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师大会以后，高三段又投入了紧张的复习考试中。
周考、月考、模拟考。写卷、讲卷、再写卷、再讲卷……
如此反复。
偶尔觉得快喘不过气要窒息时，于思缈就会扭头去看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影子。
白天的时候，玻璃窗上的影子是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但是当夜晚来临，灯光亮起，那上面的影子就清晰地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见。
路嘉年通常都是低着头在写试卷的，有时候遇到棘手的问题他会拧起好看的眉，手撑着脸开始转笔思考。
于思缈偶尔会看见他和方程程聊天，可能是在讨论题目，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的，总之最后眉眼都会弯起来，仿佛很开心一样。
有的时候于思缈会拿着题目上去打扰，但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的试卷。
葛艺洋对她这种行为表示无法理解，看到她问完题目回来还会冷嘲热讽道：“电灯泡做得舒服吗？”
“真是搞不懂你，这么忙了还有心思想东想西的……”
“关你屁事。”
于思缈垂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动作用力地挤进座位，撞得葛艺洋面容扭曲，差点痛呼出声。
“你他妈的，是猪吗？”葛艺洋揉着肩低声骂道。
而于思缈则是表情平静地拿起笔开始做题，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啧了一声，道：“谁让你故意卡我的。”
“活该。”
“猪就赶紧减肥，还上什么学呢？”
握着笔的手在一瞬间收紧，而后又缓缓放松。
于思缈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冷笑道；“像你这种脑瘫都在上学，我怎么就不能上了？”
耳边是葛艺洋小声嘟囔的骂声。
但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于思缈听不清，也懒得去管她到底在骂些什么。
她扯过一旁的草稿纸在上面凌乱地画了几笔，又停下来凝视了一会，才动作利落的撕了下来，碾成碎屑后扔进桌板下吊着的塑料袋里。
谁也不知道，路嘉年是于思缈的男朋友。
就连路嘉年本人，即使和于思缈有着名义上的关系，却也从没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虽然于思缈自己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套着恋爱外壳、实则只是学习互助的虚假情侣关系。
可是——
她真的做不到不在意。
也真的好想告诉所有人，路嘉年是她男朋友这件事。
但是，不可以这样做。
说了的话，她和路嘉年，就彻底没关系了。
心神不宁导致的结果就是，于思缈的二模失利了。
她竟然掉出了年段前一百。
在这场据说最接近高考难度的考试，她的成绩竟然掉出了年级段前一百。
二模排名出来后，其他人的名次或多或少都有点变化，但总的变化幅度并不大。
但从年级前五十一下子掉到一百名外，下降了快一百名的，八班只有于思缈一个。
被邓建国叫去办公室的时候，于思缈整个人都是懵的。
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看不见葛艺洋的嘲讽，看不见叶蕾和秦婉婉的担忧，也看不见八班其他人的好奇。
办公室里，邓建国在她耳边好像说了很多话。
于思缈只记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点头应声做反应，可具体是在对什么做出回应，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其实年级段第136名，对以前的于思缈来说，这在她达到的成绩中算是比较好的名次了。
进前一百甚至是前五十，也不过是上学期才做到的事情。
但为什么，回到以前的位置，她会这么地难以接受？
看着面前眼神黯淡表情空洞的学生，邓建国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之前高一高二的时候，他对于思缈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女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也不会让人特别的操心。
到了高二下学期，她就像突然开了窍一样，成绩开始直线上升。虽然上升的幅度并不是特别夸张，但基本都是在前进、很少有后退的。
他以为她属于那种厚积薄发类的学生。
直到这学期开学，于思缈的父母跟他通过一次电话，跟他说了于思缈在寒假里学习学到晕倒的事情。他才知道，这孩子都付出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邓建国，虽然为学生的勤奋自律感到骄傲，但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担忧。
人们都说天道酬勤，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在某些事上，这句话确实不假。
但——
并不是所有的差距，都可以凭借着“天道酬勤”来缩小甚至填平的。
现在的于思缈，她依靠着“天道酬勤”冲进了年级前列。但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冲不上去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这次于思缈二模考试的失利，让邓建国既提了一口气，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思缈啊，这次考试只是一次模拟考而已。考差了咱能提早发现自己的问题，比起在高考的时候才发现要好得多了，是吧？”
