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了一段距离，可自己都认出他了，他或许也认出自己了。
他会不会怪自己，怪这几天自己对他的隐瞒。
怪原本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却发现这人是自己所认识的。
许木筱的拳头捏了又放，捏了又放。
眼角处隐隐作痛。
大概坐了半小时，顾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内。
他走到许木筱身边坐下，本想查看她膝盖的伤，突然想到她这是连体装，除非她脱下来，否则查看不了。
他把手中的一瓶药膏放进许木筱身前的口袋里：“如果有哪里受伤了，记得涂抹。”
许木筱点头，心里的担忧还没退去。
—谢谢你
顾殇仰头深吸了口气，他有些粗重地抓了下额前的头发，眉心的皱意加深。
“我发现你和一个人很像，都一样的蠢。”
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得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深意。
许木筱身子一怔，手指不自然地在手机上划了几下。
所以，他还是没有认出自己来。
庆幸的同时，却又隐隐有失落作祟。
—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开这种玩笑嘛
“以后要是有人再乱来，你就凶回去，知道吗？”
顾殇板着脸，语气严肃，像是在教育一个小孩子。
—知道
两人坐在长椅上，继续着昨日般的交谈。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许木筱起身离开。
回到家里，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留着。
许木筱吃了碗已经凉掉的稀饭后，关灯，回到房间。
她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眼角处一道红红的长痕分外惹眼。
那是刚刚被打掉头套时，不小心被里头的别针划到的。
眼角下方流下的几滴血已经凝固在脸上。
她抽了一张纸，沾上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血痕。
清理干净后，她又拿了根棉签沾着药膏轻轻地在伤口处涂抹。
尽管自己使的力道已经轻得不能再轻，那股辛辣和刺痛感还是在碰到伤口的一瞬间侵袭着感官。
她咬着唇，强忍着疼痛，将每一处都抹匀。
万幸伤到的只是眼角，而不是眼睛。
不然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她收起药膏，坐到书桌前，拿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直到将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才闭灯睡觉。
*
次日晚，顾殇来得比前两日晚了些。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西装，看上去知性稳重。
也多了些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他照常分走一半许木筱手中的传单，拿到手里时，他不确定地用指尖压了压。
随即杵眉：“你的传单怎么一天比一天多了？”
许木筱后背僵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在有一层外壳挡着，顾殇看不出来。
—最近白天比较不好发
顾殇唇线禁闭，不说话，与她不同方向地递发传单。
两个人合作的速度终归是快于一个人的速度，再加上大家似乎都很愿意买顾殇的单，不到半小时，传单就全部发完了。
今天顾殇似乎并没有要闲聊的打算，他抓着许木筱的衣角走进古城里随意逛逛。
正好时间还早，许木筱前几日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看看这夜市，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不知不觉来到小吃街，顾殇看着跟在自己一旁的许木筱问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中午只吃了一个小面包垫肚，晚上又没吃饭，许木筱这会已经有强烈的饿意。
但吃东西就意味着要摘下头套，就意味着会让顾殇发现自己。
想了下，她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不愿，顾殇也不强迫，他拉着她的衣袖继续无目的地往四周漫游。
直到快到了往日她回去的时间，顾殇松开手，让许木筱先在原地等他，自己则走进人堆里。
不一会儿，顾殇提了一袋东西走来。
距离越近，那香味就越明显。
是一盒关东煮。
“这个你拿回家吃吧。”
许木筱刚想拒绝，顾殇却快她一步将袋子移交到她手里。
他轻轻拍了下布朗熊的头：“早点回家。”
这一次，不再是他目送许木筱离开，而是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人群中不见他的身影，许木筱才迈着脚步离开。
