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腊月，风锋利得能刮掉人的鼻子。江城本地人有经验，出门个个都从里到外武装得齐整，南方流行的秋裤不顶用，在东北得穿絮棉的棉衣棉裤，再裹上纯羊毛的大围巾，从里到外套一身沉甸甸的，以示对冷空气的尊重。
楚远山推开厚厚的棉质门帘冲进屋里，左右跺着脚，以最快速度的反手一甩，防盗门嘭的阻断了外面的寒气。
“今天外面是真冷，腊八腊八，冻掉下巴，我看这句老话是老祖宗们被冻出来的。”他摘了手套，迎上屋里暖滋滋的热气，顺着酸菜炖排骨的香气往厨房钻，“你们回来的时候没冻着吧？”
邱菊忙着炒菜，手上不得空，偏头回应丈夫说：“没有，你姑娘聪明着呢，今天我去接她的时候，一群小孩儿里头最大的那个就是咱家的。”
“头大？”楚远山没听懂，洗了手来帮妻子切葱花。
“你猜怎么着？”邱菊越说越觉好笑，保养得宜的杏眼微睐，“平时老是把帽子落在舞蹈班，今天冷，她一遭儿带回来了——之前落下的全被她套头上了！我远远一看还以为她头肿了个大包呢！”
楚远山听后一愣，跟着抚掌大笑，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女儿头上垒了三个毛线帽的娇憨模样。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这话说得对，他这一阵笑得浑身腱子肉跟着颤，可不就是暖和起来了。
“樱樱人呢？”楚远山往客厅探头看了一圈，没有小棉袄的影子。
“在屋里玩上次老李送的那叫什么芭比的娃娃呢。我看那一套东西还挺多，光娃娃就好几个，有男有女的，小衣服小零碎也一堆，估计得不少钱。你记得提醒我啊，下次逛商场留意下这个什么芭比娃娃的价格，咱们给他儿子买礼物的时候也好回个差不多的。”
楚远山倒不是很在意：“人老李跟我多少年的兄弟了，这两年做生意发财了，不在乎给樱樱的玩具钱，咱特意回个同等价位的反倒显得生分。”
邱菊也没坚持，丈夫的朋友他自己一向心里有数：“行，你看着安排，我就提醒一嘴。”
这话说得楚远山心里暖和，他咧着嘴凑过去，在邱菊的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声，惹得邱菊三十好几的人还闹了个大红脸：“你别瞎闹，一会儿吃饭了。”
她关了火，动作麻利地盛了菜，指挥楚远山端餐盘，伸脖子喊女儿。
“樱樱！！吃饭了！！”
木地板上响起一串有节奏的“吧嗒吧嗒”脚步声，一个穿着奶白色睡衣套装的小女孩跑到餐厅，乖乖坐在椅子上，两眼放光盯着厨房，酸菜和肉的香味往鼻子里直钻，小馋虫一被勾起来，刚还爱不释手的金发芭比娃娃也抛到脑后去了。
“妈妈妈妈，今晚上吃酸菜大棒骨对不对！”
楚枝樱声音甜甜软软，和她的小脸蛋一样讨人喜欢，给邱菊爱得不行。
“就你这个小馋猫鼻子灵！”
她端上了一大盆酸菜炖棒骨，猪骨头的香醇和酸菜的鲜味在小火慢炖下激发出霸道的香味，把旁边几盘清炒西蓝花、蒜薹炒肉、拍黄瓜的风头彻底夺走，成了腊八节楚家餐桌上当仁不让的主菜。
楚枝樱筷子用得还不算很灵活，直接上手抱着肉骨头啃，小牙咬到炖到软烂的连骨肉，还会被香味激得一直分泌口水。啃累了就拣几口酸菜泡到饭里，搅在一起吃味道升级，香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也吃点蔬菜，别光吃肉。”
邱菊在其他几道素菜里各挑了几筷子，放进女儿碗里，倒是想起件新鲜事：“老楚，我今天接孩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搬家，搬家卡车挺老大，也不知道是搬走的还是搬来的。”
他们这小区是政府员工的家属楼，邱菊跟楚远山结婚之后在这住了七八年了，邻里邻居的很多是丈夫的同事或领导，谈不上“社区一家亲”，但一栋楼的她都能大概认个脸熟。
“噢！那家是新搬来的，就住咱们对门。”楚远山沉迷于啃棒骨，头都顾不上不抬，“我还看到那家有一架大钢琴，油光水滑看着老值钱了。就是不好搬啊，我进楼道的时候，两个搬家工正抬着钢琴卡在楼梯中间琢磨呢，还是我就搭了把手帮着搬的。你说巧不巧，就停在咱家对面哈哈哈哈。”