“而且现在还有时间，咱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复习一下。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其实想想啊，这也算是件好事……”
于思缈死死地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她抬眸盯着邓建国看了许久，才低下头深吸了口气。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自己可以调节的……”
话还没说完，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脱离了控制，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于思缈低着头，用手背狠狠地擦掉不断溢出的泪水，擦着擦着，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邓建国叹了口气，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把桌子上的抽纸递了过去。
“别哭了思缈……要不这样吧，老师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这两天你先在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好吗？”
“学习的事咱先放一边，先把心态调整好，好吧？”
“高考是很重要，但不能为了高考把自己都搭上是不……”
邓建国还在不停地说话，但于思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低着头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以至于她哭得整个人都直抽抽的。
跟邓建国同办公室的一个女老师走了过来，把于思缈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还不停地在于思缈的背上轻抚着安慰她。
“别哭了啊别哭了……”
“没啥大不了的是不……”
于庆伟赶来的时候晚自习还没有结束。
他跟邓建国都说了些什么于思缈也不清楚，反正她就只记得自己呆呆地站在一边，像个木头一样。让她点头她就点头，让她离开她就离开，让她回教室收拾东西她就回教室收拾。
于思缈回到教室的时候，仅有几个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瞧见她明显哭过的样子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这个时候的每个人学业都很忙压力都很大，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八卦，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嘲笑别人的脆弱。
方程程担忧地看着她，但于思缈却低下了头，拒绝跟她进行眼神交流。
回座位的时候，葛艺洋难得没有故意卡着她不让她进去。
于思缈看着那条能让她正常进出的空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了进去，拿出书包开始收拾东西。
叶蕾从前面转过身来，小声地询问她的情况。
见她一直不说话，叶蕾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落起来。没办法于思缈便只好凑近她的耳边，说了自己要回家休息的事情。
叶蕾微红着眼，握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但于思缈却慢慢地笑了起来。
于庆伟还在外面等着，不想让爸爸等太久，她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走了。
-
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
于思缈本以为父亲会直接带她回家，却没想到于庆伟突然问她想不想吃烧烤。
于思缈愣了一下后点点头，然后他们便进了大排档。
“今天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跟你爹客气！”
“爸爸，我——”
“欸欸欸！”于庆伟连忙摆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跟学习有关的都别说了啊。”
“今天咱就好好地大吃一顿好吧？说起来爸爸好像很久都没带你来吃大排档了，那趁这次机会，你多吃一点啊……”
于思缈捏着手中用来装烤串的塑料篮，眨了眨眼。
眨去眼中的湿意后，她才小声地嗯了一句，跟在于庆伟的身后开始捡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林淑珍到的时候，父女俩已经吃上了烧烤。
得知他们还花重金点了两份小龙虾，向来很是节俭的林淑珍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揉了揉于思缈的脑袋，然后坐下来一起吃。
“阿宝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光吃这些会不会不够？要不再加一点……”
“怎么吃着吃着咸起来了？缈缈，饮料要不要再来一瓶？”
“喝啥饮料呢，这种东西喝多了不好不知道吗？阿宝，你要不要来碗水果捞？要的话妈给你去拿……”
这个晚上，作为父母的于庆伟和林淑珍，谁也没有提起过任何与她这次考试成绩有关的事情。
