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苏栗刚刚找到自己的座位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听了一场苦口婆心的单独教育。

    大抵是让她以后加紧学习,搞好成绩。

    班主任姓徐,听到他从凿壁借光讲到悬梁刺股再讲到负薪挂角时,苏栗已经两只眼皮已经忍不住打架。

    她心里犯嘀咕:当好学生可真难。

    老徐手里拿着张成绩单,往上推了推他那厚重的眼镜,表情凝重了几分,“按照中考的成绩排名,你现在是班里倒数第二,成绩只比倒数第一高了两分,堪忧啊。”

    苏栗眼睛一亮,“徐老师,倒数第一谁啊?”

    高一一千五百多人,苏栗是全级倒数第二,班里还有比她更差的人,她眼睛可不得亮嘛。

    苏栗以前是五中出了名的差生,倒不是她有多顽劣,而是她真的学不进去,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倒数。

    到了初三假期,她才着了魔似的疯狂学习,一心奔着一中来,大有不撞南墙心不悔的架势。

    没什么原因,就是被她妈修理了一顿,觉得自己再不努力,就只能去菜市按猪而已。

    但靠着突然之间的学习,想在短时间内把成绩提起来几乎是不可能。

    可苏栗也不知道祖上哪所坟埋好了,祖宗显灵,又或者是她中考那天踩狗屎了,撞运。

    这一年一中居然开始扩招,苏栗恰好以年级倒数第二的成绩进来。

    一中在绥闻市久负盛名,承载了多少学生和家长的期望,招收的学生也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老徐被她那不着调的样子刺激到,他一拍桌子,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苏栗!你心思飘到哪里去了?我说了那么多你听进去了多少,窗外的蚂蚁都比你要勤奋,成绩差不可怕,懒惰才可怕,才可耻!你再不努力,盛誉都要超过你了。”

    老徐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苏栗只提取到了一个有效信息:

    倒数第一叫盛誉。

    话说老徐也是可怜,系统随机分配学生,全级这么多人,倒数第一第二都在他的班级,也难怪他着急。

    苏栗压下心里的欣喜,赶紧认错,“对不起,徐老师,我今后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再犯错,奋发图强,向优秀的同学看齐。”

    此举让老徐甚感欣慰,他手一挥,开始了下一轮的教育。

    苏栗满脑子都是那个比她差的学生,这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在同一个班,以后两人肯定是要共患难的,她可要跟人搞好关系。

    什么患难?

    倒数一二之间,大多是一起抄作业,一起念检讨,一起罚站。

    苏栗很熟悉流程。

    教育了大半个小时,苏栗又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咚咚咚一阵敲门才将她拉回现实。

    老徐朝门口看去,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出去。

    苏栗如获大赦,兴奋之下朝老徐鞠了个躬,之后脚底抹油,赶紧逃出这片没有硝烟但有老徐的战场。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栗和来人擦肩而过,她只想出门,没细看,只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

    出了门,苏栗才往里猫了一眼,只能见到个瘦高的背影,这应该就是倒数第一。

    今天被老徐叫来的,都是差生。

    盛誉盛誉。

    好名字。

    苏栗站在窗外,踮起脚,做贼似的趴在窗口看里面的情况,一中的窗户分上亮子和下亮子,下亮子是不透明的,她只能踮脚看。

    老徐依旧是板着脸,开始运用各种勤奋好学的典故。

    站在老徐面前的男生很高,背影朝她,肩宽,头发短而浓密,穿着白色的休闲服,双手搁在兜里,长腿笔直,但一条腿随意支着,光看背影就觉得这人不好驯服。

    苏栗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这可是她未来三年并肩作战共患难的兄弟,现在就当浅浅见第一面了。

    不过苏栗很快发现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盛誉突然转过头,恰好出现在苏栗的视线里。

    少年眉眼凌厉,目光散漫,剑眉微挑的时候看着桀骜难训。

    苏栗顿时脸色一僵,随后怒从心头起。

    她表情不是很好看,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没注意,手上一松,一屁股跌倒在地。

    扶着屁股啊了一声。

    “苏栗,你在外面干什么!”

    老徐板着脸出来,火冒三丈,“第一天上学就犯事儿,信不信我告你老爹老妈!”