丈夫一向热心肠，邱菊早就免疫了，忽略掉他求夸奖的炯炯大眼，接着追问：“就在咱家对面啊，你看到搬来的是什么人了吗？”
在讲究人情往来的小城里，换个住同楼的邻居就算个新闻，要是对门的邻居换人了，那就是件大事。以前对门的邻居是个退休老干部，年纪大了以后被孩子接去大城市享福了，房子就一直空着，这次搬来的也不知道是租户还是新房主。
自家有小孩，又门对门天天住着，邱菊肯定希望对面是好相处的人家。
楚枝樱手上不停往嘴里扒着饭，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却眨巴眨巴，好奇地盯着爸爸。
楚远山从大骨头堆里抬起头，回想了下从对面大敞的门里略到的画面，倒也不太确定：“我进屋的时候对面还在那搬东西，我没仔细看，屋里应该有个女的带着儿子在那忙活，但没看到他家男人。”
隆冬的腊八节搬家，带着钢琴，还是孤儿寡母？阅泡沫剧无数的邱菊马上脑补出好几种剧情，诸如“被豪门扫地出门的平民儿媳”、“丧夫后不被娘家所容的可怜女人”云云，饭都没心思吃了，起身旋进厨房，从锅里新盛了一盆菜。
“你俩快点吃，我去给邻居盛点酸菜排骨，一会儿咱们一起给送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啊！”
楚远山无奈地看了眼八卦又社牛的妻子，和还懵懵懂懂的小枝樱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指指桌子跟女儿说悄悄话：“咱俩赶紧再吃两口”。
楚枝樱吐舌一笑，油滋滋的小手又从盆里拿出一根棒骨，埋头加快进度啃起大骨头。
顶着圆鼓鼓的肚子，她舔舔手上的肉汁，自觉地跑去卫生间洗手。父母已经裹好大衣了，邱菊抱着一个铝盆的酸菜大骨，上面还贴心地附上了保鲜膜保温。
“樱樱，把棉袄穿上，楼道里也有风。”楚远山叮嘱道。
“嗯！”二年级的楚枝樱自理能力很强，已经把从肉乎乎的小胖胳膊塞进了棉袄袖子里，动作间嗅到了手上残留的肉香，她抽了抽鼻尖，决定还是不要回去再洗一遍了，再穿脱一次外套好麻烦。
……
不一会儿，对门302屋内响起电子门铃婉转的《献给爱丽丝》，余韵放下手头的行李，猜想大概是搬家工刚才落了什么东西，一开门，迎上了三张陌生但养眼的笑脸。
三人明显是一家子，女人五官明媚，亲切的笑脸看着很和善，男人身材高大，面相端正。夫妻俩中间站着的小女孩七八岁，可爱得更是让余韵这个同样做母亲的移不开眼。
瞧这白嫩嫩的小脸蛋，跟刚剥了壳的蛋清似的，楼道灯一照，粉嫩的光晕从皮肤里透出来，娇嫩如春日里枝头初绽的第一朵樱花骨朵。浅棕色的瞳孔让她联想到某种小动物，同样一派天真无邪，这孩子小嘴上还有点油光，估计是刚吃完饭就被爸妈拽出门了。
余韵浅笑。她这次搬家需求特殊，需要带儿子找一个宁静的，远离纷扰的小城度日，因此即便买房时间再紧迫，她也费心力仔细挑选了一户小区整体素质高，邻里关系简单的。
房子之前的主人是位退休老伯，提起对门的邻居时，话里话外全是难以作伪的亲近不舍，口中的楚家小女儿“乖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比什么童星都好看”。余韵之前还以为是东北老人家跟邻居关系处得好，说话夸张了几分，实际一看还真是误会了老伯，她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见过长得这么招人疼的小女孩。
“您好，您好，是邻居吧？今天搬家动静有些大，打扰各位了，我姓余，单名韵律的韵，以后请多关照。”余韵的口音带了点江浙地区的温软声调，一身书卷气，惊艳得邱菊全然忘了她是想来八卦下新邻居的底细的。
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琼瑶电视剧里那样我见犹怜，好像随时会变成蝴蝶飞走一样的人。
邱菊笑得更热切了，对新邻居是好奇又欢迎：“您好，我们就住在对面301，我叫邱菊，这是我丈夫老楚，我女儿楚枝樱。听说有新邻居搬来了，我就带孩子来打个招呼，以后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儿你就找我哈，这片儿我住了好多年了，哪儿都熟！”
