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屋里就一床被褥,亭长给了这些稻杆儿,他说明日再送两床新的过来。“流苏分两次抱着那一大摞稻杆进来,额头上沁出细微汗水。

    “流苏,方才你们说道士住过这里?“赵姑姑拿了帕子给卫婋擦拭。

    “不用担心,亭长说什么晏清道长,前年死在这儿,我已经作法将道长打发走了。

    亭长走到哪儿,道士就跟到哪儿,亭长那么壮实,定然是百毒不侵,不怕游魂。

    咱们初来乍到,身体也虚弱,可扛不住什么邪祟,就劳烦他带走了。“流苏笑盈盈的等着姑姑夸奖。

    “这样啊,那就有劳亭长了。流苏,你先把火烧起来,我给小姐擦一擦。

    自从小喜走了,小姐就魂魄不定,时而清醒不语,时而昏睡五六个时辰,等坑里的火烧起来,你给小姐唱一唱,把魂叫回来。

    我稍后把要紧的东西整一整,明日恐怕里正就来吩咐我们做事了。“赵姑姑说完,一边整理包袱,一边查看屋里东西,能用上的都收拢在一个角落。

    倒是那炼丹炉没什么用,盖着厚厚一层灰,还有些药碾子,乌龟壳,七零八落的散在屋子中央。

    “姑姑,这个能用。“流苏拿火折子打着火,欣喜的将火苗拨动起来了。

    “看着女娘,我去找猎户借些东西。这屋里倒是有些日常用物,那道士留下的东西除了烧火煲药,可杀不死人。“赵姑姑安顿好流苏就出门了,今夜,要做些准备。

    “流苏,我饿了。“卫婋肚子咕咕叫,不得已爬了起来。

    不试了,这都七天七夜了,过了头七还不醒,可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女娘,我发现道家的法子真厉害,我脑子里还在想那几句回魂咒呢,你就醒过来了。“流苏咬着嘴唇,双眼噙泪。

    “放心,以后不晕了。“卫婋整理了一下头发,流放者,有流放者的骄傲,发型不能乱。

    “女娘,没有吃的,我打一瓢井水,小姐先垫一垫肚子吧。“流苏起身打水过来。

    “烧开再喝,生水喝不得。“卫婋一旦打定主意,就惜命得很,裂头坳这种寄生虫,她可搞不定。

    流苏烧水,卫婋见身边的稻杆挂着些许稻穗,顺手扯过来放火苗上烤,不一会儿,就嘣嘣的炸开了球。

    “流苏,尝尝,爆米花!“卫婋咧嘴笑着。

    “真香!女娘,你怎么认识稻穗!还知道这个什么米花。“流苏崇拜的眼神看着小姐。

    “教我的师傅那么多,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呵呵,我也没见过猪跑,中山国不养猪。

    流苏,你忘了,赵姑姑就是南阳郡的,她跟我说过稻子。

    这个爆米花,要是裹上奶油,呃,猪油,更香。“卫婋找到穗子多的稻杆,一根接一根的烤着,嘣嘣的爆着米花,主仆二人你一颗,我一颗的一边捡,一边吃。

    “真好吃,留些给姑姑。“流苏咽了咽口水,吹了吹陶碗的灰尘,照着卫婋的吩咐,将二三十颗米花放好。

    “流苏,有镜子吗?“卫婋吃了个一分饱,终于想看看今世的容貌了。

    “有的,奴婢一直带着呢,那张华三番五次想讨要,姑姑都不许,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但我们王府的东西,都是能工巧匠打磨的,怎么着都比民间的要好。姑姑说,这叫有市无价。再说了,这还是别人送的,更不能让张华拿走了。

    那张华若是拿了镜子,指不定就送人了,往日我们靠岸治病,他都偷偷溜掉,李重说那家伙定是去了温柔乡。

    咱们王府的镜子,可不能白白给那些人糟践了。“流苏一面说,一边擦拭镜子,然后得意洋洋的递给卫婋。

    “别再提王府了,你没听郑发交代姑姑吗?在灵山,我是萧氏,不要提什么王府,王后。我们行事也要低调,如今能做个平民就很好了。“卫婋提醒流苏。

    “是,女娘,以后不提了。可惜没有胭脂水粉,我们女娘是中山国最好看的。“流苏端详着小姐,卫婋端详着自己。

    “很好!“卫婋露出满意的笑容。

    教主们诚不欺我,美容觉最养颜,睡了这几个好觉,如今黑眼圈也没了,杏眼流光,柔媚可人。

    皮肤凝脂如玉,吹弹可破。

    眉毛未曾描过,却是远山含黛,似喜非喜,似戚非戚。

    嘴角小巧如孩童,樱桃小嘴原来是这般可爱,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捏了捏。

    嗯,落难王后该有的容颜,卫婋都拥有,就连身旁的流苏也是清秀可人,颇有姿色,只是还未发育,比不得赵姑姑那般御姐风姿。

    “赵姑姑,杀过人吗?“卫婋想起姑姑方才离去说道士的东西可杀不死人。

    “杀过。“门外篱笆响过,赵姑姑带着院里清凉的风进来。

    “女娘勿忧,张华这等货色,我一人足矣。小喜的仇,我来替她报。“赵姑姑拿着刀子,把拖进来的两根竹子哗哗劈开,准备制作利器,先让那贼子跌一跤,戳一身伤才好呢。

    “姑姑,我以为小喜阿姊的仇报不了,原来姑姑一直放心上。“流苏抹着泪,想起小喜跳邕江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流苏,孟柯,我不干净了。

