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谈论着处世之道,萧克忽然画风一转,戏谑道:“小依依,你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依依脖子往被子里一缩:“你当然是坏人!这还用说吗?”

    萧克不疾不徐地问道:“那你说说,我怎么是个坏人了?”

    依依朗声道:“这还用说吗?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么?我要是把你说急了,你打我害我怎么办?”

    萧克故意阴森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打你害你了?”

    依依急了:“你这人!不是你问我吗?你不问我,我会这么说吗?”

    萧克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这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可也使这初秋寒冷的夜沾上了洒脱欢快的气息。天上月亮弯弯,旁边伴着点点星子,一派安静美好的样子。

    萧克乐完,又继续逗她:“丫头,你也够好玩儿的。说你胆儿小吧,你敢当面这么说我;说你胆儿大吧,问你两句你就怂了。真是有意思。好了,我不吓你了。你好好说说吧。”

    依依好胜心起来了:“我不说了!凭什么你让我说,我就得说!我不说!”

    萧克在淡淡夜色中无奈一笑:“那我把这金印丢掉好了,大家一起饿死,岂不省事?”

    依依急得一骨碌爬起来,喊道:“不能丢!不能丢!”

    萧克学着依依刚才的口气道:“我偏要丢!凭什么你说不能丢,我就不丢了?我一定要丢!”

    依依被他难得的滑稽样子逗笑了,少女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让人心旷神怡。这一刻,似乎这破旧的茅草屋也不破旧了,身下坚硬的床板也不硬了,身上盖的满是补丁的粗糙薄被也不遭嫌弃了。

    笑声是如此可贵的东西。尽管有时生活中有很多不如意,但只要还有笑声,人就有了活着的乐趣,也有了活着的动力。

    少女好容易止住了笑声,捂着笑疼的肚子重又躺倒在褥子上,长舒了两口气,侧身对着萧克说道:“你怎么还有这么搞笑的一面?跟前两日,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萧克笑道:“我刚说了人是很复杂的,是有很多面的,你这就忘了?”

    依依又犟道:“说话也要记着这、记着那的,累不累呀?想说什么就说多好!”

    萧克道:“大家都想有什么说什么,可碍于各种原因,都只能谨言慎语。像你这样能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倒是比身居高位之人更快活。”

    依依托腮道:“那当大官儿的人,也会像我一样填不饱肚子吗?”

    萧克再次失声大笑。

    月儿弯弯,风儿轻轻,屋内的人儿一夜好梦。

    次日,天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能下起雨来。依依给萧克端好早饭,就急急地要出门去。萧克一把拉住她,道:“这么急要去哪里?”

    依依道:“天要下雨了,这茅草屋漏雨,我得快去寻些茅草来,把顶上给修补一下。不然你今天打算淋雨吗?”

    萧克把早饭放到她手里,道:“先把早饭吃了再去。干活儿可不能饿肚子。等下茅草先拿到屋里来,我虽然受伤没法儿替你上屋顶,但可以先把茅草编一下,这样更能遮风挡雨。”

    依依也不客气了:“那一人一半吧,你伤还没好呢。”

    萧克收回手:“等屋顶补好了,你再给我做。你快吃吧。”

    依依不再推辞,飞快地吃过饭,就出门寻茅草去了。

    不一会儿,依依就抱着一大捆茅草回来了。她刚将茅草放至床前桌上,萧克长臂一伸,就拿了一束茅草编了起来。依依看他手指翻飞,很快就将一束松散的茅草编得密实整齐,不禁开口夸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萧克忙着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不算什么。行军打仗,要会的东西可多了。”

    依依拿了一束茅草,开始学着编,一边编一边问道:“是吗?那你还会什么呀?”

    萧克道:“我做的叫花鸡可是一绝,有机会了做给你尝尝。”

    依依一听“叫花鸡”三个字,就仿佛看到了一只刚烤好的叫花鸡正扭着向她走来,顿时食指大动,不得不努力克制了一下这个念头。但本着不能错过美食的原则,立刻答应了萧克:“这可是你说的,那将来一定要做给我吃!”

    萧克看着依依毛绒绒的脑袋,决定将来为她挑选一只肥美异常的鸡,好好满足一下这只小馋猫。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有做声。

    依依看这人不吭声了,以为他要反悔,急道:“喂!萧克!怎么不说话了?”

    萧克无奈笑了,心想这小丫头的心思可真是一点儿都藏不住,开口应道:“听着呢。答应你,可以了吗?”

    依依心里踏实了,想到那只烤得刚好的叫花鸡正迈着迷人的步伐向她走来,干活儿也更有力气了。

    不一会儿,这一大堆茅草就都编好了。依依又搬来梯子,一趟一趟地上上下下,将它们运到屋顶,补在缺失的地方。她手脚灵活,做事麻利,很快就完成了。

    茅草屋里,萧克抱臂斜靠在床沿,抬头望着低矮的屋顶。他能听到依依在屋顶上补茅草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萧克没有想到,他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将军,竟然有一天,会躺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里,被一个小丫头这样悉心地照顾,真是造化弄人。

    萧克并不觉得难堪。胜败乃兵家常事,受伤也早已是家常便饭。他活了二十八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经历了千辛万苦,才终于成长为一军将领。这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费过多少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眼下受了重伤,被困在这无名乡村,但他并未看轻自己分毫。他清楚天下局势和自身所长,也知道如何才能破开局势,回到往日正轨。他不急不躁,并没有因为此次兵败和自身伤病而消沉分毫。何况只要一想到屋顶那个整日忙活的小丫头,他心中就有一丝欢喜。

    屋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小了。不多时,就见依依走进屋来,她身上沾了一些稻草和泥土,就连头发上都有,但一张小脸满是欢快。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捧起茶壶咕嘟咕嘟就喝。放下茶壶擦了下嘴,她开心地说:“萧克,屋顶修好了,再下雨也不怕啦。”

    萧克满脸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得意的小女子。她不怕饿肚子,不怕修屋顶辛苦,能想到炊烟会招致别人怀疑,会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时候,去救助同样困境的同伴,还会悉心地照顾人,可真是在认真地生活啊。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自己以前没有碰见过呢?

    看着这个笑得一脸莫名其妙,却不做回应的男人,依依决定不去理他。她站起来整理了衣服上的泥土和草屑,猛然想到这个男人将早饭让给自己吃,一直到现在还饿着呢。于是又冲男人喊道:“萧克,你等着,我这就做饭去。马上就好。”

    萧克应了声“好”,就看这小丫头忙活去了。奇怪,怎么将近晌午,自己也没觉得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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