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许木筱和姚蕴本来一块儿去球场看顾殇打球，结果打到一半，晴空万里的天突然浓云卷起。不过几秒，淅淅沥沥的下雨就降下来了。
几人趁雨还没变大，匆匆跑回教室。
所幸几人跑得快，在他们刚一回到教室，雨势就骤然变大。
因为要抢球场，几人都起得比较早。一到周末，班上的人又会适当地增加自己的睡眠时间，这会儿教室里就只有他们几人。
顾殇因为打球出了一身汗，他肆纵地来回扯着衣领往自己胸口扇风。
他单手拿起水杯用两根手指头拧开杯盖，喝了几口后将水杯放回桌上。
结果放的时候没注意看，杯底还露出桌面一小截，他一松手杯子就不稳地砸向地面。
他的水杯是玻璃杯，不经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杯子瞬间破碎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怕许木筱脚去踩到，顾殇让她先起来站到过道，自己去拿扫把将两人位置中间的玻璃碎片清扫干净。
处理完后，许木筱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你先喝这个吧。”
顾殇其实已经不渴了，但还是接过放到自己桌角处。
许木筱看了眼湿成一片的地板突然笑了声，随即故弄玄虚地对顾殇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哦。”
顾殇提眉，似有几分兴趣听她瞎扯：“怎么说？”
许木筱开始一本正经地结合自身经历解释：“我上回月考，考数学前也是杯子碎成渣渣，结果数学就考炸了。”
虽说她数学一直不怎么样，况且上次那份数学卷子难，年段最高也才132，但自己努力刷了那么久的数学也不至于才考个101，她最终将其归结于玄学。
顾殇俨然是不信这套，他手中握了根笔转起来，眉眼中的不屑像是在说，难道不是你个人原因。
许木筱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笨的，她一唬一唬地说道：“不听木筱言，吃亏在眼前。”
顾殇覆上她的后脑勺，将她对着自己的脸转正：“知道了，大聪明。”
教室恢复片刻的宁静。
不一会儿，席易政从外头走进教室，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脸上的难以置信显而易见。
不等别人问，他走回自己座位就开始找人分享。
“我去，我刚刚到四楼上厕所的时候，见到了一对情侣在男女卫生间交界处那边舌吻。从我进去到我出来，那两人就没停过！”
这话一下子引发了另一位受害者姚蕴的共鸣，她立马转过身子对向这边：“那对就是上次段长通报的那一对，我就一次去过四楼卫生间结果就撞见这事！”
对于那两人，许木筱多多少少也有点耳闻，毕竟安林元在宿舍里经常和她吐槽她那楼层的奇葩事件。
兀然间，许木筱不经意往门外一扫，才发现大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稀落了，天上的黑云也在慢慢散开。
她疑惑地问了句：“这雨怎么一阵一阵的？”
她记得早上刚睡醒那会儿也下了一场雨，雨势也是突然变大，但也很快消退。
席易政闻声也往窗外探了一眼：“这好像是人工降雨。”
许木筱“啧”了声：“平州居然也需要人工降雨了。”
要知道，平州是全国多雨的城市之一。
不过除了今天，近几个月似乎确实没见平州滴下一滴雨。
席易政摆摆手：“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
傍晚，许木筱在上教室的楼道里看见了走在自己身前的姚蕴。
她加快步子跑到姚蕴身边，细嫩的手臂搭上姚蕴的肩，打算吓她一跳：“嘿，老姚！”
可姚蕴却不动声色，她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没看到身旁这人似的。
许木筱感到奇怪，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性的唤了声：“老姚？”
这声倒是让姚蕴有了动静，她回过神，回应地“啊”了一声。
但似乎只知道自己旁边有人，却没听出是谁。
她山口一看，在看到旁边是许木筱时，她瞳孔忽地骤缩了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她的异样过于明显，许木筱眉心一紧，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突兀，姚蕴神色恢复自然，嘴上勉强有一抹笑意：“没事。”
只是许木筱搭在她肩上的手仍能感觉到她身子轻微的颤抖，像是怕见到自己一般。
一路走到教室，许木筱都感觉姚蕴忧心忡忡的，但她又极力想表现得正常。
不好意思问，许木筱思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些情况与分手一事相关联。
回到座位上，许木筱扫了一眼桌上自制的日历，都23号了。
明天就是自己生日了。
她偷偷看了顾殇一眼，握着笔本来是想写卷子，结果鬼使神差地就写下了几个字。
—记得准时送祝福。
但很快，她又用橡皮擦把字迹擦得一干二净。
这一次，她似乎比以往都更加期待。
第一节晚自习中途，白英把顾殇叫了出去。
