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言哭够了,夏禾丰知道夏家早已经下钥了,便将人带回了东宫。把人安置好,等她睡熟,夏禾丰去看了不到一岁的儿子,才回自己的卧房。

    “穗穗,回来了!”辛梧掀开被子,让夏禾丰躺下。

    夏禾丰靠入他的怀里,道:“夫君,我找到小师妹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了!”

    “是啊!”辛梧也长舒一口气,“以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打搅我们的幸福。”

    “可是三弟夫妇近来频繁联络大臣,对你的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夏禾丰道,“比起我的任务,你的这边处境实在艰难太多。”

    “穗穗,放心吧!”辛梧道,“过强则折,父皇他是向着我们的,三弟志大才疏、好高骛远,不足为惧。这些年我一直收敛锋芒,本就是想一朝铲除后党毒瘤,还我大辛清明盛世。现下王后一党的罪证早已堆叠如山,只待他们自己跳出来,好一网打尽。只是还得委屈你同我再过些苦日子。”

    “你我夫妻一体,自当甘苦同当。”夏禾丰环住辛梧道,“何况有你还有咱们的穹儿,我从不觉得苦。”

    三王子府。

    辛胥已经安然自适地睡熟,夏清露在一旁却辗转反侧。她在三王子府的生活,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不好。辛胥每日除了公务,便是酬酢宴请大臣,结交各界修士。他身边虽然有莺莺燕燕围绕,但他也未曾逾矩。他遵照诺言,将养自己的娘亲,并未有半分不悦或厌憎;但他又从不与自己过分亲昵,甚至从不将自己介绍给别人。

    夏清露最耿耿于怀的事情,还是他收走腰牌,不让自己自由出入王宫。他每日流程似的嘱咐她好好在家等他回来,每日夜半三更醉醺醺地回府,倒头就睡。不知不觉间,夏清露发觉自己的视野里只有这一方狭窄的天地,眼里心里只装了辛胥这一个男人,开始处理起府内越来越琐碎的家务,修行的时间被挤占得所剩无几,而离开竞争激烈、家教严格的夏家,夏清露也越来越惫懒。褪下艳丽夺目的衣裙,收起对镜梳妆的雅兴,甚至从前的品茗、酿酒、赏花、抚琴弄曲的爱好也丢尽了。

    尽管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夏清露想,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她二十六年来拼了命地修炼,决不是为了像个摆件似的重复这样看似华贵实则空洞的生活。可要如何改变呢?她最先想到的是寻求辛胥的帮忙。

    “殿下!殿下!”夏清露叫醒辛胥,“你醒醒,我想跟你聊聊。”

    “爱妃,有什么事明早再说。”辛胥打着哈欠翻身背对着她,“我累了一天了,明早还要早早起来去上朝议事。”

    “可我也是天不亮就得起来为你打理内宅的大小事务啊!”夏清露嘟囔两句,还是靠着辛胥睡下了。

    不知何时起,从前觉得好看的面庞随着了解的深入反而不如起初那样光彩动人。夏清露和辛胥大概都有同感,只不过身为女子的夏清露更早地感知到这些,所以也更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纠缠着。但在岁月还没照出人性的丑恶面目之前,人性的光辉还会像秋日的阳光般普照下去,在外人眼里温暖和煦,唯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光或许还在,但暖意已经越来越微弱,只等有一天,彻底转为寒凉,或许可在肆虐刺骨的狂风粉碎一切虚假的伪装后重新开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世人又开始重启生活。

    夏月言一觉起来,早已日上三竿,她那传闻中庸碌的太子姐夫已经去食肆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听仆妇们说夏禾丰与太子夫妻同心,也陪他一道去忙活了。小孩子的哭声嘹亮,倒是打破了夏月言空洞的世界,从前满月时来见过一次,小家伙如今已经脱离襁褓,开始踉踉跄跄地学走路了。

    “小立穹!”夏月言蹲下身张开手唤他,“还认得姑姑吗?”

