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韵靠在瑶台边缘,倚着深色栏杆,神情淡淡。浅色眼眸之中映着大片昏暗的天,和万里之上隐约可见的瑞气金光,琉璃宝殿。

    那是神界,是当年神魔大战中,逼得魔界自请降层,也使得魔界到现在还未分层,妖魔混沌,一直游荡在三界之外的原因。

    是无数修士向往的神界。

    即使修士在凡人眼中就是神仙级别的人物了,但在真正的神面前还是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曾听师父说过,白发额火是神的标志。会是什么样的白呢?神的话,应该是圣洁不染纤尘的颜色吧。

    谢旭从下走来,抬头一眼就望见了江子韵。

    在发呆?

    他不动声色靠近。

    “很无聊吗?师姐。”

    江子韵没有回头,含糊应声。她趴伏下来,看着重楼之下万千红土,那里市井喧闹,各种魔物来往间都是奇形怪状的模样,可看上去却不算混乱,反而井然有序,偶有暴起者均被扣押带走。

    这是目前骨烬所管理的王城脚下。

    谢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感兴趣地转身背靠勾阑,一身肃杀之气在过来时就已消失殆尽。

    “啾。”

    听到熟悉声音,江子韵转头,是小奇,秘境带出的那只麒麟,她有段时间没见了。

    “要不要去玩?”

    谢旭见她玩了麒麟一会儿又安静抱着发呆,出声提议。他实在没什么讨女孩子欢心的套路,只想起她之前爱玩,便当是金科玉律来奉行。

    江子韵终于侧头看他,神情认真中带着一丝倔气,看的他眨眼速度都变快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他稳了稳,才用平和的语气开口道。

    风有些大了,她将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女孩皱起眉头,像是很不理解般,唇也郁闷地噘着。

    “你觉得师兄怎么样?”

    “……”

    谢旭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被气笑了,合着这么多天纠结都是为了师兄呗,他身为师弟在这难不成是个摆设品?

    他冷笑一声,还是回答:“挺好的。”

    “就这样?”江子韵歪了歪头看他。

    谢旭眯起眼,潋滟凤眼无端生寒,他逼近对方,真心发出疑问。

    “你在不安什么?”

    江子韵没有立刻回答,她摸了摸麒麟小声说道:“师兄是被卷进来的,这本不关他的事。”

    谢旭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就是看自己师兄日夜操劳,心疼了。于是他收了神色,面无表情下了定论。

    “但这是他的命。”

    江子韵怔怔看着他,看他平淡无比说出这句话,好像这世间万物的命都有着所谓定数,以至于世人皆把这当成寻常。

    顺着命运沉浮,即便身不由己也懒得与天抗争,因为这太难了。

    可那是师兄啊,她的师兄怎么会认命呢。

    还是说……

    采莲仙子说她是劫数,这就是她带来的劫。

    是她害了师兄。

    谢旭眼睁睁看人瞳孔震颤,知道肯定是想岔了,便伸手揉乱了她的发,试图打断她的思绪。

    江子韵在宫中只简单束起一缕盘在脑海,以至于随便揉一下就乱得不能看了。

    因为谢旭这一手,她成功回过神,思绪没有沉入更深处。

    刚想问责,手腕被牵住,少年人笑得肆意如风。

    “走,带你去玩。”

    *

    宫外王城局势平缓,即便魔尊倒下,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情况,只不过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也不尽然,在骨烬强硬接手这里之前,他们还在随时准备逃命。现在看上去一片祥和,可这种场景很容易就会被打破,特别是王储齐聚一堂之时。

    风云总在变幻。

    说是去玩,也只不过是换个没那么窒息的地方消遣时间,这魔界的东西他们吃不太惯,更别提宫外的,于是两人在这里慢慢走着,逛着。

    怕引人注目,小麒麟早就收了回去,其实身为修士,也不用担心太过,魔界虽是入魔后所去的境地,但王都由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天魔掌管,加上谢旭熟门熟路地带她,给她降低存在感的符纸。