在年段室里，白英把刚签好的请假条拿给顾殇：“你妈妈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这几天帮你请个假，人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
顾殇眉毛一凛，不论之前发生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陆萍从来都没有帮他请过假，这次怎么会突然帮他请假。
白英没告诉自己原因，或许陆萍也没告诉她。
自己一向猜得到陆萍每个举动的动机，可这次竟破天荒地找不到缘由。
他指甲掐着请假条，纸心瞬间多了几条皱痕。
他没收拾东西直接跑到校门口，门外只停了一辆黑色轿车，顾殇认出那是王叔的车。
他打开后车座的车门，陆萍人正坐在里头。
借着微弱月光的投影，他隐约看清了陆萍的脸。
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沧桑。
他关上车门，黑色轿车与风相割裂的声音很快在夜色中响起。
“什么事？”
顾殇十指环扣，犹豫半会还是问出了口。
他有义务知道。
陆萍手肘抵在床边，掌心扶着额头，像是好几宿失眠了：“到了妈妈再告诉你。”
这下他懂了一点，是很不好的事。
夜风四起，树梢沙沙作响，像是一只利爪划过平坦的纸面。
驰骋的轿车最终在人民医院大门前停下。
直到这一刻，顾殇已经猜到了陆萍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一个素来沉稳的人差点在此刻被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撼动了心神。
陆萍披着披肩走在前头，黑夜的笼罩下，她的背影宛若枯树上残余的叶子，似乎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吹走。
顾殇跟在他身后，黑漆漆的眸子厉着锋芒，在他周围的温度好似降到了零点。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间病房外。
陆萍回头看了顾殇一眼，她的眼睛早已布满血丝，干谒的嘴唇颤抖着说道：“进来吧。”
她转开把手走到病床前，手指拉下白布缓缓露出那一张白得不见血气的脸。
明明早已哭过好几次了，可当又一次看到这张脸，陆萍还是没绷住眼泪，她捂嘴低声哽咽。
离了有一段距离，顾殇还是将那张露出的脸清晰的收入眼底。
那是顾严。
是他几个月没见了的人。
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尽管在医院门口他就已经猜到了，可当自己真真切切置身于这间病房中，他还是无法忽视那股强烈涌动的窒息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殇的眼眶犹如充血了一般猩红得厉害，声音滚着喉间的热意变得沙哑。
陆萍眼中是深陷漩涡般的绝望，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嘴里喘着粗气，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她掌心捂在胸口处，艰难地咽下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爸爸今天去城郊谈生意，回来的时候一辆轿车突然从一个岔口逆行，不知道怎么回事刹车突然就失灵了，你爸他…”
话语间，陆萍的眼泪再一次从眼眶中溢出，她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被一声抽噎声止住。
她痛苦地摇着头，宛若万蚁噬心一般。她双手撑在冰冷的病床上想要站起来，可奈何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在站起来的瞬间腿又软了下去。
好在顾殇及时上前扶住陆萍才不至于摔倒。
陆萍手心支在顾殇肩膀上，眼前已经黑了半片。
她盖上眼皮深吸了几口大气，努力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送到医院的时候，你爸爸流了很多血，医生抢救了三个小时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顾殇掌心紧紧攥成拳，手臂上的青筋一路暴起，眼中的阴狠似要将逆行的人碎尸万段。
可是他办不成，那个该死的人甚至都来不及抢救就倒在了血泊中。
他看着病床上那张惨白的脸，倔强地死死咬着牙，却还是从红得骇人的眼尾处滚下了一滴热泪。
“小殇，扶妈妈回去吧。”
陆萍手搭在顾殇有力的手臂上，掌心能清晰感受到那几根凸起的青筋，她强撑着能走几步路。
顾殇唇线紧闭，他盖上白布，扶着陆萍一步步走到医院门口。
待两人上车，轿车很快发动。
大马路上的车流量已经比来时少了许多，此刻的夜很静，却静得阴森瘆人。
人民医院离金峰小区很近，不过三分钟就到了。
两人下车，顾殇搀着陆萍缓慢地走回家。
刚开门的那一刹，乌漆漆的一片黑暗瞬间呈现在两人眼前。
顾殇摸黑开灯，亮光乍起，抽走一丝丝黑暗。
陆萍换了双鞋，枯弱的手掌拍在顾殇的肩膀上，声音微弱至极：“小殇，今晚先好好睡一觉。”
