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说月亮是带馅的，不然吴刚怎么总砍那棵齁甜的桂树，那树连根都是甜的。”
“你姥骗人，月亮就是个巨大的石头。”
乐鱼最爱拿“我姥说”这几个字起头，许屿最爱的，也是反驳她。
爹妈都是知识分子，给许屿订了不少杂志，和读故事书的小孩不一样，许屿的脑袋里没有可以倒出牛奶的青椒，只有数不完的石头。
许屿每次去奶奶家都喜欢去河边捡石头。
也总能遇见在河边放鸭子的乐鱼，有时候那根竹竿前面的，是鹅。
许屿讨厌它们，随地大小便，以及那扁平爱咬人的嘴。
乐鱼喜欢它们，最自由的时间就是陪着它们，婶婶也不会扯着嗓子喊死丫头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了。
许屿不理解，你天天把你姥挂嘴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生活呢。
“我姥去月亮上看桂树去了，你不懂。”乐鱼脱掉洗的发白的小布鞋，踩在了河水里，凉幽幽的。
“行吧，你开心就好。”豆大的孩子窜了个 ，也懒得反驳了，许屿捡的石头也越来越少，待在村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久到他看着眼前的婴儿手足无措。
“有伴了啊，挺好。”乐鱼还是赶着她的大鹅，兜里多了野草莓，她掏出来洗洗就往嘴里塞，问许屿吃不吃。
许屿嫌脏，河水里还有鹅的粪便呢，他也不爱捡石头了，看到乐鱼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转头就走了。
多甜啊，乐鱼想。
就是运气不好里面会有小白虫，虽然它们吃着果肉长大，可还是很恶心。
四年级的暑假有些漫长，小孩子总是不顾天气炎热玩弹珠，经常玩到很晚，伴随着锅碗瓢盆的声音。
王川川就在其中。
父母工作忙，他跟着快退休的外公回来了。
村小缺老师，穷乡僻壤谁都不愿意来，老师大都是代课的。
王川川的外公一点也不慈眉善目，他总说长那么大眼睛，是一点都不看题目啊！一百分的数学卷子，批改第一面的时候乐鱼已经被扣了36分，王老师问她还接着改吗，乐鱼摇摇头，拿着卷子就跑了。
同年来的还有个胖胖的英语老师，他累的满头大汗写满黑板的英文，像是自娱自乐。
留堂的那天，唯一的两层教学楼已经空了，就剩两个倒霉蛋在这里。
天也快黑透了。
抄不完的词语，乐鱼在心里咒骂班主任，那个戴着眼镜，心眼比他那双小眼睛还小的男人。
王川川倒很自在，离教学楼不远就是家属大院，他一分钟就到家了。
乐鱼不一样，抄近路有坟堆，绕远路她不是很想看到大晚上遛弯的大爷大妈们。
“乐鱼又被留堂了啊。”
想想都知道是赵萌那丫头说出去的，她最爱大嘴巴了。
乐鱼不怕鬼，所以她选择走柏油路回家。
那只手粗粝地像磨砂纸。
她想起许屿曾经说过，鱼为什么不会溺水呢？明明水里氧气那么少。
“你晚上吃什么？”
“吃鱼吧，我奶今个赶集买了草鱼。”
“都吃了咋溺水，你傻不傻。”乐鱼拿袖子擦擦脚，踩进她的布鞋里。
“你真拉胯，一点不像女孩。”许屿有些嫌弃。
乐鱼反问他，你知道我今晚吃什么吗？
婶婶的竹条越来越细。
乐鱼第二天没去上课，叔叔给请的假。
五年级的暑假依旧漫长，乐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屿了。
饭桌上总爱说些八卦。
叔叔闷了一口酒，婶婶唾沫星子直飞。
“得瑟到头了呗！”
“第一个大学生呢，可不得死命扑棱膀子，笑得，家鸡再扑腾也变不了凤凰。”
有人举报了许家。
乐鱼卷起裤腿，踩在水里。
冰冰凉凉的。
小升初的考试，乐鱼数学考了一百分。
王川川外公说他的关门弟子没让他失望。
叔婶的一句养不起，把乐鱼推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面前，从小跟着姥姥的她，对母亲这个词还真的没有多少概念。
女人穿着个吊带，肥大的喇叭裤，一点也不耽误她手上的动作，利落的划开鱼肚，一股脑扒出肚脏，有的老人要留着鱼鳃喂猫，她也省的去扒掉了。
太阳越来越高，市场里的人也慢慢散去。
女人搁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就掏出烟来抽，打火机还没打着，她就看到了乐鱼的婶子。
“之前还听说你嫁给有钱人来。”婶子笑着，乐鱼低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旧布鞋看，她知道婶子回家第一句肯定是笑话女人，那么能耐，还以为她榜上大款了，没想到搁那杀鱼呢，一股腥味，熏脑子。
女人撇了乐鱼一眼，收起了烟。
乐鱼想姥姥了。
姥姥走的那天是中秋节，原本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景没看到，眼前只有满桌子带馅的饼。
“丫头不爱吃甜的，但过节总得吃点。”
乐鱼咬了一口，韭菜鸡蛋的，有点咸了，姥姥老了。
桌上每个饼都有着一样的外皮，可你不咬开它，又怎么知道它什么馅呢？人心也是，你看不见，又不能把它挖出来瞧瞧。
