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到了。”顺子的话打断了他纷飞的思绪。
下车，进府。
堂上坐着的是他父亲和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
“冤孽！都是冤孽！你说说你跑哪儿去了！”童父怒目横视，抄起拐杖就要打他。
“怎么？关了我那么多天，我出去玩玩怎么了？”童锦程往那位白须白发的老人身后躲着，坏心眼地想着他家老头儿总不至于连客人也打。
“童兄！童兄！孩子不懂事，不值得生气。”老人上前拦下童父动作。
“江兄，你莫护着他。他这般岁数了整日里还捉鸡逗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孩子？整日不是眠花宿柳就是喝酒唱曲，哪里又对得起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童父泫然若泣，用衣袖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
“老头子！说我就说我，别提我母亲！”
“你哪里又对得起她？”
“你在我母亲死后不过几月就抬了新人进府，我母亲尸骨未凉，你呢？”
“你可是洞房花烛，跟着那女人幸福美满！！还生了个孽种！！”
童锦程红了眼眶，那双风流多情的眸子盛满了泪水，他偏过头去，握拳狠狠砸向桌子。
“孽种？那是你弟弟！你亲生的弟弟！”童父捂住了心口，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跌坐在了椅子上。
“弟弟？是跟我从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吗？还弟弟，我呸！”
童锦程觉得可笑，眼前这个男人寡恩寡义，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便有了新欢，现在，居然好意思让他装作浑然不知与他们一起演这阖家美满的假戏码？多么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除了控诉几句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与面前这个伪善的男人断绝关系，血脉相连成了禁锢住他的铁索，他一面恶心男人的所作所为，一面又无能为力得看着男人日渐老去，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都成为了对付他最好的武器。
他不明白，一个人老了年轻时做的混账事就能被原谅吗？但他也明白，他无法对着这样一个已经成为弱者的父亲强横起来，他被血缘关系带来的负罪感影响着，他无法像这个男人一样冷心冷情。
他用力握住拳头以至指甲刺破血肉，这时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此时的他清醒几分。
眼前一只纤细莹白的手递过来一方淡黄色的帕子。
他抬眼望去，女子眉如远黛，眸似春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裙，那双似水的眸子正定定望着他，眼中不悲不喜，好似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得出她此时也并不平静。
“擦擦吧。”女子声音如玉珠莹润。
童锦程愣愣接过帕子，只觉一眼万年，眼前的女子仿若超脱俗世的九天玄女。
“行了，闹够了！还不快快见过你江伯父和应侬妹妹。”童父轻咳，童锦程那些陈词滥调不知在过去那么多年说了多少次，他并不放在心上。还有外客在此，他须得稳住局面。
“应侬……？！！”童锦程呢喃着，“你就是那个江应侬！”
“哈哈哈…怎么？童大少认识小女？”江父眯起眼睛笑了，一手抚弄胡须，仿佛全然不知刚刚父子俩的争吵。
童锦程想到记忆中那个花了脸的小姑娘，又瞧瞧眼前顾盼生辉的神仙佳人，只觉恍若隔世。随即捏紧了手中方帕，不知该如何动作。
江应侬上前见礼，“儿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竟不知兄长竟是童府中人。”
“哎呀呀这不是巧了吗！俩孩子多有缘分！不如今日就将婚期定下，下月初五我好等着应侬进我童家的门呐！”童父眼中未见半分慈爱，流露出的是赤裸裸的贪婪与精明，眼前的两人仿佛是橱柜的商品，正待价而沽。
苏州县令虽只是个小官，但苏州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如今战乱，他虽有兵有枪，但没钱，腰杆子也硬不了。
江父也是机灵人，这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买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了。
“等等……我不娶！”童锦程这才缓过神来。
“不娶？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婚姻大事岂容你做主？”童父用拐杖敲打着地面，颤抖着手指着童锦程，“下月初五，就是婚期。”
“要娶你娶！我的事你管不着！”童锦程扭头便要走。
“给我拦下这个孽畜！捆起来给我丢回房里去！”童父招呼家丁上前，拦下了正欲出门的童锦程。
童锦程被五花大绑起来，家丁们抬着他回了房。
“老不死的！我说了我不娶！你听不到吗……我不娶”越走越远，声音却留在了大堂之上。
江应侬攥紧了手指，紧紧咬住下唇。