留下这一句后，陆萍拖着沉重的身子僵硬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她那仿佛魂首分离的背影，顾殇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
沉夜笼罩在上空，一整晚顾殇都在强迫自己入睡，可每当自己好不容易进入睡眠之中又都会莫名惊醒。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天上第一缕阳光的出现。
而他也已然无半点睡意。
他走出房门，陆萍早已在沙发上坐着，似乎一夜无眠的不只有他。
见到顾殇出来，陆萍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
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好，眼睛因为昨晚的悲咽红肿得厉害。
顾殇坐到她身边，两腿捎开，眉眼间尽是因为失眠而升起的倦意。
“小殇，昨天下午在你爸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原本谈好的合作商全都反悔了，公司的几个大股东也纷纷撒手不干了，现在顾氏股票跌得厉害，公司内部面临着资金短缺问题。”
“我昨天下午到处求人，求到最后只有言寺衷肯帮我们。”
陆萍眼眶发红，面色为难，她握住顾殇的手，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但是他有一个要求…”
“他要顾氏和言氏联姻。”
话语一出如同一道响雷劈下。
顾殇的冷眸半眯起，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
察觉到顾殇陡变的情绪，陆萍按住他的手臂：“小殇，妈妈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顾氏是你爸爸大半辈子的心血啊，你忍心看着它毁于一旦吗？”
她眼眶深陷，呼吸变得急促：“小殇，感情的事情是可以培养的。”
顾殇寒芒闪动，脸上又多了少许怒意，他拨开陆萍的手，冲出门外。
“小殇！”知道他要做什么，陆萍喝了一声。
顾殇听见了，但仍无动于衷。
他要去讨个说法。
电梯缓缓停在七楼，顾殇跑出去，对着墙上的门铃狂按。
门内的铃响隔着一堵墙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不过几秒，门被打开，言诺穿着一件睡衣出现在她眼前。
她似乎对一切并不知情，看着眼前这个本应该在学校的人疑惑地叫了声：“顾殇？”
顾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气，咬着牙阴寒地说道：“我找你爸爸。”
几人趁雨还没变大，匆匆跑回教室。
所幸几人跑得快，在他们刚一回到教室，雨势就骤然变大。
因为要抢球场，几人都起得比较早。一到周末，班上的人又会适当地增加自己的睡眠时间，这会儿教室里就只有他们几人。
顾殇因为打球出了一身汗，他肆纵地来回扯着衣领往自己胸口扇风。
他单手拿起水杯用两根手指头拧开杯盖，喝了几口后将水杯放回桌上。
结果放的时候没注意看，杯底还露出桌面一小截，他一松手杯子就不稳地砸向地面。
他的水杯是玻璃杯，不经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杯子瞬间破碎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怕许木筱脚去踩到，顾殇让她先起来站到过道，自己去拿扫把将两人位置中间的玻璃碎片清扫干净。
处理完后，许木筱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他：“你先喝这个吧。”
顾殇其实已经不渴了，但还是接过放到自己桌角处。
许木筱看了眼湿成一片的地板突然笑了声，随即故弄玄虚地对顾殇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哦。”
顾殇提眉，似有几分兴趣听她瞎扯：“怎么说？”
许木筱开始一本正经地结合自身经历解释：“我上回月考，考数学前也是杯子碎成渣渣，结果数学就考炸了。”
虽说她数学一直不怎么样，况且上次那份数学卷子难，年段最高也才132，但自己努力刷了那么久的数学也不至于才考个101，她最终将其归结于玄学。
顾殇俨然是不信这套，他手中握了根笔转起来，眉眼中的不屑像是在说，难道不是你个人原因。
许木筱自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笨的，她一唬一唬地说道：“不听木筱言，吃亏在眼前。”
顾殇覆上她的后脑勺，将她对着自己的脸转正：“知道了，大聪明。”
教室恢复片刻的宁静。
不一会儿，席易政从外头走进教室，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脸上的难以置信显而易见。
不等别人问，他走回自己座位就开始找人分享。
“我去，我刚刚到四楼上厕所的时候，见到了一对情侣在男女卫生间交界处那边舌吻。从我进去到我出来，那两人就没停过！”
这话一下子引发了另一位受害者姚蕴的共鸣，她立马转过身子对向这边：“那对就是上次段长通报的那一对，我就一次去过四楼卫生间结果就撞见这事！”