回到家里，在院子里依旧能看到那盏熟悉的亮着的灯。
走进客厅，许彩今天出乎意料的还没上楼。
看到许木筱提了一袋东西进来，许彩眼睛不经意地撑大了些：“这是给妈妈买的吗？”
原以为她看到会骂自己，刚下意识地要往身后躲，却在听到她这话时，心里歇了口气。
她强装淡定地将那盒关东煮放到桌上：“嗯，还有些温度在，趁热吃。”
许彩起身走到那盒关东煮旁边，她打开盖子，伏身夹了一块魔芋块放进嘴里。
“你晚饭吃过了吗？”
“噢，我吃了。”
许彩点点头：“工作很辛苦吧，赚钱也不容易，以后这种外食就少买点。”
“好，那我先上去洗澡了。”
得到许彩的点头，许木筱拖着饥饿的身子跑上楼。
她躺在床上缓了会儿，等到饿感在脑海中变得麻木了，才疲惫地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
一直到除夕那天，顾殇都会在每个夜晚如期而至。
对于那只布朗熊，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每一天都能有新的话题。
在这劳累的工作中，也因为顾殇的出现，许木筱找到了几分乐趣。
除夕那天，公交车最晚的一班是到下午五点。
也因此，那天的工作量较往常少了许多。
四点多，许木筱发完传单要往工作所里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像是知道她今天会提前下班一般，准时出现在老地方等她。
两人之间面对面隔了一段距离，对视半晌，顾殇主动朝她走近。
直到只剩一步距离，顾殇问她：“新年过后你还会来吗？”
许木筱点头。
—我明天放假一天，后天照常工作
顾殇嘴角提起一抹轻微的弧度，像是缠在心里的疙瘩消失了，脸上有些放松下来。
“嗯，我送你回去。”
许木筱没拒绝，任由他跟着自己走。
到了工作所楼下，许木筱恍然记起顾殇现在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万一等会自己脱下外衣出来顾殇还在这里等的话，自己这几天辛辛苦苦地隐瞒就功亏一篑了。
她停下脚步，快速地打下几个字。
—你先走吧
顾殇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你也早点回去。”
许木筱点头，在原地看着顾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安心地进去换衣服。
她及时地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
踏进大门，她隐约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飘香。
也许是听到了关门声，许爷爷在厨房大声喊了一句：“是阿筱回来了吗？”
许木筱走进客厅，放下背包，“嗯”了一声。
年夜饭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道清蒸鲈鱼。
全家人都在厨房忙活，许木筱先上楼冲了个澡。
下来后，菜已经都备齐了。
许奶奶吆喝了一声：“阿筱快过来吃饭。”
“好。”
许木筱应声走到餐桌。
不同以往，今年的桌上只摆了四副碗筷。
这些碗不同于平时吃饭的碗，每个碗上面都标有一个家庭成员的名称，只有到过年家里才会把这副碗筷拿出来使用。
今年的碗筷少了爸爸和姐姐。
但大家都默契地不提起这两人，入了座，许奶奶招呼许木筱多吃点。
她这几天瘦了不少。
难得有一天能吃饱饭，而且都是她爱吃的，她自然是开心地点头。
吃饭间，窗外已经有几户人家开始放起了烟花，五彩斑斓，砰砰作响的。
窗内却是一片安静，大家各吃各的，似乎没什么话可讲。
蓦然，许彩打破了这片沉静。
“阿筱，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下学期的学杂费。”
许木筱筷子一松，刚夹起来的肉又落入碗中。
她抬头看向许彩，心里隐隐约约有一股不安。
“总的要交一万四，你也知道的，妈妈平日挣的钱都拿去付日常费用了，根本没有剩。”
“妈妈就是想，要不咱下学期转到四中去吧，妈妈刚好有认识的人，可以把你…”
“胡闹！”许爷爷一句话喝住了许彩。
许木筱垂下头，一句话不言。
她没资格做决定的。
许爷爷显然是被许彩的话给气到了，他把筷子放到碗上，力道有些大，撞出了一声清响。
他板着张脸，语气不悦：“还剩一学期而已，突然换学校阿筱怎么适应得过来，况且四中那边都是些什么学生！”
四中的学生是出了名的喜欢打架斗殴，前两年还发生过命案。但尽管如此，因为学费便宜，录取分数低，那些考不上好学校的学生还是会被家长送过去。
许彩有些被吓到，但她还是挺着背回道：“那不然要我怎么办，我又付不起那笔钱。”
许爷爷：“我付！这些年我和你妈也攒了不少养老金，就先拿出一些来付！”
许木筱嘴唇咬得红肿，她抬眸看向许爷爷，心里不自觉涌起一股愧疚感。
刚想说些什么，许奶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这事就先这样，都先吃饭。”
许木筱再次垂下头，看着碗里雪白的鱼肉，却突然没有想要吃的欲望。
她用筷子沿着碗壁划了几下，最终还是捻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
她嚼得很慢，像是咽不下。