少年嗓音的张扬澄澈唤不醒一个满腹算计的父亲。
童父说不上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在对自己有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棋子，为他去换取那一丝利益。
豪门贵族里谈不上什么情深义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可能只是戏本子里的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又哪里是心甘情愿成为利益交换的牺牲者呢？是啊，她又哪里有资格去可怜童锦程呢？至少他还可以反抗，大声怒骂不公。她呢？只能忍气吞声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行规步距，不留错漏。
看着自己父亲和童父谈笑风生的虚伪面目，她只觉得两人可怕。他们是一类人，他们的笑容下都藏着刀子，现在可以坐下喝酒品茗，以后也会因为利益刀剑相向。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否满意这场婚事，感情束缚不了他们的精明算计。这场肮脏的交换，虚伪的婚姻，她又如何能面对呢？
“应侬！”
回过神来，两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正望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她不由胆颤，忙应了一声。
“我啊，家里就俩臭小子。一直都想有个女儿，我今日瞧着应侬就觉得亲切，看来是命中注定要来我家当儿媳的。”童父慈爱得就像天底下每一个说着希望子女好的父母一样，笑得无比和蔼，“应侬，你来我家就像自己家一样！以后那臭小子哪里惹你生气了也不用忍着，说出来爹爹给你撑腰！”
“是，应侬知晓了。”
江应侬应下，尽管无比害怕胆怯于未来的未知的一切，但她也早已习惯了挂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只要伪装地足够镇定，好似就真的不再害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先拜谢童兄了，往后也请童兄多多照顾我们应侬。”江父笑着，“今日也叨扰了，我和应侬这就告辞了。”
“犬子的事，还望童兄多多费心。”江父拱手作礼，模样恭敬。
“哪里话哪里话…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应侬娘家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江兄只管放心。”童父把他上位者的姿态显现无疑，笑呵呵得应下。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江父志得意满。
下车，进府。
堂上坐着的是他父亲和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
“冤孽！都是冤孽！你说说你跑哪儿去了！”童父怒目横视，抄起拐杖就要打他。
“怎么？关了我那么多天，我出去玩玩怎么了？”童锦程往那位白须白发的老人身后躲着，坏心眼地想着他家老头儿总不至于连客人也打。
“童兄！童兄！孩子不懂事，不值得生气。”老人上前拦下童父动作。
“江兄，你莫护着他。他这般岁数了整日里还捉鸡逗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孩子？整日不是眠花宿柳就是喝酒唱曲，哪里又对得起他母亲的在天之灵？！”
童父泫然若泣，用衣袖擦了擦本不存在的眼泪。
“老头子！说我就说我，别提我母亲！”
“你哪里又对得起她？”
“你在我母亲死后不过几月就抬了新人进府，我母亲尸骨未凉，你呢？”
“你可是洞房花烛，跟着那女人幸福美满！！还生了个孽种！！”
童锦程红了眼眶，那双风流多情的眸子盛满了泪水，他偏过头去，握拳狠狠砸向桌子。
“孽种？那是你弟弟！你亲生的弟弟！”童父捂住了心口，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跌坐在了椅子上。
“弟弟？是跟我从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吗？还弟弟，我呸！”
童锦程觉得可笑，眼前这个男人寡恩寡义，在母亲尸骨未寒之时便有了新欢，现在，居然好意思让他装作浑然不知与他们一起演这阖家美满的假戏码？多么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除了控诉几句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他无法与面前这个伪善的男人断绝关系，血脉相连成了禁锢住他的铁索，他一面恶心男人的所作所为，一面又无能为力得看着男人日渐老去，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都成为了对付他最好的武器。
他不明白，一个人老了年轻时做的混账事就能被原谅吗？但他也明白，他无法对着这样一个已经成为弱者的父亲强横起来，他被血缘关系带来的负罪感影响着，他无法像这个男人一样冷心冷情。
他用力握住拳头以至指甲刺破血肉，这时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让此时的他清醒几分。