    苏栗赶紧爬起来,双手合十求饶,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没做什么,徐老师,我走了我走了。”

    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扶着屁股,跛着脚,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从两人眼底飘过。

    苏栗逃到走廊的拐角处,实在是气不过,想了想,干脆坐在楼梯上等着,脸色跟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

    确实是有人欠她钱了,是两块钱。

    苏栗作为踩了狗屎运才吊车尾进入绥闻一中的倒一,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这就好比买彩票中了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奖品。

    早上,绥闻下起了瓢泼的大雨,苏栗穿着她妈买的新衣服,一个人直接坐着公交车去学校报到。

    过了会儿才发现公交车迟迟未动,她疑惑,摘了耳机朝前看去。

    少年站在投币箱旁,浑身带刺似的,左边脸微红,还有抓痕,他不投币也不下车,任凭车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他。

    那是苏栗第一次见盛誉。

    傲慢、倔强、不好惹,充满戾气。

    莫名其妙地,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盛誉居然朝她笑了一下,这笑不正常,像是带着某种摧毁人般的意味,。

    这一笑,车里人瞬间把战火引到了她这边。

    “小姑娘,这是你哥还是你弟弟啊,你们是双胞胎吧,你把钱给他投了吧。”

    “估计是呢吧,诺,衣服还是一样的呢。”

    苏栗这才注意到,倒数第一和她穿着同样的衣服——白色的休闲服,同款的。

    但他俩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被人认成双胞胎也是服了。

    “我不认识他。”

    苏栗没打算做好事,她身上这身衣服是她妈为奖励她考上一中才特地买的,花了半个月工资,她不信那个穿同样衣服的倒数第一没钱。

    更何况刚刚他那一眼,让她产生了种他想摧毁她的错觉。

    很不舒服。

    去他的双胞胎吧,苏栗戴上耳机就装睡。

    直到旁边人推了她一把,“小姑娘,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快劝劝他,你看他站那多尴尬啊,血浓于水,你得负起责任啊。”

    苏栗不满地怼回去,“你怎么就看出我们血浓于水了?”

    她望那人一眼,他仍旧站在投币箱边,淡默而倔强地看车厢内的人,他们的语言他仿佛听不见。

    苏栗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最后一排是一位打扮得十分精致的中年女人,戴着墨镜看外面风景,气质温柔恬静,车厢内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苏栗总觉得盛誉在看她,可仔细看又觉得不是。

    她又听到一个比双胞胎更为出奇的声音,“我说你俩不会是情侣吧,俩人吵架了?”

    “有可能,你看那小姑娘上来后,小伙儿跟着就上来了,两人穿着情侣装呢,唉,现在的孩子啊,真是,小小年纪。”

    得,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车已经停了两分钟,司机开始催促盛誉,说自己得按照公司的规定办事,他不投币的话,就得下去。

    旁边的大妈看不下去,“姑娘啊,你们早恋也就罢了,外人管不了,你爸妈才能管你,但你这样可就不对了,你这样大家多为难啊。”

    嚯,她这是被道德绑架……不对,被无缘无故扣帽子了。

    只要她没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苏栗暗地里清了清嗓子,扯下耳机,“我说大妈你这人……”

    她视线落到盛誉身上,少年很高,衣服半湿,发尾湿漉,唇薄鼻挺,看向车尾的时候透着些说不出悲凉。

    苏栗摇了摇脑袋,她妈说得没错,她果然不学无术,要是把这种解读能力用在课文上,阅读理解也不至于不忍直视。

    不就两块钱嘛。

    几秒钟,苏栗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堆起笑脸,迈着步伐朝投币箱过去,掏出她宝贝了很久的公交卡,刷卡的时候,她心都在滴血。

    初中学校就在家门口,她妈管得紧,根本不给她办卡,好不容易上了高中,离家远点了,她才盼到了一张卡。

    一张象征她自由的卡。

    不能让人误会她早恋,于是扯高嗓子,“同学,忘记带公交卡了吧。”

    “同学”字被她咬得全车都听得见。

    盛誉只垂眸看她一眼,抬腿下车,说了句什么。

    苏栗隐隐约约听见了,傻。

    苏栗坐在台阶上,摸着口袋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公交卡,想着早上被人骂的那一幕,愤愤不平。

    难怪是倒数第一,不仅学习不好,连品行都差得不得了。

    苏栗就在拐角处等着,等到盛誉出来的时候,她双手叉腰将人拦在楼梯口,一副要校园霸凌的架势。

    “还钱。”

    “嗯?”

    那人跟听不懂似的,斜靠着墙,满脸写着“你打劫之前要先看看对方是谁”,歪头看她,语气平淡,但实在是说不上好,“找事儿?”

    脸皮也是够厚。

    没想到这厮居然跟她同一个班,还是她刚刚一心想要搞好关系的倒数第一。

    苏栗觉得她刚刚心里还没有迸发出来的一腔热情被喂了狗。

    “刷公交卡的钱,两块,还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

    盛誉现在还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衣领折回来一截,露出一点脖颈,比她高了个头,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唇瓣很薄,“不是你特地给我付的钱?”

    “你是天王老子啊我给你付钱!”苏栗将“你”字咬得特别重,这一刻有爆他头的冲动。

    但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这种事。

    也没那个胆子。

    “这样啊。”盛誉脸色冷,面容有些乖张,“我让你付了?”

    苏栗一下子没了底气。

    好像确实没让她付钱。

    是她怕被误会才付钱的。

    仔细想来,她生气的原因不止是因为钱,更是她刷了卡还被他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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