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随口问问。”玄璠说完看向一旁的玄机，“可还合身？”
玄机点头：“还行，只是第一次穿，有点别扭。”
玄明看着他俩，垂眸若有所思，许是自己想多了，他将手中的衣裤放回房间，和玄璠、玄机一道下山。
八月秋高气爽，山间的清风缠着果香四处拂动，等到了月底，桂花一开，整座鹤山全是甜甜的桂香，每年秋天陆通梧都会带着三个徒弟采摘桂花酿桂花酒，等到了冬至喝上一坛，温润清甜，别提多美了。
只是今年，玄机要下山游历，不能和师父师兄一起酿酒。路过放鹤亭，玄机看向亭内的石桌，“师父就是在这里捡到的我。”他说。
十八年前的秋分夜，风雨交加，一声响亮的啼哭，让陆通梧发现了石桌下的他，最开始是当时五岁的玄明先听到哭声，他告诉陆通梧，陆通梧摸黑找寻，才发现石桌下竹篮里的婴孩。
陆通梧急忙抱起婴孩，当时婴孩只被一块简陋的棉布包着，陆通梧怕他着凉，脱下自己的道袍将他裹住，抱着他过山门，进道院，一路来到西袇房。
要是没有师父，恐怕他早就死在十八年前的秋分夜里了，玄机静静看着放鹤亭，一晃十八年，放鹤亭还是老样子。
玄明眼神闪烁，没人知道他还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十八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秋分夜，尽管那时他才五岁。
那天向荣的父亲入土，葬礼后，师父带着他和向荣返回道院，上山的石阶上，他听到那声响亮的啼哭……
他记得包裹着婴孩的那块破棉布是灰色，记得师父冒雨将婴孩抱回西袇房，记得婴孩的肚子上有还未脱落的脐带，也清楚地记得，灰色破棉布包着的是个女婴。
只是，第二天师父告诉师祖，他捡到一个男婴想收入门下，师祖同意后，师父为男婴取道名玄机，跟自己姓陆。
当时向荣两岁，根本记不住那天秋分夜里发生的事，之后，向荣和玄机一同被师父收入门下，师父为向荣取道名玄灵。
师父以为他和玄灵一样也不记得……
那天在西袇房，师父将湿透的破棉布取下时，他清楚地看到脐带还没脱落的婴孩并非男婴，他只看到那一眼，师父便连忙用棉被将婴孩盖住，他还记得当时师父说：“以后这个男婴就是你们的师弟，你们三人要如亲兄弟一般，互相照顾，彼此保护，知道吗？”
玄灵当时是个小泪包，拉着他的手，学着他点头：“知道了……师父。”
再后来，玄机越长越黑，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成如今面如锅灰的捣蛋鬼。
他也知道，面黑是玄机的伪装，师父是道院都厨，最不缺的便是锅底灰。
玄机无父无母，道院又不收留女弟子，师父为了能让她留在道院，只能如此。
这不仅是师父和玄机守了十八年的秘密，也是他守了十八年的秘密。
玄明回过神，走上前递给玄机一个小钱袋，勾唇浅浅笑着说：“师父给了两块大洋，我又添上一块，你拿着到山下买些想买的。”
“师兄你最好了！”玄机跳着接过钱袋，咧着嘴开心地挽住玄明的胳膊：“发财了！三块钱可以买好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师父存了多久的体己，今天是中秋，等我去城里买些好吃的带回来孝敬他老人家。”
玄明因着她的触碰，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被挽住的胳膊僵了似的，半抬着一动不动，他眼底掩着笑，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挽着。
只是听到她要去城里，玄明眸色暗了暗：“你……要去城里？”
“对啊，第一次下山肯定要去城里，我要好好逛上一整天！”玄机张开双臂，手舞足蹈地冲下石阶，下了十几阶，她转身朝两位师兄大声说：“等玩累了，傍晚咱们再去玄璠师兄家的茶馆喝上一壶碧螺春，想想都美！”说完，她又要往下冲。
“你慢些，小心跌了连鹤山都出不了。”玄璠这一说，玄机才慢下步子，乖乖回到两位师兄身边。
“你既是要去城里，便跟着玄璠去吧，他家正好也在城内，我还要回木渎镇一趟，今日怕是陪不了你了。”
玄明垂下眼帘，今日中秋，他本想带玄机去木渎镇逛逛，等到傍晚和爹娘在家里做上一桌美食，大家围坐一起，赏月谈天。
只是，玄机想去城里，那他便自己回木渎吧。
“师兄放心，我定会看好小师弟。”
