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齐元有些为难的回头看向林洛云,见对方正轻拍陆倾城安抚着,一双水眸泪光莹莹,他踟蹰道: “不瞒神医,这婆子乃是内子的陪房,她…”

    “相公,木神医,已是日中,也该用午膳了,不如我为神医安排个院子住下,萍儿…”

    林洛云放开陆倾城,走到柳妈妈身前,低头与她对视,眼中充满不舍: “萍儿,你犯了此等大错,我只能暂时将你交予神医,神医问你什么,你如实说,不要隐瞒,你不要担心家里人,我会好好看顾的…”

    林洛云主动送出柳萍儿,又妥帖的留下了木神医,换来陆齐元满心的感激: “云儿…”

    “相公,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一切…”

    林洛云抬起头柔顺的回望陆齐元一眼,然后向着木神医敛衽一礼: “神医还请稍待片刻,小女的容颜系她终生大事,需让她妹妹为她解毒才行,只是小七年纪尚小,行医用药方面如有差错,还请神医能看在仙去的公公的情分上,给斟酌一二。”

    对方一番话说得周圆,先把陪房交给了自己,又提到了已故去的老友,木神医不好拒绝,只是医者之间在技艺方子这些事上,多少都需要避一点嫌。

    他几十年行医,也不愿被人说成贪同行秘方。

    所以,他虽然轻轻颔首,还是转身对陆染说: “丫头,老朽目前确实没有为你姐姐解毒的办法,你那方子若是隐秘,不必写出,只需用药后,老朽为你姐姐诊个平安脉,你可同意?”

    陆染叹为观止的看着林洛云唱作俱佳的把威胁演成主仆情深,把以退为进演成夫君的解语花,成功留下神医的同时,还为自己找了个懂行的监工!

    她心中默默的为林洛云的心机段位再添一笔,望着木神医诚恳答道: “神医心怀磊落,晚辈信得过您。”

    陆染对木神医恭敬一礼后,转向林洛云: “只是这毒,要去病根最少得一个月,有的药草还需要我去亲自采买,另外,这解毒方子是不传之秘,我还需要自己专门的药房来制药。”

    “可是,倾城这伤处都肿成这样了,怎么等得起?”

    林洛云没有料到陆染的要求这么多,她蹙眉仔细审视陆染,想从她的表情中,猜度她话语的真实度。

    陆染懒得搭理,她走到陆倾城面前,伸手准备细看症状,结果吓得陆倾城连连后退: “你、你要做什么?”

    林洛云也赶紧回身,快步走过去护在女儿身前。

    “你不是急着治吗?我不看看肿胀情况,用药没个轻重,到时候毒是解了,这脸怕也不能要了。”陆染不急不缓凉凉说道。

    “娘!怎么办…”听说有可能毁容,陆倾城悲泣一声,无助的扑在林洛云怀里。

    “我劝你哭的时候最好不要掉泪,盐分对你目前的皮肤刺激更大。”陆染好心提醒,陆倾城的抽泣声骤然停住。

    “云儿,七…阿七确实懂医术,你就别担心了,让她快替倾城诊治吧!”

    经过刚才那一番变故,陆齐元看到了木神医眼里对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赞赏,此时他觉得妻子在这事上的担心毫无必要。

    更何况神医不是也答应了,会在倾城用药后给她查脉吗。

    林洛云看着女儿已经完全变了形的脸,再见到陆染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一时踟蹰。

    这小贱人之前配合神医疗伤,确实像有些本事,但把女儿就这样交给她,想到自己从前苛待这对母女的过往,小贱人怎可能不心怀恨意,万一…

    “解吗?不想解,我就回去了。”见对方磨磨唧唧,陆染果断准备离开。

    “等等!”林洛云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小七,我只是担心你制药过程漫长,倾城现在的样子愈加严重,有没有快一些的解决办法?”

    “让她不再痒,可以马上实现,但是毒素要褪尽,容貌想恢复如初,必得用足一个月。”

    陆染抱臂: “咝…,不对,她这时间耽误得有些久,毒素深入脏器,给她止了痒,隔个五六天,还是会痒上一回的…”

    陆染满意的看到林洛云母女脸上同时变了颜色,故作遗憾: “实在没想到柳婆子会整这一出,耽误了不少时间…”

    林洛云听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心里恨极,明明是这小贱人故意拖延,提了一个又一个条件,却在这反咬一口…

    但听说毒已深入女儿的脏腑,她不敢再计较: “好!我马上安排人听你调遣。”

    “那我先去做准备,让你的人快些…”陆染向木神医再行一礼,而后她不急不缓的向厅外走去。

    “对了”陆染的脚刚迈出门口,忽然好像想起什么,她回身接着道: “昨天柳婆子的话带到了吗?我希望昨天的问题你能一并解决,留步,不用送了。”

    她转身摆摆手走了,毫不意外的听到厅里传出陆齐元父女俩急呼林洛云的名字,以及随之而来的兵荒马乱...

