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怪物还是包裹在丝织的黑壳里,和之前一样缓慢地伸出一只手,只不过这一次看起来艰难又缓慢地指向下山的一处方向。

    徐笛和程曦看不懂它的意思,隐约觉得这怪物也没有打算伤害她们,双方就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地僵持着。见她们没有反应,怪物像是有些急了,她的黑壳忽然开始一撮一撮像泥土一样地剥落成灰,露出里面的样子。

    黑壳里是一个人,确切说至少是一个人的形状。从身高和体型来看应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两眼漆黑无光,暴露在外的身体上都是彩色的线条,脸上的五官什么的都看不清楚。

    徐笛有些发愣,她意识到是这个女孩拿走了她妈妈的项链,很可能是故意留在她家引她来鱼鳞山。女孩应该是不能说话,行动也不太方便。那是为了什么要引徐笛她们到这里来。

    “她的意思是要我们下去?就她指的那个地方?”程曦凑到她耳旁分析道,徐笛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是鱼鳞山脚下废弃的火车站。这班火车在徐笛记事之前就已经停止运营,听她哥哥徐梵说小时候他们还乘坐过这一班车去其他镇上玩。只是那时候徐笛还小,印象里只有那天拥挤的人群和被晒得滚烫的座位。

    “那是个废弃的火车站,停用好多年了都,轨道什么的都拆了,就留下几间屋子。”徐笛答,程曦升小学的时候才跟着她爸妈搬到月城,她家搬过来的时候火车站已经拆除得差不多了,一直以为鱼鳞山脚下就是那几间破旧屋子。徐笛跟她解释完继续说:“她这样比划,是不让我们过去的意思,还是想要我们过去?”

    “我觉得是想让我们去那几间房子看看,这能不能沟通,我们拒绝她听得懂么?我天,跪下了。”程曦一声低呼拉着徐笛后退两步。

    那个女孩看她们两个还是没有回应,竟然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这么大的动作,身上带花纹的外皮竟然又簌簌地往下掉,露出最里面只包裹在破损的泥黄色衣裳里,近乎□□的,白里泛绿的躯体。

    她没有腿,徐笛一眼就能注意到,破烂衣裳的遮掩下,女孩的下半身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跪,不如说她只是上半身匍匐在地面上。

    这就和一具尸体一样。是徐笛此时唯一的想法,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只想面前这个,不管是什么东西,把路让开。跪下也没用,徐笛一点也不相信她,把人引去那个一看就非常可疑的废弃火车站,你可真敢想。

    程曦却先她一步答应了声好,我们去看看。靠两手支撑身体,还趴着的女孩闻言又抬头仔细打量了她们两人一眼,再次化成黑雾散去了。

    “你疯了。”徐笛转头想骂。

    “不答应她八成还会纠缠个没完,到时候她再跟着你回家,吓着你妈妈怎么办。”程曦面色如常,徐笛则瞟了一眼她忍不住偷偷抠指甲的左手。这是一个连程曦自己都不知道的习惯,她一撒谎就喜欢抠指甲。

    徐笛不明白是什么打动了程曦,但她提出来的这个理由确实有道理,只好认命地带着程曦再往下山的路上走了几十米,拉着她绕到小路走进了那栋破败不堪的小楼。

    程曦从来没有走近过这里,正门锁了,她们只能从一处倒塌的围墙进去。

    小楼的大门上“月城火车站”的牌匾已经被取下来,就摆在大门后面没有运走。这栋楼本来是火车的候车室,徐笛依稀能想起她四岁那年,她哥哥就带着她坐在大厅里一排又一排的,第二排最靠右边的铁皮椅子上。当时大厅里的人特别多,一个陌生的叔叔站在斜对面两米开外的位置一直看着他们两兄妹,徐梵也发现了那人的目光,警惕地把想跑出去玩的徐笛抱回到自己腿上。

    后来更加懂事了徐笛才又听妈妈提过,那天是妈妈让小舅舅带着他们两个先回月城的家,车站人太多太挤他们愣是和小舅舅走散了。回到家哥哥也没有和任何大人说过这件事,可最后妈妈还是知道了,对着小舅舅好一顿念。