说完她把楚枝樱轻轻往前推了推：“樱樱，跟邻居阿姨问好哦。”
小枝樱看到温柔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阿姨，想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声不大，但奶甜奶甜的：“阿姨好~阿姨你真漂亮呀~比王老师还漂亮。”
余韵噗嗤一笑，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被夸，尤其说出这话的还是个不懂阿谀奉承的纯真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王老师”是谁，但一点都不影响余韵对这个小女孩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她俯下身，摸了摸楚枝樱头上绑的两个小揪揪，一左一右灵气十足，一看就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被娇养长大的幸福小公主：“谢谢樱樱，你也好漂亮呀，阿姨很高兴认识樱樱。”
被漂亮阿姨夸害羞了，楚枝樱一会儿想往妈妈身后躲，一会儿又想和温柔阿姨亲近，从邱菊身后晃了出来，童真童趣的反应让余韵忍俊不禁，联想起自己年岁相仿的儿子，心头涌上一股酸楚，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得温和。
“我家有个儿子，今年十岁，我叫他过来打个招呼。”
想起她的儿子余泇树，明明年龄只比楚枝樱大2岁，心智却早已脱离了孩童的肆意天真，想来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她母家的背景在温家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要想过上正常的生活，只有带着儿子远离那一家人，逃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他们有瓜葛。
她只期盼到了新环境后，她们母子能再也不被那家人打扰，泇树前些年受的委屈能被时间慢慢抚平。
“阿树，对门邻居来了，出来打个招呼吧。”
从屋里走出来的少年俨然是水墨画中仙座下的童子，神清骨秀，容姿端丽，墨染的碎发随着他的步子在额前轻晃，在黑瞳里晕出一片更深的黑。
楚远山推开厚厚的棉质门帘冲进屋里，左右跺着脚，以最快速度的反手一甩，防盗门嘭的阻断了外面的寒气。
“今天外面是真冷，腊八腊八，冻掉下巴，我看这句老话是老祖宗们被冻出来的。”他摘了手套，迎上屋里暖滋滋的热气，顺着酸菜炖排骨的香气往厨房钻，“你们回来的时候没冻着吧？”
邱菊忙着炒菜，手上不得空，偏头回应丈夫说：“没有，你姑娘聪明着呢，今天我去接她的时候，一群小孩儿里头最大的那个就是咱家的。”
“头大？”楚远山没听懂，洗了手来帮妻子切葱花。
“你猜怎么着？”邱菊越说越觉好笑，保养得宜的杏眼微睐，“平时老是把帽子落在舞蹈班，今天冷，她一遭儿带回来了——之前落下的全被她套头上了！我远远一看还以为她头肿了个大包呢！”
楚远山听后一愣，跟着抚掌大笑，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女儿头上垒了三个毛线帽的娇憨模样。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这话说得对，他这一阵笑得浑身腱子肉跟着颤，可不就是暖和起来了。
“樱樱人呢？”楚远山往客厅探头看了一圈，没有小棉袄的影子。
“在屋里玩上次老李送的那叫什么芭比的娃娃呢。我看那一套东西还挺多，光娃娃就好几个，有男有女的，小衣服小零碎也一堆，估计得不少钱。你记得提醒我啊，下次逛商场留意下这个什么芭比娃娃的价格，咱们给他儿子买礼物的时候也好回个差不多的。”
楚远山倒不是很在意：“人老李跟我多少年的兄弟了，这两年做生意发财了，不在乎给樱樱的玩具钱，咱特意回个同等价位的反倒显得生分。”