玄璠说完看向双脚并一起跳着下山的玄机，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中秋，洛伯伯和洛伯母肯定在家等着你呢，你去木渎镇陪他们过节就行，我有玄璠师兄陪着，你放心，不会丢的。”
玄机抬步往上走两个台阶，来到玄明身旁，心想着木渎镇应该也有挺多好玩的，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去。
玄明几不可察地轻轻“嗯”了声，又说：“等晚上我去玄璠家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回来。”玄机大喇喇地摆手。
玄璠明日一早要和葛通桂去上海，所以今晚他直接睡在家里不回道院，等明天一早他和葛通桂在城里会和后，再一起去上海。
但玄明和玄机要在今晚山门关闭前返回道院。
木渎镇离姑苏城内太远，玄机不想让他来回跑，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师兄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玄明轻皱了下眉头，又迅速舒展开，她总归是要一个人去历练的，他又如何能做到事事都陪着她，他浅浅笑了笑，却笑不达眼底：“嗯，我知道了。”
闲聊间，不知不觉到了前山山麓的来鹤亭，三人在此分道，玄明往木渎镇的方向走去，玄机则和玄璠去往城内。
玄机第一次下山，一路兴奋地问个不停，不管看什么都好奇，她跟着玄璠来到城内主街的集市上，像极了头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现剥的鸡头米哟——”
“两位先生，软糯鲜甜的鸡头米，要不要来点？”
“刚出炉的桂花糕唻，一角钱两份！”
“螃蟹欸，客官来看看我这螃蟹，今早刚在湖里捞的，可肥得唻！”
“糖炒栗子，不香不要钱！”
“桂花糖藕，不甜不要钱！”
“刚出锅的月饼！桂花、五仁、豆沙、枣泥、鲜肉、虾仁、椒盐的都有！”
“木梳竹梳羊角梳，一梳富贵不用愁，二梳无病又无忧，三梳多子又多寿！”
“一梳金，二梳银，三梳梳个聚宝盆！”
“我这梳子，灵的呦，二位小哥不买一把送心上人？”
“篮子～簸箕～现编现卖！”
“我这空竹做工没得挑，两角钱不能再少了。”
“您再少点，两角钱您得再送我个竹蜻蜓。”
“不能少不能少，您别家买去。”
一路上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少。
集市快逛完也没见玄机买东西，“没有喜欢的？”玄璠问他。
“没见到卖那个什么，叫什么蛋糕的，师兄你可知道在哪里能买到？”
她四下张望，一路过来，没看到有卖蛋糕的铺子和摊贩。
“那个呀，得去洋街上买，走，我带你去。”玄璠抬手指了指左前方，抬步往前走。
玄机跟在他身侧，走了没一会儿，路过一家戏院，戏院内甚是热闹，看客络绎不绝。
她突然想到玄弈师兄，也不知道他和玄书师兄和好没，她转身跟上玄璠的脚步，问：“大师兄可搭理三师兄了？”
玄璠点头：“大师兄前两天同三师兄说了话，真是闹了快一个月，连前院的散修居士都知道了这事，幸得大师兄中秋前与他和好，三师兄这叫有志者事竟成。”
“若我也如此，那不管什么事都能成功吗？”
她抬眸看着玄璠的眼睛，譬如她偷偷喜欢他这件事。
“分人分事，有时候努力也不一定就有收获。”
玄璠认真回答，玄机一听便在心里叹了声气，别说努力了，她连开口都不敢，若真开了口，玄璠师兄定会以为她是个有同性之癖的怪人。
可她又不能告诉他，她是女子，她可不想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被师祖赶出道院。
将至午时，两人来到洋街的点心屋，买完蛋糕出来，玄机摸着心口一阵肉疼，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贵！也就巴掌大的蛋糕竟然要两块钱！
她摸着钱袋仅剩的一块大洋，欲哭无泪。
已到晌午，她紧攥着钱袋跟着玄璠来到一家面馆，玄璠见他囊中羞涩，于是主动请他吃面。
“两位爷，吃点什么？咱这什么面都有！”
跑堂的伙计满面笑容，他提着一个茶壶，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土布，束口长衣长裤很是利落。
只是这称呼，玄机挑眉，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叫“爷”。
玄璠没多做思量，朝着伙计道：“两碗三虾面，免青（不要葱）。”