    大雨过后的天空也没有放晴,照进现在的候车室内一地狼藉,破碎的窗户没有阳光透进来,大厅里面的氛围阴森森的。手机的手电筒扫过四散的碎纸还能分辨出是一些文件和报纸,角落里堆着当年没有运走的大件办公用品,两张大木板床驮了四张办公桌,再往上叠放板凳和椅子,一直顶到天花板。积攒多年的记忆与灰尘扑面而来,徐笛捂住口鼻也还是觉得有霉味在往她脑子里钻。

    “你害怕吗?”徐笛举起退堂的鼓在程曦耳边敲了敲。

    “来都来了,看看去。”程曦嘴硬,手电的光扫过上楼的楼梯:“楼下什么也没有,要不上楼去看看?”

    徐笛用目光谴责她是不是有病,又想起光线太暗程曦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打算严词拒绝,话到嘴边又变成:“楼上应该是办公室,肯定都锁了门,什么都没有。”

    可是来都来了,那个女孩求她们到废弃火车站一定是有她的原因,要么就是她们理解错误,程曦还是决定上楼看一看。二楼是火车站的办公室和员工宿舍,走廊是半封闭的,站在楼上可以看到以前火车站里月台的情况。

    令徐笛没想到的是二楼的两间宿舍和两间办公室,大门上都是虚挂着门锁,一间宿舍里只剩下一架上下铺的铁制双人床,之前应该有流浪汉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过,地上还有生过火烧黑了的痕迹。

    这时候徐笛才惊觉她们的莽撞,这栋废楼里要是还住着人,她们两个女生这样贸然闯进来也太危险了。

    程曦也意识到了这点,心虚地匆匆扫一眼就说走吧,晚饭我请,下次咱不这样了。手电筒的光晃了一瞬,正好撞上铁床上铺的那双眼睛。

    徐笛先转身看到,下意识就惊叫出声,程曦也跟着回头,也吓得猛退一步,呆楞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铁床的上铺躺着的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女孩睁着眼,已经死过去了似的一动不动。她们两个又原地傻愣纠结了一会儿,程曦才壮着胆子凑上前伸手探了一下女孩的呼吸,再摸了摸她的手腕和脖子上的脉搏,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徐笛说:“活的,还有气。”

    听到女孩还有救,徐笛轻轻咬了下舌头,轻微的疼痛下逼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颤抖着手打了救护车。程曦仔细查看了女孩的长相和校服,确定她就是失踪的葛桃。

    等徐笛打完电话,再脑子回炉地问:“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怎么跟别人解释,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不能说是鬼招来的吧。”

    程曦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个理由:“说我们是来探秘,拍视频的博主怎么样?我不是还有一个没人关注的视频号么?反正我们什么都没做,没有动机没有时机的,总不能扣罪名说我们绑架高中生。”

    徐笛点点头,她和程曦认识十多年,默契非常,不用对词就能互相找补现编出一个有头有尾胡说八道的故事。

    救护车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鱼鳞山的大门口,一起赶来的还有葛桃的父母和七中的老师,山上的游客和附近的居民也纷纷凑来看热闹,废弃多年的火车站一时间人声鼎沸,比山脚下的夜市还要热闹。

    徐笛没想到场面会如此混乱,还被她妈妈抓了个正着。温柔本来也是听说有救护车开到山脚下,跟着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得知和女儿有关系时还有些着急,再一听说徐笛和程曦想当探秘博主,当即表示你看我像不像个探秘博主,气急败坏明令禁止她们以后再这样冒险。不过这回她们运气好,的确做了件好事。一会儿给徐笛发个红包当作奖励,往后不许再胡闹,今天晚上就拿着钱自己玩去吧。

    徐笛连连称是,打包票说以后做事一定多过脑子。现场的人实在太多太乱,也没人顾得上她们,于是给葛桃父母留了个电话就和程曦溜出人群吃火锅压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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