乐鱼努力包住自己的馅，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女人也是。
“你姥骗人，月亮就是个巨大的石头。”
乐鱼最爱拿“我姥说”这几个字起头，许屿最爱的，也是反驳她。
爹妈都是知识分子，给许屿订了不少杂志，和读故事书的小孩不一样，许屿的脑袋里没有可以倒出牛奶的青椒，只有数不完的石头。
许屿每次去奶奶家都喜欢去河边捡石头。
也总能遇见在河边放鸭子的乐鱼，有时候那根竹竿前面的，是鹅。
许屿讨厌它们，随地大小便，以及那扁平爱咬人的嘴。
乐鱼喜欢它们，最自由的时间就是陪着它们，婶婶也不会扯着嗓子喊死丫头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了。
许屿不理解，你天天把你姥挂嘴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生活呢。
“我姥去月亮上看桂树去了，你不懂。”乐鱼脱掉洗的发白的小布鞋，踩在了河水里，凉幽幽的。
“行吧，你开心就好。”豆大的孩子窜了个 ，也懒得反驳了，许屿捡的石头也越来越少，待在村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久到他看着眼前的婴儿手足无措。
“有伴了啊，挺好。”乐鱼还是赶着她的大鹅，兜里多了野草莓，她掏出来洗洗就往嘴里塞，问许屿吃不吃。
许屿嫌脏，河水里还有鹅的粪便呢，他也不爱捡石头了，看到乐鱼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转头就走了。
多甜啊，乐鱼想。
就是运气不好里面会有小白虫，虽然它们吃着果肉长大，可还是很恶心。
四年级的暑假有些漫长，小孩子总是不顾天气炎热玩弹珠，经常玩到很晚，伴随着锅碗瓢盆的声音。
王川川就在其中。
父母工作忙，他跟着快退休的外公回来了。
村小缺老师，穷乡僻壤谁都不愿意来，老师大都是代课的。
王川川的外公一点也不慈眉善目，他总说长那么大眼睛，是一点都不看题目啊！一百分的数学卷子，批改第一面的时候乐鱼已经被扣了36分，王老师问她还接着改吗，乐鱼摇摇头，拿着卷子就跑了。
同年来的还有个胖胖的英语老师，他累的满头大汗写满黑板的英文，像是自娱自乐。
留堂的那天，唯一的两层教学楼已经空了，就剩两个倒霉蛋在这里。
天也快黑透了。
抄不完的词语，乐鱼在心里咒骂班主任，那个戴着眼镜，心眼比他那双小眼睛还小的男人。
王川川倒很自在，离教学楼不远就是家属大院，他一分钟就到家了。
乐鱼不一样，抄近路有坟堆，绕远路她不是很想看到大晚上遛弯的大爷大妈们。
“乐鱼又被留堂了啊。”
想想都知道是赵萌那丫头说出去的，她最爱大嘴巴了。
乐鱼不怕鬼，所以她选择走柏油路回家。
那只手粗粝地像磨砂纸。
她想起许屿曾经说过，鱼为什么不会溺水呢？明明水里氧气那么少。
“你晚上吃什么？”
“吃鱼吧，我奶今个赶集买了草鱼。”
“都吃了咋溺水，你傻不傻。”乐鱼拿袖子擦擦脚，踩进她的布鞋里。
“你真拉胯，一点不像女孩。”许屿有些嫌弃。
乐鱼反问他，你知道我今晚吃什么吗？
婶婶的竹条越来越细。
乐鱼第二天没去上课，叔叔给请的假。
五年级的暑假依旧漫长，乐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屿了。
饭桌上总爱说些八卦。
叔叔闷了一口酒，婶婶唾沫星子直飞。
“得瑟到头了呗！”
“第一个大学生呢，可不得死命扑棱膀子，笑得，家鸡再扑腾也变不了凤凰。”
有人举报了许家。
乐鱼卷起裤腿，踩在水里。
冰冰凉凉的。
小升初的考试，乐鱼数学考了一百分。
王川川外公说他的关门弟子没让他失望。
叔婶的一句养不起，把乐鱼推到了那个陌生女人的面前，从小跟着姥姥的她，对母亲这个词还真的没有多少概念。
女人穿着个吊带，肥大的喇叭裤，一点也不耽误她手上的动作，利落的划开鱼肚，一股脑扒出肚脏，有的老人要留着鱼鳃喂猫，她也省的去扒掉了。
太阳越来越高，市场里的人也慢慢散去。
女人搁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就掏出烟来抽，打火机还没打着，她就看到了乐鱼的婶子。
“之前还听说你嫁给有钱人来。”婶子笑着，乐鱼低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旧布鞋看，她知道婶子回家第一句肯定是笑话女人，那么能耐，还以为她榜上大款了，没想到搁那杀鱼呢，一股腥味，熏脑子。
女人撇了乐鱼一眼，收起了烟。
乐鱼想姥姥了。
姥姥走的那天是中秋节，原本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景没看到，眼前只有满桌子带馅的饼。
“丫头不爱吃甜的，但过节总得吃点。”
乐鱼咬了一口，韭菜鸡蛋的，有点咸了，姥姥老了。
桌上每个饼都有着一样的外皮，可你不咬开它，又怎么知道它什么馅呢？人心也是，你看不见，又不能把它挖出来瞧瞧。
乐鱼努力包住自己的馅，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女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