眼前一只纤细莹白的手递过来一方淡黄色的帕子。
他抬眼望去，女子眉如远黛，眸似春水，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裙，那双似水的眸子正定定望着他，眼中不悲不喜，好似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得出她此时也并不平静。
“擦擦吧。”女子声音如玉珠莹润。
童锦程愣愣接过帕子，只觉一眼万年，眼前的女子仿若超脱俗世的九天玄女。
“行了，闹够了！还不快快见过你江伯父和应侬妹妹。”童父轻咳，童锦程那些陈词滥调不知在过去那么多年说了多少次，他并不放在心上。还有外客在此，他须得稳住局面。
“应侬……？！！”童锦程呢喃着，“你就是那个江应侬！”
“哈哈哈…怎么？童大少认识小女？”江父眯起眼睛笑了，一手抚弄胡须，仿佛全然不知刚刚父子俩的争吵。
童锦程想到记忆中那个花了脸的小姑娘，又瞧瞧眼前顾盼生辉的神仙佳人，只觉恍若隔世。随即捏紧了手中方帕，不知该如何动作。
江应侬上前见礼，“儿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竟不知兄长竟是童府中人。”
“哎呀呀这不是巧了吗！俩孩子多有缘分！不如今日就将婚期定下，下月初五我好等着应侬进我童家的门呐！”童父眼中未见半分慈爱，流露出的是赤裸裸的贪婪与精明，眼前的两人仿佛是橱柜的商品，正待价而沽。
苏州县令虽只是个小官，但苏州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如今战乱，他虽有兵有枪，但没钱，腰杆子也硬不了。
江父也是机灵人，这是一笔你情我愿的买卖，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了。
“等等……我不娶！”童锦程这才缓过神来。
“不娶？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婚姻大事岂容你做主？”童父用拐杖敲打着地面，颤抖着手指着童锦程，“下月初五，就是婚期。”
“要娶你娶！我的事你管不着！”童锦程扭头便要走。
“给我拦下这个孽畜！捆起来给我丢回房里去！”童父招呼家丁上前，拦下了正欲出门的童锦程。
童锦程被五花大绑起来，家丁们抬着他回了房。
“老不死的！我说了我不娶！你听不到吗……我不娶”越走越远，声音却留在了大堂之上。
江应侬攥紧了手指，紧紧咬住下唇。
少年嗓音的张扬澄澈唤不醒一个满腹算计的父亲。
童父说不上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在对自己有益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棋子，为他去换取那一丝利益。
豪门贵族里谈不上什么情深义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也可能只是戏本子里的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又哪里是心甘情愿成为利益交换的牺牲者呢？是啊，她又哪里有资格去可怜童锦程呢？至少他还可以反抗，大声怒骂不公。她呢？只能忍气吞声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行规步距，不留错漏。
看着自己父亲和童父谈笑风生的虚伪面目，她只觉得两人可怕。他们是一类人，他们的笑容下都藏着刀子，现在可以坐下喝酒品茗，以后也会因为利益刀剑相向。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否满意这场婚事，感情束缚不了他们的精明算计。这场肮脏的交换，虚伪的婚姻，她又如何能面对呢？
“应侬！”
回过神来，两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正望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她不由胆颤，忙应了一声。
“我啊，家里就俩臭小子。一直都想有个女儿，我今日瞧着应侬就觉得亲切，看来是命中注定要来我家当儿媳的。”童父慈爱得就像天底下每一个说着希望子女好的父母一样，笑得无比和蔼，“应侬，你来我家就像自己家一样！以后那臭小子哪里惹你生气了也不用忍着，说出来爹爹给你撑腰！”
“是，应侬知晓了。”
江应侬应下，尽管无比害怕胆怯于未来的未知的一切，但她也早已习惯了挂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只要伪装地足够镇定，好似就真的不再害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先拜谢童兄了，往后也请童兄多多照顾我们应侬。”江父笑着，“今日也叨扰了，我和应侬这就告辞了。”
“犬子的事，还望童兄多多费心。”江父拱手作礼，模样恭敬。
“哪里话哪里话…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应侬娘家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江兄只管放心。”童父把他上位者的姿态显现无疑，笑呵呵得应下。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江父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