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吃着烧烤眼睛这么红，眼泪也一直掉。
后来的于思缈回想起这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
这天的羊肉串很咸，小龙虾很辣，晚风很凉，星星很多，路灯也很温柔。
周考、月考、模拟考。写卷、讲卷、再写卷、再讲卷……
如此反复。
偶尔觉得快喘不过气要窒息时，于思缈就会扭头去看玻璃窗上反射出的影子。
白天的时候，玻璃窗上的影子是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但是当夜晚来临，灯光亮起，那上面的影子就清晰地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见。
路嘉年通常都是低着头在写试卷的，有时候遇到棘手的问题他会拧起好看的眉，手撑着脸开始转笔思考。
于思缈偶尔会看见他和方程程聊天，可能是在讨论题目，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的，总之最后眉眼都会弯起来，仿佛很开心一样。
有的时候于思缈会拿着题目上去打扰，但大多数情况下，她会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专注于眼前的试卷。
葛艺洋对她这种行为表示无法理解，看到她问完题目回来还会冷嘲热讽道：“电灯泡做得舒服吗？”
“真是搞不懂你，这么忙了还有心思想东想西的……”
“关你屁事。”
于思缈垂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动作用力地挤进座位，撞得葛艺洋面容扭曲，差点痛呼出声。
“你他妈的，是猪吗？”葛艺洋揉着肩低声骂道。
而于思缈则是表情平静地拿起笔开始做题，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啧了一声，道：“谁让你故意卡我的。”
“活该。”
“猪就赶紧减肥，还上什么学呢？”
握着笔的手在一瞬间收紧，而后又缓缓放松。
于思缈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冷笑道；“像你这种脑瘫都在上学，我怎么就不能上了？”
耳边是葛艺洋小声嘟囔的骂声。
但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于思缈听不清，也懒得去管她到底在骂些什么。
她扯过一旁的草稿纸在上面凌乱地画了几笔，又停下来凝视了一会，才动作利落的撕了下来，碾成碎屑后扔进桌板下吊着的塑料袋里。
谁也不知道，路嘉年是于思缈的男朋友。
就连路嘉年本人，即使和于思缈有着名义上的关系，却也从没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虽然于思缈自己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套着恋爱外壳、实则只是学习互助的虚假情侣关系。
可是——
她真的做不到不在意。
也真的好想告诉所有人，路嘉年是她男朋友这件事。
但是，不可以这样做。
说了的话，她和路嘉年，就彻底没关系了。
心神不宁导致的结果就是，于思缈的二模失利了。
她竟然掉出了年段前一百。
在这场据说最接近高考难度的考试，她的成绩竟然掉出了年级段前一百。
二模排名出来后，其他人的名次或多或少都有点变化，但总的变化幅度并不大。
但从年级前五十一下子掉到一百名外，下降了快一百名的，八班只有于思缈一个。
被邓建国叫去办公室的时候，于思缈整个人都是懵的。
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看不见葛艺洋的嘲讽，看不见叶蕾和秦婉婉的担忧，也看不见八班其他人的好奇。
办公室里，邓建国在她耳边好像说了很多话。
于思缈只记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点头应声做反应，可具体是在对什么做出回应，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其实年级段第136名，对以前的于思缈来说，这在她达到的成绩中算是比较好的名次了。
进前一百甚至是前五十，也不过是上学期才做到的事情。
但为什么，回到以前的位置，她会这么地难以接受？
看着面前眼神黯淡表情空洞的学生，邓建国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之前高一高二的时候，他对于思缈的印象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女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也不会让人特别的操心。
到了高二下学期，她就像突然开了窍一样，成绩开始直线上升。虽然上升的幅度并不是特别夸张，但基本都是在前进、很少有后退的。
他以为她属于那种厚积薄发类的学生。
直到这学期开学，于思缈的父母跟他通过一次电话，跟他说了于思缈在寒假里学习学到晕倒的事情。他才知道，这孩子都付出了什么。
那个时候的邓建国，虽然为学生的勤奋自律感到骄傲，但心里总有一种淡淡的担忧。
人们都说天道酬勤，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
在某些事上，这句话确实不假。
但——
并不是所有的差距，都可以凭借着“天道酬勤”来缩小甚至填平的。
现在的于思缈，她依靠着“天道酬勤”冲进了年级前列。但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冲不上去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这次于思缈二模考试的失利，让邓建国既提了一口气，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思缈啊，这次考试只是一次模拟考而已。考差了咱能提早发现自己的问题，比起在高考的时候才发现要好得多了，是吧？”