邱菊也没坚持，丈夫的朋友他自己一向心里有数：“行，你看着安排，我就提醒一嘴。”
这话说得楚远山心里暖和，他咧着嘴凑过去，在邱菊的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声，惹得邱菊三十好几的人还闹了个大红脸：“你别瞎闹，一会儿吃饭了。”
她关了火，动作麻利地盛了菜，指挥楚远山端餐盘，伸脖子喊女儿。
“樱樱！！吃饭了！！”
木地板上响起一串有节奏的“吧嗒吧嗒”脚步声，一个穿着奶白色睡衣套装的小女孩跑到餐厅，乖乖坐在椅子上，两眼放光盯着厨房，酸菜和肉的香味往鼻子里直钻，小馋虫一被勾起来，刚还爱不释手的金发芭比娃娃也抛到脑后去了。
“妈妈妈妈，今晚上吃酸菜大棒骨对不对！”
楚枝樱声音甜甜软软，和她的小脸蛋一样讨人喜欢，给邱菊爱得不行。
“就你这个小馋猫鼻子灵！”
她端上了一大盆酸菜炖棒骨，猪骨头的香醇和酸菜的鲜味在小火慢炖下激发出霸道的香味，把旁边几盘清炒西蓝花、蒜薹炒肉、拍黄瓜的风头彻底夺走，成了腊八节楚家餐桌上当仁不让的主菜。
楚枝樱筷子用得还不算很灵活，直接上手抱着肉骨头啃，小牙咬到炖到软烂的连骨肉，还会被香味激得一直分泌口水。啃累了就拣几口酸菜泡到饭里，搅在一起吃味道升级，香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也吃点蔬菜，别光吃肉。”
邱菊在其他几道素菜里各挑了几筷子，放进女儿碗里，倒是想起件新鲜事：“老楚，我今天接孩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搬家，搬家卡车挺老大，也不知道是搬走的还是搬来的。”
他们这小区是政府员工的家属楼，邱菊跟楚远山结婚之后在这住了七八年了，邻里邻居的很多是丈夫的同事或领导，谈不上“社区一家亲”，但一栋楼的她都能大概认个脸熟。
“噢！那家是新搬来的，就住咱们对门。”楚远山沉迷于啃棒骨，头都顾不上不抬，“我还看到那家有一架大钢琴，油光水滑看着老值钱了。就是不好搬啊，我进楼道的时候，两个搬家工正抬着钢琴卡在楼梯中间琢磨呢，还是我就搭了把手帮着搬的。你说巧不巧，就停在咱家对面哈哈哈哈。”
丈夫一向热心肠，邱菊早就免疫了，忽略掉他求夸奖的炯炯大眼，接着追问：“就在咱家对面啊，你看到搬来的是什么人了吗？”
在讲究人情往来的小城里，换个住同楼的邻居就算个新闻，要是对门的邻居换人了，那就是件大事。以前对门的邻居是个退休老干部，年纪大了以后被孩子接去大城市享福了，房子就一直空着，这次搬来的也不知道是租户还是新房主。
自家有小孩，又门对门天天住着，邱菊肯定希望对面是好相处的人家。
楚枝樱手上不停往嘴里扒着饭，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却眨巴眨巴，好奇地盯着爸爸。
楚远山从大骨头堆里抬起头，回想了下从对面大敞的门里略到的画面，倒也不太确定：“我进屋的时候对面还在那搬东西，我没仔细看，屋里应该有个女的带着儿子在那忙活，但没看到他家男人。”
隆冬的腊八节搬家，带着钢琴，还是孤儿寡母？阅泡沫剧无数的邱菊马上脑补出好几种剧情，诸如“被豪门扫地出门的平民儿媳”、“丧夫后不被娘家所容的可怜女人”云云，饭都没心思吃了，起身旋进厨房，从锅里新盛了一盆菜。
“你俩快点吃，我去给邻居盛点酸菜排骨，一会儿咱们一起给送去，跟新邻居打个招呼啊！”
楚远山无奈地看了眼八卦又社牛的妻子，和还懵懵懂懂的小枝樱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指指桌子跟女儿说悄悄话：“咱俩赶紧再吃两口”。
楚枝樱吐舌一笑，油滋滋的小手又从盆里拿出一根棒骨，埋头加快进度啃起大骨头。
顶着圆鼓鼓的肚子，她舔舔手上的肉汁，自觉地跑去卫生间洗手。父母已经裹好大衣了，邱菊抱着一个铝盆的酸菜大骨，上面还贴心地附上了保鲜膜保温。
“樱樱，把棉袄穿上，楼道里也有风。”楚远山叮嘱道。
“嗯！”二年级的楚枝樱自理能力很强，已经把从肉乎乎的小胖胳膊塞进了棉袄袖子里，动作间嗅到了手上残留的肉香，她抽了抽鼻尖，决定还是不要回去再洗一遍了，再穿脱一次外套好麻烦。
……