    可以说没什么问题。

    江子韵兴致不高,任由谢旭牵着她走。

    路过一处店门,外边摆放着鲜艳的花,在这长街小巷,是最为夺目的色彩。

    江子韵毫无疑问被吸引过去。

    谢旭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见此脚风一转,两人来到那家花店。

    进了店,江子韵打量四周,却见繁花似锦,扑面而来的活气让她如沙漠中见到绿洲,心底油然而生喜悦之情。

    在这里居然也能看见这些有生机的作物,明明连天空都是暗沉血色。

    她觉得新奇,多瞧了几眼。

    一个半掩着的小门吸引了她的注意。

    江子韵定定看了一会儿,直到里面出来一对眉间都带有朱砂的夫妻,女子被男子牢牢护在怀中,低眉看路,男子一脸警惕看向周围。他一出来还没感到灼灼视线,等到离近了才有所察觉,被吓了一跳,见是个姑娘,又放松下来。

    他们走后,瞬间就忘了刚才见过的脸。

    两位疑惑摇摇头,只以为是错觉。

    谢旭看到这一幕没多说什么,只是等他们走远了,拉过江子韵进去。

    里面和外面一样没人。

    难不成这家老板全凭自愿付钱?

    谢旭看出她心中所想,开口回应:“这位老板可没人敢惹。”

    他抬了抬下巴,暗指那处宏伟宫楼。

    江子韵不再纠结这个,她拿起桌上沾着朱砂的笔,开始一个新的疑惑:“这是做什么?”

    谢旭带着她坐了下来,拿走她手中的笔,重新蘸了蘸,似玩笑般试探:“在眉间点朱砂,象征双方感情好,你要不要试试?”

    “我?刚刚那对是夫妻吧,我一个人怎么……”江子韵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逐渐变小。

    谢旭没看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现,开始找补,他拿起笔自顾自在纸上试了几下:“不论身份,感情好就行。”

    原是她多虑,江子韵放松身体,看着谢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选择闭眼。

    自家师弟她不宠谁宠。

    谢旭搬了小凳面对面坐着,有力的指节捏着一端杆子,下笔却是轻柔,他用微带凉意的笔在光洁眉心轻轻一点,一抹红点缀其上。

    虽然的确不同关系的人都可以点,但他有一点没说清楚蕴意,说起来轻巧,是双方感情好,实则那朱砂,原是独属于对方的意思。

    只要互相为对方点了朱砂,那不光是心理安慰,更是有着实打实的用处,叶靖尘不是把雁双飞拿走了么,他重新搞个类似的也一样。

    他也不怕亡冥知晓,他这位师兄,虽有魔界血脉,却不一定有他精通这市井玩意。

    到头来,不还是我俩心意相通。

    这样想着,看向面前乖巧闭眼的少女,他缓缓笑了。

    要是江子韵知道,估计会说他乱用成语吧。

    谢旭在她额头点了点。

    感觉认真的很,江子韵不敢动弹,睫毛一颤一颤,好不容易停下了,她才敢睁眼。

    紧接着手里就被塞了一只笔。

    她呆滞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谢旭就闭上眼,一副乖乖任画的样子。

    她还未看到自己的模样,就要抬起手臂赶工,江子韵稳住臂膀,在那脸上不轻不重地一点。她故意用力些,都怪方才谢旭太过轻柔,导致她有些痒,可现在挠也不能挠,只能靠自己忍着些。

    感谢我吧,师弟。

    她放下了笔,终于得空可以看看自己的模样。她拿起琉璃镜观察,白净面皮上一点朱砂,的确好看。

    江子韵又把镜子递给谢旭,“怎么样?”

    也不知自己的技术,能否令客官满意。

    谢旭随意瞧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再度抬眼时忽的笑了。

    他说:“好看。”

    “等等,这为什么擦不掉啊?”江子韵突然的声响让谢旭转移了视线,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为什么要擦?”

    “这样回去会被师兄笑话的,和凡间的娃娃似的。”

    江子韵揉搓着那抹嫣红,直到被人制住了动作。

    “不更像仙女吗?”谢旭握住她的手腕,凑到耳畔低语,热意似烈火燎原猛地升起,莹白如玉的耳垂红的滴血。

    江子韵的反应倒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是因为他的话语。

    真、真的很像仙女吗?

