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笛梦见自己站在江边的码头,赤着脚,所见只有一大片随风摇曳的芦苇和暂未没入黑夜的炭烟似的薄影。江水宽广得看不见对岸,江面上有数艘乌篷船正缓慢地顺流而去,她只依稀看得到其中一艘,有个人影席坐在船头,一会儿又转身进了船舱。

    忽地有一艘小船驶向徐笛站着的码头,船舷撞在码头上咚地一声。船上没有空荡荡的没有人,船头摆着一盏点亮了的白纸灯笼。

    “带我过去。”身后的人忽然说道。什么时候?徐笛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是白天一直纠缠她们的怪物此时就站在她身后在喊她。

    “带我过去。”怪物重复说,和白天遇到她时不同,这一次她身上细线制成的黑袍融化成黑烟散开,身上的彩色花纹也一一剥落,最后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

    不再是白天看到的死人一样的脸色,徐笛总算看清楚了她的长相,女孩肤色发黄,个子不高体型微胖,头发像是染烫太多次以后受损的那种粗糙的枯黄色。

    徐笛不受控制地听她的话,上船拿起灯笼,圆柱形的纸灯笼大概有一个篮球那么大,外层只糊了一层白纸什么花纹都没有,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身后的女孩也跟着她上船躲进船舱里。

    等徐笛和女孩上船坐定,乌篷船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缓缓地回到河道中继续向前。徐笛看其他船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她举着灯笼坐在船头,不像深海伺机而动的安康鱼,倒像是一只死到临头还要吱呀乱叫等候捕食者上门的蝉。

    小船不知道驶了多久,空荡荡的水面上漂来大把的纸钱,继续往前黄表纸越漂越多。江底下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声和喊声,徐笛听不清楚内容,只知道是在哭。这儿是哪里?徐笛疑惑地想,船舱里的女孩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听见她心声似地回答道:“月淮,这里就是月淮。”

    月淮是哪里?这是要去哪里?徐笛一愣,又想。

    “送我去对岸,我是横死的,没有我的船,到不了对岸,你可以送我过去。”女孩再次回答。

    为什么我可以送你过去?徐笛提出第三个问题,女孩没来得及回答,乌篷船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船舱里的女孩一声尖叫,徐笛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就扑通一声跳进江水里不见了。

    紧接着乌黑的江水底下咕噜咕噜冒出一串气泡,缓缓升出一个巨大的蛇头,等蛇整个立起来,离水的部分就有大概四米多高。大蛇通身雪白,金色的眼睛比徐笛手掌张开还要大。这么大一条蛇撞到船上,没有整个连人带船直接翻进水里,看来是这条蛇没有用力气。

    大白蛇就这么俯身与徐笛对视,过一会儿竟然吐两下信子,歪头卖了个萌。这样又对视了几秒钟,大白蛇像是终于意识到这样他们无法沟通,才俯下身来,这个距离徐笛感觉这条蛇能把她生吞进肚去,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蛇头。

    大白蛇却停在她面前,又吐了吐信子,再竖直蛇身时徐笛感觉自己手心多了什么东西,感觉凉飕飕的,像是一块冰。

    一块冰?徐笛来不及疑惑,一阵剧痛刺激得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回床上。

    徐笛一时睁不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她感觉眼睛疼鼻子疼,胸口也很疼。

    缓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边不停呼唤她名字边掐她人中的程曦。看徐笛恢复意识清醒过来,程曦才失了力气似的瘫坐回床上,眼泪止不住哗哗地往下掉:“徐笛你断了气了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死了!”

    原来程曦半夜突然惊醒,她还是搂着徐笛的胳膊睡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徐笛突然开始冒冷汗,一会儿又浑身僵直脸色都是惨白的。程曦想把她叫醒摇了半天都没有反应,一摸鼻息都没有了,程曦吓得赶紧掐她人中,掐了几下想起来没打电话喊救护车又要去找手机,这时候徐笛才醒了过来。

    程曦惊魂未定没了睡意,不敢再多刺激她徐笛只说自己做了个怪梦,醒过来就没事。

    “一定是白天那事闹的,凭什么都找你的麻烦。”说着程曦又哭了起来,这般折腾到天亮徐笛起床洗漱完,翻出程曦的咖啡冲了两杯回头问要不要出去吃早餐。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徐笛看是个陌生号码,等了两声按了接通。那边却半天没有声音,徐笛喂了半天,以为是打错正准备挂断,那头才传来一个纤细又虚弱的女声:“我是,你们昨天在火车站救回来的,学生,我叫葛桃。”

    徐笛按免提让她继续说,程曦也凑过来。葛桃说话速度很慢,有几句话声音太小听不清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最后徐笛理解是听小姑娘想约她们两个见一面当面道谢,徐笛还没说话程曦就直接拒绝道:“不要,都是小事不用你谢。”边说边朝徐笛翻白眼,做手势比划让她别再管这事。

    葛桃估计没想到她们会拒绝得一点不客气,吓得又是半晌没回话,磨叽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你问。”

    “你们是不是认识小妮姐?是不是小妮姐要你们来找我的?”

    小妮姐又是谁?徐笛没顾着吐槽葛桃问的明明是两个问题,抛出了自己的疑惑:“小妮姐是谁?”

    “是我的朋友,已经好几个月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回老家去了。”

    徐笛本想直接回答自己不认识葛桃说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的那个姐姐,是不是圆脸微胖,单眼皮左眼皮上有颗痣?”

    “是,她没有回老家对吗?你可以帮我联系上她吗?。”

    现在是四个问题了,徐笛转过脸不去看程曦的表情,改口答应:“我们见一面吧。”

    葛桃还在月城医院住院,她的父亲脾气暴躁,行事说话也很粗野。她妈妈认为都是她爸爸的错才让葛桃变成现在这样,勒令丈夫不许再在女儿面前摆脸色或者闹脾气。

    她的母亲真的害怕再这样下去葛桃会一去不回。没想到她父亲觉得不能管教女儿这件事让他失了面子,和她妈妈大吵一架出去通宵喝酒,她母亲只能又赶回家去忙家里的事。

    最后葛桃一个人在医院住着,也不知道这对她的心病来说算不算是修养。

    程曦还是很不满徐笛继续多管闲事的行为,骂骂咧咧地说那你自己去医院,我不陪你。徐笛又和她解释自己诡异的梦境,她们昨天遇到的那个怪物哪怕不是葛桃说的小妮姐,也和她有点关系,去了解一下说不定就能搞清楚梦里那个女孩的身份。再次惹恼了程曦说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打算告诉我?

    最后程曦还是跟着去了医院,半道上还去买了份果盘当作探病的礼物。

    葛桃一个人在病房里,床头柜上摆着饭盒和习题卷。徐笛坐到床边的凳子上开门见山:“你说的小妮姐是谁?”

    听她这样问,葛桃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照片上的女孩坐在小餐桌前望着镜头,嘴唇紧抿的样子有些紧张,就是徐笛梦里船舱里的女孩。

    徐笛把手机还给葛桃,斟酌了一会儿,组织出一段模凌两可的话:“是她,最近见过两次,没说上话,是她给我们指了方向才找到你的。现在又找不见她人,你把知道的告诉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她。”

    听到徐笛见过小妮,葛桃一脸放松下来的表情,也没了戒心,把她和小妮的故事和盘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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