    “嘻~”显然,小家伙一点也不怕生,在乳母的扶持下朝夏月言奔来。

    “我可以抱抱他吗?”夏月言头一次对人这么客气。

    乳母笑道:“当然可以。五小姐,小殿下他好带得很!”

    “是啊!我小时候可不像他这么平易近人呢!”夏月言一边逗弄着小家伙,一边问乳母,“嬷嬷这是要带立穹去哪?”

    “带他去食肆!”嬷嬷道,“殿下与娘娘吩咐过,食肆要宵禁才关,早上小殿下又还睡着,所以每日近午时分带小殿下去食肆共进午膳。”

    “这么小的娃娃,便是不去也没什么吧!”夏月言笑问,“小立穹,你说是不是?”

    “呜哇——”小家伙一下子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五小姐可别说了。”乳母笑道,“当初老妇也这么说了一句,可惹得小殿下哭个不停。都说啊这娃娃不懂事,可老妇如今才晓得,这娃娃能晓得的可不比咱们少哩!”

    “哈哈哈,好好好!”夏月言掏出丝绢给他擦了擦鼻涕,哄道,“去去去,咱们马上就去。”

    夏月言带和乳母和侄子到了食肆,自然也就跟着混了顿午饭。从前夏若初总是说太子姐夫的厨艺一流,如今吃过了确实是相当不错。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夏月言觉得又欢喜又落寞。曾经,她以为她也能拥有这样简单平凡的幸福,为此,她不惜倾尽所有,也不怕骇世背俗,但是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夏禾丰看出夏月言的失落,送她出去时提点她道:“五妹,你若觉得不便同我们说,不妨去问问六妹。她前些时候也经历了些悲喜的,或许可为你解惑。”

    “好!今日多谢二姐还有姐夫的款待了!还有昨日的收留。”夏月言向她行礼,“月言在此一并谢过。”

    “都是自家姐妹!”夏禾丰扶起她,“虽然寻你是受师父所托,但不管你信不信,在不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之前,我也一直很欣赏你。”

    “嗯,我知道。”夏月言告辞回夏家,在府门前遇到夏池洛。

    “五妹,你昨晚去哪里了?”夏池洛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多谢兄长挂怀!”夏月言冷冷地道,“但是你我只是兄妹,兄长的关心还是留给其他人吧!不管是谁都要装模作样地问一下,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夏月言没好气地抢白一通,正好被夏惊鸿看到,她忙跑出来,想为夏池洛打抱不平,但夏月言又实在是不好惹,只能等夏月言走远了再发牢骚:“大中午的,吃错药了!”

    “什么?”紫荆正好出来,看着心情甚好,问道,“谁吃错药了?”

    “关你什么事!”夏惊鸿没好气地道。

    “你吃错药了,冲我发什么疯?”紫荆道,“我又没招你!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我就冲你发火怎么了?”夏惊鸿叉腰道,“你一个婢女,真当自己是七小姐了?不过就是夏若初的一条狗!夏若初也不过是我们夏家好心收养的一条狗而已,还是条没用的狗!”

    “你!”紫荆双拳紧握,“你别以为你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我就怕你!你说我没关系,我可以忍!但你不许这样说姐姐!”

    “我就说了怎么地!”夏惊鸿道,“夏若初六岁才被父亲领进家门,还带着你这个小拖油瓶。说是姑姑的遗腹女,可姑姑的坟内至今是一座空冢,谁知道她是不是姑姑生的。即便是,也不见得就是我们夏家的种!”

    “你去洗砚池就只学会像个长舌妇一样嚼舌根吗?”商绿竹怒不可遏地冲上来,握紧夏惊鸿的手腕质问,“这些混账话是谁教你的!”

    “娘亲——”夏惊鸿头一次见到疼爱自己的商绿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吓得花容失色,“你捏疼我了!”

    “从前我太惯着你了,惯得你无法无天!”商绿竹在夏惊鸿的事情上少见地不护短,“去我院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让她起来!”

    “娘亲!”夏惊鸿还要使从前的撒娇路数,可被商绿竹一记眼刀吓得仓皇往青萝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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