不一会儿，对门302屋内响起电子门铃婉转的《献给爱丽丝》，余韵放下手头的行李，猜想大概是搬家工刚才落了什么东西，一开门，迎上了三张陌生但养眼的笑脸。
三人明显是一家子，女人五官明媚，亲切的笑脸看着很和善，男人身材高大，面相端正。夫妻俩中间站着的小女孩七八岁，可爱得更是让余韵这个同样做母亲的移不开眼。
瞧这白嫩嫩的小脸蛋，跟刚剥了壳的蛋清似的，楼道灯一照，粉嫩的光晕从皮肤里透出来，娇嫩如春日里枝头初绽的第一朵樱花骨朵。浅棕色的瞳孔让她联想到某种小动物，同样一派天真无邪，这孩子小嘴上还有点油光，估计是刚吃完饭就被爸妈拽出门了。
余韵浅笑。她这次搬家需求特殊，需要带儿子找一个宁静的，远离纷扰的小城度日，因此即便买房时间再紧迫，她也费心力仔细挑选了一户小区整体素质高，邻里关系简单的。
房子之前的主人是位退休老伯，提起对门的邻居时，话里话外全是难以作伪的亲近不舍，口中的楚家小女儿“乖得跟年画娃娃似的，比什么童星都好看”。余韵之前还以为是东北老人家跟邻居关系处得好，说话夸张了几分，实际一看还真是误会了老伯，她在京城的时候也没见过长得这么招人疼的小女孩。
“您好，您好，是邻居吧？今天搬家动静有些大，打扰各位了，我姓余，单名韵律的韵，以后请多关照。”余韵的口音带了点江浙地区的温软声调，一身书卷气，惊艳得邱菊全然忘了她是想来八卦下新邻居的底细的。
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琼瑶电视剧里那样我见犹怜，好像随时会变成蝴蝶飞走一样的人。
邱菊笑得更热切了，对新邻居是好奇又欢迎：“您好，我们就住在对面301，我叫邱菊，这是我丈夫老楚，我女儿楚枝樱。听说有新邻居搬来了，我就带孩子来打个招呼，以后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儿你就找我哈，这片儿我住了好多年了，哪儿都熟！”
说完她把楚枝樱轻轻往前推了推：“樱樱，跟邻居阿姨问好哦。”
小枝樱看到温柔漂亮得跟仙女一样的阿姨，想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声不大，但奶甜奶甜的：“阿姨好~阿姨你真漂亮呀~比王老师还漂亮。”
余韵噗嗤一笑，女人不管多大都喜欢被夸，尤其说出这话的还是个不懂阿谀奉承的纯真小姑娘。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王老师”是谁，但一点都不影响余韵对这个小女孩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她俯下身，摸了摸楚枝樱头上绑的两个小揪揪，一左一右灵气十足，一看就是在充满爱的家庭里被娇养长大的幸福小公主：“谢谢樱樱，你也好漂亮呀，阿姨很高兴认识樱樱。”
被漂亮阿姨夸害羞了，楚枝樱一会儿想往妈妈身后躲，一会儿又想和温柔阿姨亲近，从邱菊身后晃了出来，童真童趣的反应让余韵忍俊不禁，联想起自己年岁相仿的儿子，心头涌上一股酸楚，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得温和。
“我家有个儿子，今年十岁，我叫他过来打个招呼。”
想起她的儿子余泇树，明明年龄只比楚枝樱大2岁，心智却早已脱离了孩童的肆意天真，想来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她母家的背景在温家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要想过上正常的生活，只有带着儿子远离那一家人，逃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他们有瓜葛。
她只期盼到了新环境后，她们母子能再也不被那家人打扰，泇树前些年受的委屈能被时间慢慢抚平。
“阿树，对门邻居来了，出来打个招呼吧。”
从屋里走出来的少年俨然是水墨画中仙座下的童子，神清骨秀，容姿端丽，墨染的碎发随着他的步子在额前轻晃，在黑瞳里晕出一片更深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