对于那两人，许木筱多多少少也有点耳闻，毕竟安林元在宿舍里经常和她吐槽她那楼层的奇葩事件。
兀然间，许木筱不经意往门外一扫，才发现大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稀落了，天上的黑云也在慢慢散开。
她疑惑地问了句：“这雨怎么一阵一阵的？”
她记得早上刚睡醒那会儿也下了一场雨，雨势也是突然变大，但也很快消退。
席易政闻声也往窗外探了一眼：“这好像是人工降雨。”
许木筱“啧”了声：“平州居然也需要人工降雨了。”
要知道，平州是全国多雨的城市之一。
不过除了今天，近几个月似乎确实没见平州滴下一滴雨。
席易政摆摆手：“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
傍晚，许木筱在上教室的楼道里看见了走在自己身前的姚蕴。
她加快步子跑到姚蕴身边，细嫩的手臂搭上姚蕴的肩，打算吓她一跳：“嘿，老姚！”
可姚蕴却不动声色，她眼神有些飘忽，像是没看到身旁这人似的。
许木筱感到奇怪，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性的唤了声：“老姚？”
这声倒是让姚蕴有了动静，她回过神，回应地“啊”了一声。
但似乎只知道自己旁边有人，却没听出是谁。
她山口一看，在看到旁边是许木筱时，她瞳孔忽地骤缩了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她的异样过于明显，许木筱眉心一紧，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突兀，姚蕴神色恢复自然，嘴上勉强有一抹笑意：“没事。”
只是许木筱搭在她肩上的手仍能感觉到她身子轻微的颤抖，像是怕见到自己一般。
一路走到教室，许木筱都感觉姚蕴忧心忡忡的，但她又极力想表现得正常。
不好意思问，许木筱思来想去也只能把这些情况与分手一事相关联。
回到座位上，许木筱扫了一眼桌上自制的日历，都23号了。
明天就是自己生日了。
她偷偷看了顾殇一眼，握着笔本来是想写卷子，结果鬼使神差地就写下了几个字。
—记得准时送祝福。
但很快，她又用橡皮擦把字迹擦得一干二净。
这一次，她似乎比以往都更加期待。
第一节晚自习中途，白英把顾殇叫了出去。
在年段室里，白英把刚签好的请假条拿给顾殇：“你妈妈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这几天帮你请个假，人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
顾殇眉毛一凛，不论之前发生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陆萍从来都没有帮他请过假，这次怎么会突然帮他请假。
白英没告诉自己原因，或许陆萍也没告诉她。
自己一向猜得到陆萍每个举动的动机，可这次竟破天荒地找不到缘由。
他指甲掐着请假条，纸心瞬间多了几条皱痕。
他没收拾东西直接跑到校门口，门外只停了一辆黑色轿车，顾殇认出那是王叔的车。
他打开后车座的车门，陆萍人正坐在里头。
借着微弱月光的投影，他隐约看清了陆萍的脸。
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沧桑。
他关上车门，黑色轿车与风相割裂的声音很快在夜色中响起。
“什么事？”
顾殇十指环扣，犹豫半会还是问出了口。
他有义务知道。
陆萍手肘抵在床边，掌心扶着额头，像是好几宿失眠了：“到了妈妈再告诉你。”
这下他懂了一点，是很不好的事。
夜风四起，树梢沙沙作响，像是一只利爪划过平坦的纸面。
驰骋的轿车最终在人民医院大门前停下。
直到这一刻，顾殇已经猜到了陆萍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一个素来沉稳的人差点在此刻被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撼动了心神。
陆萍披着披肩走在前头，黑夜的笼罩下，她的背影宛若枯树上残余的叶子，似乎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吹走。
顾殇跟在他身后，黑漆漆的眸子厉着锋芒，在他周围的温度好似降到了零点。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间病房外。
陆萍回头看了顾殇一眼，她的眼睛早已布满血丝，干谒的嘴唇颤抖着说道：“进来吧。”
她转开把手走到病床前，手指拉下白布缓缓露出那一张白得不见血气的脸。
明明早已哭过好几次了，可当又一次看到这张脸，陆萍还是没绷住眼泪，她捂嘴低声哽咽。
离了有一段距离，顾殇还是将那张露出的脸清晰的收入眼底。
那是顾严。
是他几个月没见了的人。
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尽管在医院门口他就已经猜到了，可当自己真真切切置身于这间病房中，他还是无法忽视那股强烈涌动的窒息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殇的眼眶犹如充血了一般猩红得厉害，声音滚着喉间的热意变得沙哑。