“而且现在还有时间，咱就趁这段时间好好复习一下。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其实想想啊，这也算是件好事……”
于思缈死死地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她抬眸盯着邓建国看了许久，才低下头深吸了口气。
“谢谢老师的关心，我自己可以调节的……”
话还没说完，忍了许久的眼泪就脱离了控制，从眼眶中掉了出来。
于思缈低着头，用手背狠狠地擦掉不断溢出的泪水，擦着擦着，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邓建国叹了口气，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把桌子上的抽纸递了过去。
“别哭了思缈……要不这样吧，老师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这两天你先在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好吗？”
“学习的事咱先放一边，先把心态调整好，好吧？”
“高考是很重要，但不能为了高考把自己都搭上是不……”
邓建国还在不停地说话，但于思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低着头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以至于她哭得整个人都直抽抽的。
跟邓建国同办公室的一个女老师走了过来，把于思缈整个人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还不停地在于思缈的背上轻抚着安慰她。
“别哭了啊别哭了……”
“没啥大不了的是不……”
于庆伟赶来的时候晚自习还没有结束。
他跟邓建国都说了些什么于思缈也不清楚，反正她就只记得自己呆呆地站在一边，像个木头一样。让她点头她就点头，让她离开她就离开，让她回教室收拾东西她就回教室收拾。
于思缈回到教室的时候，仅有几个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她。瞧见她明显哭过的样子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话。
这个时候的每个人学业都很忙压力都很大，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八卦，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嘲笑别人的脆弱。
方程程担忧地看着她，但于思缈却低下了头，拒绝跟她进行眼神交流。
回座位的时候，葛艺洋难得没有故意卡着她不让她进去。
于思缈看着那条能让她正常进出的空隙，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了进去，拿出书包开始收拾东西。
叶蕾从前面转过身来，小声地询问她的情况。
见她一直不说话，叶蕾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低落起来。没办法于思缈便只好凑近她的耳边，说了自己要回家休息的事情。
叶蕾微红着眼，握住她的手轻拍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但于思缈却慢慢地笑了起来。
于庆伟还在外面等着，不想让爸爸等太久，她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着包走了。
-
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
于思缈本以为父亲会直接带她回家，却没想到于庆伟突然问她想不想吃烧烤。
于思缈愣了一下后点点头，然后他们便进了大排档。
“今天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跟你爹客气！”
“爸爸，我——”
“欸欸欸！”于庆伟连忙摆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跟学习有关的都别说了啊。”
“今天咱就好好地大吃一顿好吧？说起来爸爸好像很久都没带你来吃大排档了，那趁这次机会，你多吃一点啊……”
于思缈捏着手中用来装烤串的塑料篮，眨了眨眼。
眨去眼中的湿意后，她才小声地嗯了一句，跟在于庆伟的身后开始捡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林淑珍到的时候，父女俩已经吃上了烧烤。
得知他们还花重金点了两份小龙虾，向来很是节俭的林淑珍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揉了揉于思缈的脑袋，然后坐下来一起吃。
“阿宝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光吃这些会不会不够？要不再加一点……”
“怎么吃着吃着咸起来了？缈缈，饮料要不要再来一瓶？”
“喝啥饮料呢，这种东西喝多了不好不知道吗？阿宝，你要不要来碗水果捞？要的话妈给你去拿……”
这个晚上，作为父母的于庆伟和林淑珍，谁也没有提起过任何与她这次考试成绩有关的事情。
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吃着烧烤眼睛这么红，眼泪也一直掉。
后来的于思缈回想起这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
这天的羊肉串很咸，小龙虾很辣，晚风很凉，星星很多，路灯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