    舞阳城主府后巷。

    东接金石银楼、奇花珍鸟,供贵人子弟消遣的洒金街,西临舞阳文人最喜流连其间,书肆书坊林立的赤霞街,因巷子的夹道边种满桂树而得名双桂巷。

    巷中有个据说传了十代的医馆仁寿堂,周围有一些寿数的老人都知道,这家医堂往上数三代,还有因医术高绝而被召入皇宫的御医。

    那时,这医堂的光景可好,城里的官宦贵人们家里但凡有个不爽利,都只来这仁寿堂求医问药。

    后来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就门可罗雀了。

    如今仁寿堂虽然还是每日辰时就开门,一个月下来,都数不出几个进去的人。

    此时,仁寿堂后院竹林掩映的雅室中…

    “主子,韩内侍今日私下见了陆齐元的长随,那位早已知道舞阳这边换人替嫁的事…”

    李二将探得的消息呈报后,就安静的立在窗边。

    他低头侧眼偷偷看着一坨白影在竹林间飞掠,心里盘算等主子这边完事了,他得去后厨多整点好料,给那家伙滋补滋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没有得到东方拓的回复。

    李二悄悄抬眼看向自家主子,见他浓眉蹙起,对自己的呈报好似听而未闻。

    案几上堆叠的摊着几份不同时间的密报,手里的笔端凝住始终没有落下。

    看着悬在笔尖将落未落的墨珠,李二也蹙起眉一脸苦恼的猜测,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难住了他家天纵奇才、英明神武的主子。

    犹豫着自己作为首席心腹,该不该把不堪大用的脑汁挤一挤?

    东方拓将之前的消息,与这几日的反复对照了数次,越看越无法理清头绪…

    陆家这位七姑娘一出生,因为刑克六亲,就和她亲娘一起被送去了庄子,养到七岁时,嫡姐一场大病,需要她的血作药引,才被接了回来。

    这些年在府里,她因为没有被记入族谱,姨娘也无宠,不被待见,活得像个隐形人。

    这样的庶女,在大家族里并不鲜见,生母不被嫡母待见,找个什么刑克六亲的名头,赶去庄子自生自灭,更有甚者留在身边磋磨死的也有…

    一般这样的女子,多数会因为出生和大母的打压,而被养得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就像密报中的那个七姑娘。

    反观如今这位,哪里像是小家村妇养出来的?

    今日的消息中,她不知用了什么奇毒,将她嫡母和嫡姐一并牵制住,还毫无男女大防的,给她爹宽衣施救,手段竟然得到了医圣的赏识,还有她那把古怪的小刀…

    郑四报说破晓时分,她就悄悄爬起来在小院里,拿着那把小刀到处找东西划,那些个被她划过的物事,无论墙砖瓦石还是锄头柴刀,无一不像切豆腐般的,断面平滑整齐。

    据说,她当时还自言自语的,说是什么“手术刀”。

    虽然江湖上也不乏喜欢给自己兵刃取特殊名字的,如已入武圣境界的酒狂人,因他那把名唤“你爷爷”的神兵,经常惹得成名剑客急赤白脸的要跟他问剑分生死...

    可是, “手术刀”这样古怪的名字,让他再一次怀疑自己因隐世而孤陋寡闻了,这样的稀世神兵问世,他竟然不知道。

    另外,她在她那相依为命的娘亲跟前,也没有一般女儿家的爱娇、亲昵,反而像是‘金兰之交’。

    对于郑四用‘金兰之交’这个词,来形容这一对母女的关系,让东方拓更加深了怀疑。

    看来陆府原来的七姑娘十有八九已经被换了,根据之前收到的密报时间,可以断定是在她第一次投湖以后换掉的。

    倘若真相如自己推测的一般无二,那一切就都有合理的解释,只是原来的那位七姑娘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想着那晚她一个毫无武功之人,竟然将功力几追宗师之品的老者淹死于湖中…

    东方拓执着笔,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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