    流苏起初不知道,以为小喜只是几天没有梳洗,身子又不方便,逐渐无法忍受身上的恶臭。

    直到后来孟柯被盯上,她抓伤了张华,李重冲进来骂他畜生,这才恍然大悟。

    赵姑姑早已料到这帮子长安无赖的手段,每夜与卫婋同睡,就连夜里方便,也保持警惕,唯恐主子被那腌臜货玷污。

    只是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到了益州地界,主仆二人都病了,烧得稀里糊涂,没顾得上几个小丫头,小喜拿着方子去抓药,这才让没安好心的张华得了手。

    “张华拿了太后五百两孝敬钱,还不停的搜刮,一路上,前前后后的敲诈勒索,不下百两,就连咱们几个身上的首饰都被掏干净了。

    他今夜必然要来拿我们仅剩的两副画,那两副画可是长安名家帛画,整个合浦都难寻,紧要关头留着送礼保命的。

    张华既然跟我们讨要,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今夜不拿,明日也会来抢。“赵姑姑咬牙切齿,杀心已起。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张华必须杀,我们没有闲工夫去侍候他。他一日不走,我们一日不得安宁。

    既然杀了人,就报官讨赏去,咱们往后不怕灵山本地的宵小打我们主意,姑姑,你放心去做。”卫婋完全同意把张华杀掉,这小子,她观察了这七天,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说他贼眉鼠眼都侮辱了老鼠。

    卫婋同姑姑仔细计议,李重这边没问题,人证物证都有,就看这些地方官同中原官员是不是一个德行了。

    “流苏,今天夜里你练练胆子,要是我失手了,你在院里搭把手,趁乱给他补个刀,别惊扰了女娘。“赵姑姑削好了一根尺半的竹篾尖牙递过来。

    “是!“流苏感激涕零的接过竹尖,攥在手里摩挲。

    “呃。“卫婋咽了一下唾沫,方才姑姑说我一人足矣,你到底行不行啊?

    “怎么了?“赵姑姑看见卫婋欲言又止的表情,停下手里活计。

    “姑姑,为何不借猎户的弓箭一用,万一贼子不止张华一人,他在当地拉几个地痞流氓协助,我们如何是好?“卫婋皱眉,就这么点爆米花垫肚子,哪有力气杀人。

    “也对,女娘勿忧,若是张华进院子,他归你,我把院子外的同党扫了,几个地痞流氓,我赵娥手起刀落,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果女娘想自己动手,也是可以的,女娘的身手,我有什么信不过的,府里给女娘请的那些师傅,哪一个不是高手。“赵姑姑微笑,坚定的眼神看向卫婋,就像她们已经操练过千百遍这样的场景。

    “???“卫婋愕然,姑姑,你哪里看出来我会武功,是不是记错了,我会的是舞功,不是武功啊。

    难道你让我对着张华跳傣族舞: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张华一个还不够?你想杀一双?女娘,这是杀人,小心脏了手,就不要跟我抢人头了。漏一个给你练练,不要贪多。“赵姑姑自信满满,削竹尖更带劲了。

    “好吧。“卫婋计上心头,要是打不过,就跪地求饶,双手奉上那两幅画,再来一招扬沙掏裆,废了张华再说,炼丹炉底下大把灰尘可用。

    “姑姑,为何不找猎户借弓箭,这样远距离射杀,先声夺人,想来那张华拔刀都来不及。“卫婋还是有些顾忌,打不赢跑嘛,留点安全距离逃生。

    “那猎户怎会借弓箭给我们呢?初来乍到,素不相识,你说借来打猎,谁信呢?

    要是惹上人命官司,咱们不是平白无故害了人家。我看那猎户也是个江湖义气之人,怎好意思拉人家下水。

    方才,我跟猎户说,屋里很多东西都坏了,借刀砍竹子做点家具,过几日再还他。那家伙还想跟着来搭把手,要帮我们修葺屋子。我说都是女眷,就不叨扰左邻右舍了,这才作罢,我瞧着是个好人吧。“赵姑姑无奈的笑了笑。

    “姑姑所言甚是,咱们如今不敢拖别人下水,免得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卫婋咬着后牙槽,不就是长安城外的无赖地皮吗?

    杨沙掏裆,若是失手被他躲过,就只能出绝招,我卫婋能屈能伸,画你拿去,还请张华大侠饶命。本王后民族舞也是跳得的,十几年的专业素养,一刀被嘎啦,这不可惜了两条大长腿。

    “院里你们管,那我干点什么?“跃跃欲试的流苏把陶碗的爆米花奉上,向赵姑姑请求出战。

    “后院恭房,躲起来,等着收尸。“赵姑姑撇嘴一笑,一把抓起所有爆米花塞进嘴里。

    “真香!再来点儿。“赵姑姑放下刀和竹片,挑拣着地上的稻穗让流苏接着烤。

    卫婋苦笑,不吃了,不想流苏替她收尸的时候加重这孩子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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