办的事还得办。
这种安稳日子，不会太久的……
江子韵翻了半天，终于把书都找齐了，递给他一大摞基础的，和另一摞有关她不能修炼的法诀的。
少年倒是轻松接下，不见分毫吃力神态。
这人好得也太快了，这不才大病初愈么，怎么生龙活虎的。
江子韵摇了摇头，不去多想。
“这里的东西都给你，先挑着练练，不会的……呃，等师父出关问他就行。”江子韵挠挠脸，对于自身修为深感歉意。
抱歉啦小师弟，她来这也没多久，学得还不到门。
“好。”
谢旭果断答应，也没有任何问题，这让江子韵更加不好意思，望了望对面山下的空地，再次发出邀请：“真不用我帮忙？”
“不了，我自己来……师姐。”尾音上扬语调刻意放软，他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
真的，每次见他这样，江子韵都很想对着那张小脸打上那么一拳。
她按下蠢蠢欲动的右手，把少年轻轻推了出去。
之后几天江子韵眼见那块空地筑起高楼。雕梁画栋，精巧绝伦，朱红的墙壁配着碧瓦朱檐，活生生一座小型楼阁。
她不酸，真的，她房子可是师兄建的，多么清新雅致，符合修仙之人的审美。
这样想着，视线还是忍不住被吸引过去。
谢旭在那边比划着什么，下一秒楼阁后方的竹林瞬间被移平一块，他又开始在那挖坑。
这是……要搞个池子吗？
仅仅看他这样，江子韵就明白他之前说自己没修为果然是骗人的，更可气的是，他连敷衍做样子都不曾！
江子韵撇过脸不再看他。
余光中刻在翼角之上的小兽在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芒，她被吸引了，重新抬眼看去。
看不太清，只依稀能借着之前模糊的印象回想起来，好像是一条龙？还是蛇？但按先前的经验来说，一般都是龙，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龙了。
不看了不看了，眼不见心为静，她要修炼去了！没空看！
江子韵愤愤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大步走过床尾，抵达深处的一个洞窟，看着石床上摆放着闪烁各色光芒的灵石，心情平复的许多。
她面上挂着笑意走上前，又在百宝袋里拿出一枚嵌着黄色矿石的储物戒，从里面倒出来一堆新的。
眼见那块空地被堆满，江子韵收了袋子重新清理出一块地方，这才盘腿坐下，心满意足在一堆家当里闭眼打坐。
又过了一段时间，谢旭看着面前初具规模的建筑，满意点点头。
差不多了，那么……
他猛地一掌对着胸口拍下。
“咳！咳咳……”
压抑着声响，少年额发鬓角处已然溢出了细汗，他忍着痛，专注抽取在经脉中疯狂游走的银白细丝。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至确保无一遗漏，他才将其抽出，放入早已备好的瓶中封印。
下一秒，身子软倒在地。
窗外斜阳倚进楼阁，金色余晖落在纹路繁杂的掌心。谢旭动了动，勉强翻了个身，让整个人进入那犹带暖意的余光之中。
对着阳光，他歇了一会儿，抬起手，略有些困难地调动灵气，发现掌心能运结出细小冰晶后，满意挥散。
这是他新征程的第一步，只要熬过这点痛，就好了。
以这条血脉修炼，想必会事半功倍。
金色光晕染在墨色瞳孔，隐约映出一点红光，放松下来后的疲惫伴随着经络中细微针扎似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缓缓阖上眼帘。
江子韵这回修炼的不错，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明显发觉五感又稍稍增强了一些，虽然还有些朦胧，但外面的一花一树都逃不过自己神识，当然，还有那座壕无人性的楼阁，里面有个人无声无息躺在地上……
？？！
她猛地睁眼冲了过去。
怎么一不看着就出事啊！！这倒霉孩子！
几个跃步登上阁楼房瓦，她身形转动，不一会儿便到达了谢旭所在楼层。脚一蹬，利落飞进阁楼窗户，赶紧把人扶起来。
怎么了这是？
江子韵把手搭在他的手腕处探查，又四处看了一圈，愣是没发现一张床榻。
合着就建了个壳子。
无法，只能抱着他坐在地上。
许是感知到什么，谢旭眼睛睁开一条缝，唇色苍白，面无表情静静盯着少女，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浅淡。
“这回，我是真的没了修为。”他明明看上去很累，却还是弯起眼睛，鸦羽似的长睫投出一小片晦暗不明的阴影：“师姐，你可要保护好我……”
江子韵没理他突然飙戏，捏着纤瘦的手腕，再次仔细过了一遍自身灵气，生怕出什么纰漏，确定是经脉受损后，果断支起腿弯把他放自己的腿上靠着，一手护着他背后，另一只手从百宝袋里拿东西。
还没等她找到药丸，少年就撑不住似的滑了下来。
谢旭靠着柔软，那丝缕的疼飘飘忽忽变轻了些。鼻尖香气满溢，是甜蜜中带着温度的香，好像曾经吃过的小小饴糖……
没了阻碍，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昏沉。
终于在一堆杂七杂八中拿出想要的——一枚镶嵌着莹白矿石的储物戒。江子韵低头一看，这家伙快睡着了，于是果断捏着少年手感不错的脸颊迫使他张嘴，塞了一粒圆乎乎的药丸进去。
昏沉中有什么东西入口即化，谢旭强撑着惊醒。
映入眼帘是少女关切的脸庞。
唇瓣如春樱绽开，夕阳投影光晕，印染在上翘的睫毛和明亮如星的眼眸中，他们近到对方面上细小绒毛都一清二楚。
谢旭赫然瞪大双眼。
见他清醒，面上也开始红润起来，江子韵松了一口气。
看来没拿错药。
“好了没，起来吧。”
江子韵推推他，这个姿势怪累人的，虽然修仙后身体不觉得什么，但她心累。
少年手掌撑地默默离远了些。
“说吧，怎么回事。”
少女盘腿抱胸，摆出一副师姐的样子询问道。
等了一会儿，见他默然不语，也只得在心中叹气一声：“好了，如果再有这种事情记得先通知我，好给你收.尸。”
她没好气说了一句。
谢旭没有立马反驳，小半张白净脸蛋入了光辉，剩下的还在建筑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他只略略抬眼，眼睫似乳燕展开双翅，透着一股子温顺可爱的圆润。
可那光影，却使原本的俊秀容颜徒然诡魅起来。
少年黑沉沉的眼眸闪烁亮光，就这样盯着气鼓鼓的少女。
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抖了一下，江子韵不动声色挪到光里，远离刚才的地界，继续等他回答。
少年唇瓣微动，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对谁都这样？”
是说刚才给他吃药这件事吗，江子韵摇了摇头，态度自然：“不啊，你不是我师弟嘛。”
“哈……师弟。”谢旭意味不明哼笑了几声，就在江子韵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他慢吞吞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身姿看上去挺直有劲，显然身上已好了大半。
师父给的方子真不错，回去再多囤点。
江子韵心中胡思乱想着，面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夕阳已然落幕，天色暗沉，只剩微弱余光在遥远天边映出。
竟过了这么些时候了。
“我也该回去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边拍边嘱咐道，“你这两天饿了找我就行，不过我也不是顿顿会做饭，西边院子里的菜生吃也可以，自己去拔。”
见他没了声响，江子韵挑眉抬头。
“听到了吗？”
“听到了。”这回倒是有声音了，不过好像在做什么心理暗示，谢旭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又开了口，“现在有饭吗？”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
“我饿了。”
“……”
江子韵背过身弯起眼闷闷笑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在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下非常镇定回答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