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把他的东西顺来了呢……

    许幻对着桌上放着的洛水佩怔怔发呆。

    当时她走得急,不管不顾地扯江伯韫的衣服,或许在无意间缠上这东西然后带走了。

    只是,他会想到是自己拿的吗?

    许幻出神地回忆着。当年许朝云在上元节初遇江伯韫,就此种下情根。彼时江伯韫还只是个七品的大理寺主簿,而许朝云是许家大小姐,两人并不门当户对。但对于庞益昌安排的这个颇具政治色彩的婚事,许朝云是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新婚不久,江伯韫就京官外调,还不许携带家眷。于是刚成亲,两人便分开了一年。

    后来江伯韫在外为官政绩显赫,又被圣上召回,继续在大理寺,从五品大理寺正。而后官位节节高升,一路坐上了大理寺卿。

    江伯韫人是回来了,可公务日益繁忙,几乎抽不开身。许朝云嫁去的这几年,每次回娘家省亲都是独自一人,江伯韫从未陪过她。许侍郎定是心疼自己女儿,但许朝云从无半分怨言。

    许幻对江伯韫始终有偏见。外人皆传江伯韫不近人情,她为数不多见江伯韫的几面里,江伯韫都冷着一张脸,她一点也不觉得江伯韫能给许朝云幸福。

    她曾问许朝云,这人能有什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

    许朝云有些得意地对她笑了,你不懂的,他的好啊,自有我知道。

    许幻不以为然。许朝云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她一旦做了决定,别人怎么劝都没用。不论是她决定嫁给江伯韫,还是决定背叛昌德会,都果断决绝,全然不在乎后果。

    新党倒台,六扇门对昌德会斩尽杀绝,会里的许多兄弟都一夜毙命。许幻领着昌德会残余势力连夜逃出京城,隐名埋姓躲起来。可许幻不甘让昌德会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就这样仓皇而逃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选择了重回京城。

    许幻这样静静地想着,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她收起洛水佩,回身望去。房门推开,一个穿着寻常布衣的青年走了进来。

    宋潺身手不错,是她这次进京带的帮手。

    “二小姐,那边又来信了。”

    宋潺将一封书信递给许幻。

    许幻拆开快速扫了一遍,随手将信丢到火盆中烧了。

    “上次在皇宫已经很凶险……二小姐,你还要去吗?……”

    宋潺迟疑地看着许幻。这位二小姐的心思他从来捉摸不清,将昌德会的命运交到她手中,他完全想象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当然去,为何不去?”

    许幻利落地跳下椅子,走到柜前开始收拾东西。

    “不就是一个江伯韫吗?安排我们去就好,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那不一样。”许幻扭头撇了他一眼,“我要你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买了。”宋潺立即递上木匣,“逛了好多店才在一家卖胭脂的店找到。”

    许幻接过,打开在鼻尖嗅了嗅,那浓烈的桂花香让她直皱眉,“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是什么品味,如此俗气的东西居然爱不释手!”

    宋潺在一旁道:“可能那些老爷们就是喜好这味,像大小姐之前常熏兰香,还不是因为……”

    宋潺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嘴垂下头来。

    许幻的身形一滞,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冷声道:

    “江伯韫必须死。”

    顿了一顿,她的目光又狠厉得像是要把谁撕碎——

    “那个柳燕平,也活不得。”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今日阳光很暖,江伯韫难得有心情坐在庭院里听琴。

    这是东洋来的琴师,江伯韫对于京中流传的曲子早已听腻,这换了人换了地方,反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人很懂曲,应是听过不少名家弹得曲子才能达到这般见解罢?”

    几曲下来,江伯韫对琴声一针见血的点评让琴师很是佩服。

    “其实也没有……”江伯韫抿了下盏中的清茶,“先夫人善琴,我不过是听得久了些。”

    琴师不晓其中的种种恩怨,他只是赞叹道:“想必先夫人定是古琴大家了,大人能对曲中情感领略通透,也是因二人心意相通啊。”

    江伯韫微微皱起眉没有说什么,那厢崔园从前厅走了过来。

    一见崔园,江伯韫对琴师道:“今日先到这里罢,我还有事,请先生改日再来。”

    琴师连忙行礼说好,一旁的崔园遣人抬琴送琴师离开。

    望着琴师远去的身影,崔园道:“大人不该心慈手软的。”

    江伯韫提壶又续了一盏茶,抬眸静静望着崔园,“他的琴弹得很好。”

    崔园垂头不再多说什么。江伯韫恢复了一贯清冷的神色。

    “柳燕平可有什么新动作么?”

    “据探子来报,柳大人最近行事有些蹊跷。”

    江伯韫目光认真,崔园继续道:“大人向柳大人送信后,柳大人确实让六扇门上上下下加强了追查,城里也经常能看到他们的人来往。”

    “只是……这更像是在做做样子——”

    江伯韫挑了下眉,崔园道:“就是说,六扇门看起来是在很努力地追杀昌德会,可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行动。这么些天没有丝毫的进展,这不是六扇门该有的行为。他们就像在假装行动,实则可能在掩盖什么。”

    “难道柳燕平不怕王爷的命令?”江伯韫心下生疑,“没有任何进展他怎么向王爷交代,难不成……”

    江伯韫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感觉,难道柳燕平是在演戏?可他企图蒙骗谁呢……

    “崔园,你去以我的名义邀请柳燕平,就说今晚,请他来我江府做客,让他千万不要拒绝。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谈。”

    “属下这就去办。”崔园行礼离开,临行前,他注意到了江伯韫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莫非,主子已经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京城,六扇门。

    柳燕平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听完崔园的讲述,提壶倒了一盏茶,“劳烦崔兄亲自跑来一趟,还请先坐下缓口气喝杯热茶。”

    “谢柳大人。”崔园礼貌就坐,没有接桌上的茶。

    柳燕平没有勉强,他道:“江大人的这番好意,柳某是受宠若惊。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不瞒崔兄讲,柳某正巧也有意宴请江大人,已在寒舍备下薄酒,就等江大人大驾光临。既然如此,不妨就依了我的这份心意,我也不再派人去请江大人了,请崔兄帮柳某带句话,望江大人明晚赏光来我这小地一叙。”

    柳燕平这番话说下来流畅自然情感真挚,他诚恳地望着崔园。

    崔园心里暗忖,不知柳燕平这老狐狸提前在肚里打了多少次腹稿才把话说这么滴水不漏。他微笑回道:“不成想柳大人也有如此心意,下官在此谢过柳大人。只是江大人能否光临贵府,不由下官所决定。但请柳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带到。”

    柳燕平和善地笑着:“真是麻烦崔兄了,柳某先谢过江大人和崔兄。”

    两人又用客套话对付了一阵。崔园走时柳燕平执意请人相送出门,崔园不好拒绝,便就允了。

    人都退下后,柳燕平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崔园离开的方向,他那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江伯韫啊江伯韫,没想到你居然不请自来……这回料你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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