筷子已经被她放到碗上，她颔首，扬起笑容。
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吃饱啦，先上去写作业了。”
她起身，不等众人回应，步子迈得大步跑上二楼。
进到房间，她门反锁上。走到床边，身子垂直砸下，脸埋进被窝里。
一瞬间，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不一会儿，眼睛底下的那一块被子就浸满了水。
她翻了个身，视野周遭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前胸因为急促的呼吸一鼓一鼓的。
有那么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字。
林荣斌。
他说过的，如果需要钱，她可以去找他的。
可很快，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定掉了。从他们离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义务再管自己了。
这么久没联系了，如果她因为钱的事去找他，他会怎么想自己。
才发现，今年，他们家是没有买烟花的。
一直以来，苦苦靠烟花支撑的年味也在今年失了传统。
许木筱四肢张开占满大床，她的哭声已经停止，只是眼泪还不断地顺着眼角就到两边的头发里。
她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未拉紧的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缕浅淡的月光。
大多数时候，她会更喜欢与黑暗为伴，因为只有黑暗包裹着，那缕微不足道的光才会更耀眼些。
*
顾家。
饭桌上只有惨淡的两人。
即便这样，菜依旧是如往年般的丰盛。
餐桌上的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陆萍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
她看着顾殇，等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她犹豫地开口道：“小殇，你言叔叔的要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殇一愣，视线扫了她一眼，嗓音低沉地说道：“妈，过年就先不提这事了。”
他放下碗筷，起身走进房间里。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仰着头，眼里是遮挡不住的低颓。
在书桌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显眼的狐狸面具。
他会不会怪自己，怪这几天自己对他的隐瞒。
怪原本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却发现这人是自己所认识的。
许木筱的拳头捏了又放，捏了又放。
眼角处隐隐作痛。
大概坐了半小时，顾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内。
他走到许木筱身边坐下，本想查看她膝盖的伤，突然想到她这是连体装，除非她脱下来，否则查看不了。
他把手中的一瓶药膏放进许木筱身前的口袋里：“如果有哪里受伤了，记得涂抹。”
许木筱点头，心里的担忧还没退去。
—谢谢你
顾殇仰头深吸了口气，他有些粗重地抓了下额前的头发，眉心的皱意加深。
“我发现你和一个人很像，都一样的蠢。”
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得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深意。
许木筱身子一怔，手指不自然地在手机上划了几下。
所以，他还是没有认出自己来。
庆幸的同时，却又隐隐有失落作祟。
—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开这种玩笑嘛
“以后要是有人再乱来，你就凶回去，知道吗？”
顾殇板着脸，语气严肃，像是在教育一个小孩子。
—知道
两人坐在长椅上，继续着昨日般的交谈。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许木筱起身离开。
回到家里，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留着。
许木筱吃了碗已经凉掉的稀饭后，关灯，回到房间。
她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眼角处一道红红的长痕分外惹眼。
那是刚刚被打掉头套时，不小心被里头的别针划到的。
眼角下方流下的几滴血已经凝固在脸上。
她抽了一张纸，沾上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血痕。
清理干净后，她又拿了根棉签沾着药膏轻轻地在伤口处涂抹。
尽管自己使的力道已经轻得不能再轻，那股辛辣和刺痛感还是在碰到伤口的一瞬间侵袭着感官。
她咬着唇，强忍着疼痛，将每一处都抹匀。