    “你害羞了。”少年这话没什么特别的语气,但是这样平铺直叙的话语反而让人更加不好意思,江子韵锤了他肩膀一拳,谢旭举手投降,笑着讨饶,“放心,一个时辰后自动消除。”

    之后只会在能力发动时显现。

    谢旭隐瞒了未尽的话语,他想着,自己果然是个卑劣不堪的人。

    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晚间回去后,亡冥看着不知道去哪儿疯跑一圈发型凌乱的两人,沉默不语。

    不过小姑娘似乎心情好些了,这让他安心不少,便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谢旭的肩。

    “交给你了,师弟。”

    “放心,师兄。”

    谢旭笑起来颇为俊俏,配上上扬狭长的眼尾,更是耀眼夺目,如菡萏初开,一瞬心惊。

    这边江子韵每次照镜,都会多看几眼眉心,总感觉朱砂还在似的。

    要不打扮一下吧,看到美丽的事物,心情也会好很多,就像跟之前看到新鲜花草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毛躁的长发,拿出一小瓶灵泉水,倒在掌心,从头顶一点点揉搓下去。

    这下,她找到了新的乐趣。

    计划在有条不紊进行,虽然能剔除血脉的乾坤日夜浮未能成功放置于骨烬身边加强联系,但也不算太要紧,毕竟这只是增强胜率的一种方式手段,现在重要的是要把他身边的党派铲除。

    按理说魔族是最不团结唯利是图的族群,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手下将士无数,有许多都是曾经老魔尊的,这或许也是老魔尊要找人和他对峙的原因之一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旭亡冥两人最近回来时身上别人的血腥味浓厚许多,而江子韵在打听到敌人位置后就果断出手,帮忙限制住对方行为,一来二去实力有所提升。

    然后她就被限制住了行动,原因是有一次急于求成,抓住对方的时候一时失察被反扑,要不是谢旭及时赶到,恐受重伤,

    她就这样被迫成为闲人一个。

    在过滤掉各种限制级八卦后,江子韵就开始无所事事,每天待在亡冥寝宫许久,偶尔下楼和罗刹女聊聊天。

    没有可帮忙的事,师兄也不让她去做什么。

    最近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发长了,空气在这里都有了沉郁的味道。

    江子韵看着手里的书,心绪飘远。

    乾坤日夜浮没第一时间派上用场,也不知道后续师兄想如何使用,骨烬一直藏在暗处,都还不知道他的模样,到时候不会找不到人吧?

    魔界的天本就不明媚,但此刻暗沉的天空很快被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好像不多时就要降下惊雷,空气中也有了凝滞的感觉。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天黑的好快。”

    “是吗?诶,你别说,今天那几位都回宫好早。”

    “这才几点啊?他们不一直热衷于在外头搞事吗?”

    “谁知道,可能是这天,要变了吧。”

    站在左侧的侍卫感叹一句,接下来右边就打来一榔头,骂道:“装什么深沉!”

    今天外出的师兄弟还没回来,江子韵发散完思绪,又坐在外间的小床上开始修炼。

    好慢,魔界灵气太少了,还不如让她去实战呢,虽然危险但的确有用。

    可师兄不让,她也不想让师兄生气。

    修炼无法,江子韵只得躺下来细数袋子里每件宝贝的用途。魔界限制良多,之前一股脑全带来,能用的没多少,就连师父给的有些也不能用。

    江子韵将它们单独放在另一个袋子装在一起。

    殿内光线暗沉,这层楼也无人说话,她开始昏昏欲睡。

    直到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黑影,江子韵才被惊扰似的皱起眉头,刚打算努努力睁眼,一股冷冰冰的空气席卷过来,带着奇特的味道。

    不对。

    不是熟悉的味道!

    脑袋霎时清醒,但为时已晚。

    “你就是那个月奴?”来人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几分阴冷寒意,但却出乎意料的磁性好听,江子韵本来想装作睡着的样子,对方既然开口,那就没必要装了,她睁开眼坐了起来,

    “你是谁?”

    她装作无知模样,克制着不去看对面人的腿和座下云椅。

    对面低低笑了两声,“你知不知道,旁人初次见面都会瞧上一眼我的腿,而你却一眼都不看……”声音近乎于无。

    “难不成……你故意的?”

    江子韵掐着掌心,努力保持平静。

    “别紧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告诉我——”他不怀好意地拉长调子,江子韵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只听见他说:

    “一个月奴能有什么本事让两位嫡系为你翻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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