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元年,大唐国力正蒸蒸日上,这个朝气蓬勃的年代,无论世家、寒门皆有人才涌现。

    三年一次的内文学馆考试也成为各世家名门女子扬名天下的机会。

    这一年的考场设在国子监明德堂,关中、山东、江南地区的诗书名门都选出了族中优异的女子来应考。

    只听堂上一位蓝衣女官正念道:“博陵崔氏,崔悦贞。”

    一个身材高挑,穿耦合长衫的少女,从一排少女中出列,先行一礼,声音清脆地道:“博陵崔氏崔放之女崔崔悦贞,能读诗经,善奏丝桐,见过薛大人。”

    帘幕后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道:“好,博陵崔氏是山东望族,崔放更是我朝鸿儒,你家学渊源,想必不差。我来问你,《道德经》中有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是何意啊?”

    崔悦贞微一思索,答道:“这句是说,世间所有语言都有穷尽,在物的范围内,它可以表达,但超越后就不能表达,而道是超越物的,因此不能用语言表达。也正如庄子说,‘言之所尽,知之所至,及物而已’真正懂的人是不说的。”

    帘后人笑道:“你家传是儒学,我问你道家之学,你却能答出精要之处,可见你所学之博。崔氏能有这样的后人,怪不得六百年来薪火相继。”

    崔悦贞躬身道:“小女难当薛大人谬赞。”

    帘后的薛大人点点头道:“下一位考生吧。”

    “京兆韦氏,洛雨。”女官高声念道。

    大堂内响起一阵回音,却无人回答。

    女官又念了一遍,依旧无人答应。

    众人不禁一阵议论,京兆韦氏是关中世族之首,号称诗书世家,世代簪缨,怎么处事如此不周?

    帘幕后的薛大人轻声道:“看来这位洛姑娘今天没来……”

    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一人高声道:“京兆韦氏,洛雨到”。随着声音,一个白衣红裙,梳着双鬟的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进堂内,走到门前,被门框绊了脚,几乎摔倒。

    这女孩目光迷茫,一见堂内如此多人,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跑到前排,喘着气道:“京兆韦氏韦霑义女,洛,洛雨参加大人,洛雨幼读史书,习礼明诗。”

    帘幕后的薛大人轻咳了一声,依旧温和地道:“来晚了不要紧,先喘口气再答。”

    “是,大人。”洛雨擦了下汗,把束发的簪子扶正,这才道,“学生已准备好了,请大人提问。”

    “好,你出身京兆韦氏,又是韦霑韦学士的义女,我来问你,孔孟之道有何不同啊?”

    众人一听,都觉薛大人出题未免太简单了,但也有人想,越是简单,想要答的精彩,就越困难。众人不禁看着这位关中第一世族的女孩,该怎么回答。

    “回大人,”洛雨犹犹豫豫地道,“学生以为,以为……孔子如老叟,孟子如武士。”

    “如何解释?”

    “孔子整天唠唠叨叨,教人好好学习,对朋友要友善,岂不像个老头?孟子却不同,他一见面就和人吵架,吵不过就骂人家是禽兽,还说要养气,吾善养浩然之气,显然是想与人打架,想必是位武功高手。”

    整个明德堂本来一片肃穆,此刻却笑声一片,女孩们有的掩着嘴,有的弯下腰。

    “退下吧。”帘幕后的人轻叹一声,心想不知韦氏为何选这样一个女孩。

    洛雨似乎还浑然不觉,喃喃道:“我说的不对吗?”

    “下一位,太史令傅斯南之女傅珊。”

    上午的测试结束后,众人走出明德堂,有的面带欢喜,有的略显愁闷。

    洛雨转到后院,见大门上了锁,她转了转眼珠,忽然腰肢一扭,手臂一展,竟灵猿般攀上了墙头,再一用力,一跃跳了出去。

    外间却是一片小小的园林,她一落地,刚才迷茫的眼神立刻变得精光潋滟,嫣红的嘴唇弯起一个调皮的笑容,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准备四处逛一下,忽听身后一人冷冷道:“哪来的小贼,敢私闯国子监。”

    洛雨微一迟疑,转身从树后纠出一个青色儒衫的少年,道:“杜十二,我就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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