万幸伤到的只是眼角，而不是眼睛。
不然她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她收起药膏，坐到书桌前，拿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直到将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才闭灯睡觉。
*
次日晚，顾殇来得比前两日晚了些。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件西装，看上去知性稳重。
也多了些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他照常分走一半许木筱手中的传单，拿到手里时，他不确定地用指尖压了压。
随即杵眉：“你的传单怎么一天比一天多了？”
许木筱后背僵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好在有一层外壳挡着，顾殇看不出来。
—最近白天比较不好发
顾殇唇线禁闭，不说话，与她不同方向地递发传单。
两个人合作的速度终归是快于一个人的速度，再加上大家似乎都很愿意买顾殇的单，不到半小时，传单就全部发完了。
今天顾殇似乎并没有要闲聊的打算，他抓着许木筱的衣角走进古城里随意逛逛。
正好时间还早，许木筱前几日一直想找个时间好好看看这夜市，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不知不觉来到小吃街，顾殇看着跟在自己一旁的许木筱问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中午只吃了一个小面包垫肚，晚上又没吃饭，许木筱这会已经有强烈的饿意。
但吃东西就意味着要摘下头套，就意味着会让顾殇发现自己。
想了下，她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不愿，顾殇也不强迫，他拉着她的衣袖继续无目的地往四周漫游。
直到快到了往日她回去的时间，顾殇松开手，让许木筱先在原地等他，自己则走进人堆里。
不一会儿，顾殇提了一袋东西走来。
距离越近，那香味就越明显。
是一盒关东煮。
“这个你拿回家吃吧。”
许木筱刚想拒绝，顾殇却快她一步将袋子移交到她手里。
他轻轻拍了下布朗熊的头：“早点回家。”
这一次，不再是他目送许木筱离开，而是留下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直到人群中不见他的身影，许木筱才迈着脚步离开。
回到家里，在院子里依旧能看到那盏熟悉的亮着的灯。
走进客厅，许彩今天出乎意料的还没上楼。
看到许木筱提了一袋东西进来，许彩眼睛不经意地撑大了些：“这是给妈妈买的吗？”
原以为她看到会骂自己，刚下意识地要往身后躲，却在听到她这话时，心里歇了口气。
她强装淡定地将那盒关东煮放到桌上：“嗯，还有些温度在，趁热吃。”
许彩起身走到那盒关东煮旁边，她打开盖子，伏身夹了一块魔芋块放进嘴里。
“你晚饭吃过了吗？”
“噢，我吃了。”
许彩点点头：“工作很辛苦吧，赚钱也不容易，以后这种外食就少买点。”
“好，那我先上去洗澡了。”
得到许彩的点头，许木筱拖着饥饿的身子跑上楼。
她躺在床上缓了会儿，等到饿感在脑海中变得麻木了，才疲惫地起身走进卫生间里。
*
一直到除夕那天，顾殇都会在每个夜晚如期而至。
对于那只布朗熊，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每一天都能有新的话题。
在这劳累的工作中，也因为顾殇的出现，许木筱找到了几分乐趣。
除夕那天，公交车最晚的一班是到下午五点。
也因此，那天的工作量较往常少了许多。
四点多，许木筱发完传单要往工作所里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像是知道她今天会提前下班一般，准时出现在老地方等她。
两人之间面对面隔了一段距离，对视半晌，顾殇主动朝她走近。
直到只剩一步距离，顾殇问她：“新年过后你还会来吗？”
许木筱点头。
—我明天放假一天，后天照常工作
顾殇嘴角提起一抹轻微的弧度，像是缠在心里的疙瘩消失了，脸上有些放松下来。
“嗯，我送你回去。”
许木筱没拒绝，任由他跟着自己走。
到了工作所楼下，许木筱恍然记起顾殇现在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万一等会自己脱下外衣出来顾殇还在这里等的话，自己这几天辛辛苦苦地隐瞒就功亏一篑了。
她停下脚步，快速地打下几个字。
—你先走吧
顾殇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好，你也早点回去。”
许木筱点头，在原地看着顾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安心地进去换衣服。
她及时地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
踏进大门，她隐约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飘香。
也许是听到了关门声，许爷爷在厨房大声喊了一句：“是阿筱回来了吗？”
