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艳阳高照,大街上纷纷扰扰。

    卖糖人的正逗趣着小孩儿,讲评书的张嘴便是浩荡情怀,街上有黄包车拉着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街边有衣衫褴褛的乞人求求好心人施舍一口饭。一边是富贵无极,人人光鲜亮丽、人人不染尘世的世外桃源;一边是潦倒艰苦,人人面黄肌瘦、人人挣扎向上的泥泞人间。

    这里是京城,这里的人间是富贵人家的人间。

    春香楼前,娇媚动人的老鸨上前便挽住刚下黄包车的男子。

    眼见男子一袭长衫折扇,眉眼流转间,尽显富贵风流。

    “哟!稀客!童少爷今日竟晓得来咱们这儿瞧上一瞧了!”

    老鸨扬起手绢,带起一阵香风。

    “说笑!我在家可是天天都想着姐姐这儿一口酒呢。”

    男子调笑道,端的是一副多情容颜,风流姿态。

    折扇一展,明眸皓齿不似凡尘之人。

    “也就是我们家老头子管得太多,不然就是让我整日宿在姐姐这我也是愿意的。”

    “童公子可别跟我说笑了,我啊是年老珠黄了,”老鸨拉扯着男子就往酒楼里走。

    “您没来的这几日,萱萱可天天是茶不思饭不想的,生生消瘦了不少。您可得自己哄哄这小祖宗喽。”老鸨推开一扇房门,暧昧地对着男子眨眨眼。

    “童锦程!你倒还知道回来找我?”房门内的女子浑瞪着眼,一双美目泫然若泣。

    童锦程走上前坐在桌边,对面前可人儿的控诉未见上心,这风花雪月的哪里能当真?自己也不是三岁稚子,张嘴便是久经情场的场面话。

    “瞧着是赵姐姐骗了我,萱萱姐姐还是这般美丽动人,哪就是她嘴里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了。”

    童锦程斟上一杯酒,送到女子唇边。

    女子眼波流转,面上泛起红霞。

    老鸨笑骂,“好哇,还成我的不是了。这中间人爱谁当谁当,老娘还不伺候你俩了。”

    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赵姐姐好走。”

    童锦程挥了挥折扇。

    “今日还就是为了萱萱姐姐的新曲子来的,被老头子关在家中甚是乏味。好姐姐快弹一曲给我解解闷儿!”

    男人斜倚着桌,是慵懒的疲态。

    “你呀,惯会哄人的。”

    柳萱萱娇嗔道,随机轻步缓移坐至琴前。

    水葱般的柔荑极白,划过琴弦,清脆悦耳。

    红唇微张,江南女子的吴侬细语伴着悦耳的琴曲,让人不住想就此刻,沉溺于这温柔乡中。

    男子合上了眼,眉目舒展,嘴里哼着曲调。

    “少爷——”

    “少爷不好了——少爷”

    房门猛得被推开,小厮打扮的少年气喘吁吁。

    “老爷…老爷他带回来一名女子说是……”

    “怎么?我们府里又有喜事儿?算起来是老头子第十二、十三……”童锦程掰着手指数着,拍起手大笑,“哈哈哈第十四任姨太太!”

    “不不不!这次不是老爷!是您啊少爷!老爷说是您未婚妻!还说下月初五就要你们完婚!”

    少年好容易喘匀气,说完整句。

    “什么?!”童锦程瞪大了眼,“老头子疯了?”

    “哎哟少爷诶,我的大少爷,你快些回去瞧瞧吧!家里乱作一团了都在找您呢…”小厮是打小跟着童锦程长大的,名唤顺子。

    顺子擦了擦额上淌下的汗,拉着童锦程便往外赶。

    “不是,你好好说,什么未婚妻我怎么从来没听过?”童锦程前脚上了黄包车,脑子还云里雾里,一团乱麻。

    “听说是苏州老家来的,姓江,老爷只说是自小定了娃娃亲的。”

    “江氏?”

    童锦程偏头,想到了儿时他也曾回过苏州老家,那时的他刚刚失去母亲。

    他太小了,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只听着乳母说,母亲是累了睡着了。

    他知道那是骗他的,那个会用吴侬细语唱着温婉歌谣的女人再也不会醒来了,她就躺在那里,还是那样美丽,却再不会笑着叫他锦儿了。

    父亲将他送回了苏州老家,祖母那时心疼他年幼丧母,把他接在身边抚养,正巧那时父亲官运不顺,也就遂了祖母的心愿。

    就在那时,他认识了一个江家小姑娘。

    第一次见面时,小姑娘脸灰扑扑的,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旁边是他家养的肥肥胖胖的大黄狗。

    “坏!狗狗坏!”小姑娘哭得颇为滑稽,指着旁边惹了事还瞪着一双无辜眸子的大黄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当时怎么做的呢——哈哈哈他当时捧腹大笑,实在是这小姑娘哭得像个花脸猫,让他忍俊不禁。

    突兀的笑声让小娘子止住了哭声,愣着看向扒拉在门框上笑得前仰后合的童锦程。

    见状,童锦程清了清嗓子,抄起身旁的木棍。

    “好哇大黄!你是不是欺负这位小娘子了!”童锦程将木棍看做剑,笨拙得学着话本里侠客的样子耍帅,“傻狗,还不速速给这位美貌的小娘子道歉。”

    大黄狗好似听懂了,乖乖地趴下来,滚圆的大眼睛里充斥着对自家小主人行为的不解。

    “好了小娘子,不必谢我!”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罢潇洒转身,高扬的马尾飘扬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壮士稍等!嗝……”小姑娘扯住了他的衣袖,“我姓江,叫江应侬,敢问壮士名讳。”

    “区区不才,童家锦程是也!”童锦程抱拳,眨巴着眼睛,阳光从发丝透过,让他的笑容显得那样温柔。

    “小女子无以为报……便……”小姑娘正了神色,微微俯身行礼,皱起了眉头,脸上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严肃。

    看着小姑娘奶呼呼的小脸上严肃的神色,童锦程不由按住小姑娘的眉心,抚开紧皱的眉头,调笑着说,“怎么?要以身相许啊?”

    小姑娘霎时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童锦程看把小姑娘逗得狠了,摆摆手没说话便走了。

    后来才知道,江应侬是苏州县令的长女。

    再后来,他们也没再见过面。父亲处理好事情后,也将他接回了京城。

    也不知,今日是否为故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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