陆萍眼中是深陷漩涡般的绝望，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嘴里喘着粗气，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她掌心捂在胸口处，艰难地咽下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爸爸今天去城郊谈生意，回来的时候一辆轿车突然从一个岔口逆行，不知道怎么回事刹车突然就失灵了，你爸他…”
话语间，陆萍的眼泪再一次从眼眶中溢出，她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至被一声抽噎声止住。
她痛苦地摇着头，宛若万蚁噬心一般。她双手撑在冰冷的病床上想要站起来，可奈何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在站起来的瞬间腿又软了下去。
好在顾殇及时上前扶住陆萍才不至于摔倒。
陆萍手心支在顾殇肩膀上，眼前已经黑了半片。
她盖上眼皮深吸了几口大气，努力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送到医院的时候，你爸爸流了很多血，医生抢救了三个小时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顾殇掌心紧紧攥成拳，手臂上的青筋一路暴起，眼中的阴狠似要将逆行的人碎尸万段。
可是他办不成，那个该死的人甚至都来不及抢救就倒在了血泊中。
他看着病床上那张惨白的脸，倔强地死死咬着牙，却还是从红得骇人的眼尾处滚下了一滴热泪。
“小殇，扶妈妈回去吧。”
陆萍手搭在顾殇有力的手臂上，掌心能清晰感受到那几根凸起的青筋，她强撑着能走几步路。
顾殇唇线紧闭，他盖上白布，扶着陆萍一步步走到医院门口。
待两人上车，轿车很快发动。
大马路上的车流量已经比来时少了许多，此刻的夜很静，却静得阴森瘆人。
人民医院离金峰小区很近，不过三分钟就到了。
两人下车，顾殇搀着陆萍缓慢地走回家。
刚开门的那一刹，乌漆漆的一片黑暗瞬间呈现在两人眼前。
顾殇摸黑开灯，亮光乍起，抽走一丝丝黑暗。
陆萍换了双鞋，枯弱的手掌拍在顾殇的肩膀上，声音微弱至极：“小殇，今晚先好好睡一觉。”
留下这一句后，陆萍拖着沉重的身子僵硬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她那仿佛魂首分离的背影，顾殇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
沉夜笼罩在上空，一整晚顾殇都在强迫自己入睡，可每当自己好不容易进入睡眠之中又都会莫名惊醒。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天上第一缕阳光的出现。
而他也已然无半点睡意。
他走出房门，陆萍早已在沙发上坐着，似乎一夜无眠的不只有他。
见到顾殇出来，陆萍冲他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
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好，眼睛因为昨晚的悲咽红肿得厉害。
顾殇坐到她身边，两腿捎开，眉眼间尽是因为失眠而升起的倦意。
“小殇，昨天下午在你爸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原本谈好的合作商全都反悔了，公司的几个大股东也纷纷撒手不干了，现在顾氏股票跌得厉害，公司内部面临着资金短缺问题。”
“我昨天下午到处求人，求到最后只有言寺衷肯帮我们。”
陆萍眼眶发红，面色为难，她握住顾殇的手，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但是他有一个要求…”
“他要顾氏和言氏联姻。”
话语一出如同一道响雷劈下。
顾殇的冷眸半眯起，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
察觉到顾殇陡变的情绪，陆萍按住他的手臂：“小殇，妈妈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顾氏是你爸爸大半辈子的心血啊，你忍心看着它毁于一旦吗？”
她眼眶深陷，呼吸变得急促：“小殇，感情的事情是可以培养的。”
顾殇寒芒闪动，脸上又多了少许怒意，他拨开陆萍的手，冲出门外。
“小殇！”知道他要做什么，陆萍喝了一声。
顾殇听见了，但仍无动于衷。
他要去讨个说法。
电梯缓缓停在七楼，顾殇跑出去，对着墙上的门铃狂按。
门内的铃响隔着一堵墙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不过几秒，门被打开，言诺穿着一件睡衣出现在她眼前。
她似乎对一切并不知情，看着眼前这个本应该在学校的人疑惑地叫了声：“顾殇？”
顾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气，咬着牙阴寒地说道：“我找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