许木筱走进客厅，放下背包，“嗯”了一声。
年夜饭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道清蒸鲈鱼。
全家人都在厨房忙活，许木筱先上楼冲了个澡。
下来后，菜已经都备齐了。
许奶奶吆喝了一声：“阿筱快过来吃饭。”
“好。”
许木筱应声走到餐桌。
不同以往，今年的桌上只摆了四副碗筷。
这些碗不同于平时吃饭的碗，每个碗上面都标有一个家庭成员的名称，只有到过年家里才会把这副碗筷拿出来使用。
今年的碗筷少了爸爸和姐姐。
但大家都默契地不提起这两人，入了座，许奶奶招呼许木筱多吃点。
她这几天瘦了不少。
难得有一天能吃饱饭，而且都是她爱吃的，她自然是开心地点头。
吃饭间，窗外已经有几户人家开始放起了烟花，五彩斑斓，砰砰作响的。
窗内却是一片安静，大家各吃各的，似乎没什么话可讲。
蓦然，许彩打破了这片沉静。
“阿筱，你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下学期的学杂费。”
许木筱筷子一松，刚夹起来的肉又落入碗中。
她抬头看向许彩，心里隐隐约约有一股不安。
“总的要交一万四，你也知道的，妈妈平日挣的钱都拿去付日常费用了，根本没有剩。”
“妈妈就是想，要不咱下学期转到四中去吧，妈妈刚好有认识的人，可以把你…”
“胡闹！”许爷爷一句话喝住了许彩。
许木筱垂下头，一句话不言。
她没资格做决定的。
许爷爷显然是被许彩的话给气到了，他把筷子放到碗上，力道有些大，撞出了一声清响。
他板着张脸，语气不悦：“还剩一学期而已，突然换学校阿筱怎么适应得过来，况且四中那边都是些什么学生！”
四中的学生是出了名的喜欢打架斗殴，前两年还发生过命案。但尽管如此，因为学费便宜，录取分数低，那些考不上好学校的学生还是会被家长送过去。
许彩有些被吓到，但她还是挺着背回道：“那不然要我怎么办，我又付不起那笔钱。”
许爷爷：“我付！这些年我和你妈也攒了不少养老金，就先拿出一些来付！”
许木筱嘴唇咬得红肿，她抬眸看向许爷爷，心里不自觉涌起一股愧疚感。
刚想说些什么，许奶奶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碗里：“这事就先这样，都先吃饭。”
许木筱再次垂下头，看着碗里雪白的鱼肉，却突然没有想要吃的欲望。
她用筷子沿着碗壁划了几下，最终还是捻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
她嚼得很慢，像是咽不下。
筷子已经被她放到碗上，她颔首，扬起笑容。
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吃饱啦，先上去写作业了。”
她起身，不等众人回应，步子迈得大步跑上二楼。
进到房间，她门反锁上。走到床边，身子垂直砸下，脸埋进被窝里。
一瞬间，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不一会儿，眼睛底下的那一块被子就浸满了水。
她翻了个身，视野周遭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前胸因为急促的呼吸一鼓一鼓的。
有那么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三个字。
林荣斌。
他说过的，如果需要钱，她可以去找他的。
可很快，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定掉了。从他们离婚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义务再管自己了。
这么久没联系了，如果她因为钱的事去找他，他会怎么想自己。
才发现，今年，他们家是没有买烟花的。
一直以来，苦苦靠烟花支撑的年味也在今年失了传统。
许木筱四肢张开占满大床，她的哭声已经停止，只是眼泪还不断地顺着眼角就到两边的头发里。
她没有开灯，房间里只有未拉紧的窗帘外透进来的一缕浅淡的月光。
大多数时候，她会更喜欢与黑暗为伴，因为只有黑暗包裹着，那缕微不足道的光才会更耀眼些。
*
顾家。
饭桌上只有惨淡的两人。
即便这样，菜依旧是如往年般的丰盛。
餐桌上的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陆萍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
她看着顾殇，等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她犹豫地开口道：“小殇，你言叔叔的要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殇一愣，视线扫了她一眼，嗓音低沉地说道：“妈，过年就先不提这事了。”
他放下碗筷，起身走进房间里。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仰着头，眼里是遮挡不住的低颓。
在书桌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显眼的狐狸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