哟，阔气！伙计心里一乐，朝柜台喊着：“好嘞！两碗三虾面免青！”
“三虾面两位爷稍等，这茶是送您二位的。”伙计将桌上杯口朝下倒置的茶杯放正，微倾手中茶壶，迅速倒好两杯茶，他倒好茶后，将茶壶放于桌面，两手朝相反的方向将两只茶杯推至玄璠、玄机面前：“您二位润润嗓子。”
一刻也没闲，他小碎步跑到另一桌，热情招待刚进来坐下的食客。
玄机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这伙计，她来了兴致问玄璠：“你家茶馆还需要伙计不，我觉得这活挺适合我。”
“茶馆不像饭馆这样忙，我爹娘两个人倒也能应付自如。”他轻抿一口茶，这送的茶还是没有专门沏的好，他放下茶杯，看向玄机：“等下午逛累了，我带你去邵氏茶馆喝茶吃点心，顺便全一全你当茶馆伙计的心，就当抵了茶资了。”
玄机当即应下：“没问题！”
这下真是两全其美，不仅能当一回茶馆伙计，还能抵去茶钱。
她笑盈盈地托腮盯着玄璠看，真是面如月之清明，指若霜之皑皑，风度翩翩宛如谪仙，当真越看越好看。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玄机心里突然蹦出这句诗，她一下羞得脸红，幸而脸上涂着锅底灰，倒是不甚明显。
她连喝几口茶，心底大念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心神安宁，安宁，宁……宁……邵宁，字怀安，道名玄璠，玄璠……
啊——！
玄机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想什么呢！
玄璠轻蹙眉头，正欲问他为何如此拍打自己的脸时，跑堂伙计端着面碎步过来：“两位爷，您二位的三虾面，请慢用。”
“哇——”
玄机登时双眼瞪直，这看着也太诱人了吧～
一碟浇头，一碗面，肥美的虾仁，通红的虾脑，饱满的虾籽，炒成一碟鲜艳香嫩的三虾面浇头，苏面细韧滑爽，浇头一盖，用筷子拌匀，吃上一口，妙不可言。
“师兄，太好吃了！”玄机猛吃两大口，她塞了满嘴字也说不清，话也说不利索，嘟哝着没几口就把碗中的面吃了个精光。
玄机点头：“还行，只是第一次穿，有点别扭。”
玄明看着他俩，垂眸若有所思，许是自己想多了，他将手中的衣裤放回房间，和玄璠、玄机一道下山。
八月秋高气爽，山间的清风缠着果香四处拂动，等到了月底，桂花一开，整座鹤山全是甜甜的桂香，每年秋天陆通梧都会带着三个徒弟采摘桂花酿桂花酒，等到了冬至喝上一坛，温润清甜，别提多美了。
只是今年，玄机要下山游历，不能和师父师兄一起酿酒。路过放鹤亭，玄机看向亭内的石桌，“师父就是在这里捡到的我。”他说。
十八年前的秋分夜，风雨交加，一声响亮的啼哭，让陆通梧发现了石桌下的他，最开始是当时五岁的玄明先听到哭声，他告诉陆通梧，陆通梧摸黑找寻，才发现石桌下竹篮里的婴孩。
陆通梧急忙抱起婴孩，当时婴孩只被一块简陋的棉布包着，陆通梧怕他着凉，脱下自己的道袍将他裹住，抱着他过山门，进道院，一路来到西袇房。
要是没有师父，恐怕他早就死在十八年前的秋分夜里了，玄机静静看着放鹤亭，一晃十八年，放鹤亭还是老样子。
玄明眼神闪烁，没人知道他还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十八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秋分夜，尽管那时他才五岁。
那天向荣的父亲入土，葬礼后，师父带着他和向荣返回道院，上山的石阶上，他听到那声响亮的啼哭……
他记得包裹着婴孩的那块破棉布是灰色，记得师父冒雨将婴孩抱回西袇房，记得婴孩的肚子上有还未脱落的脐带，也清楚地记得，灰色破棉布包着的是个女婴。
只是，第二天师父告诉师祖，他捡到一个男婴想收入门下，师祖同意后，师父为男婴取道名玄机，跟自己姓陆。
当时向荣两岁，根本记不住那天秋分夜里发生的事，之后，向荣和玄机一同被师父收入门下，师父为向荣取道名玄灵。
师父以为他和玄灵一样也不记得……
那天在西袇房，师父将湿透的破棉布取下时，他清楚地看到脐带还没脱落的婴孩并非男婴，他只看到那一眼，师父便连忙用棉被将婴孩盖住，他还记得当时师父说：“以后这个男婴就是你们的师弟，你们三人要如亲兄弟一般，互相照顾，彼此保护，知道吗？”
玄灵当时是个小泪包，拉着他的手，学着他点头：“知道了……师父。”
再后来，玄机越长越黑，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成如今面如锅灰的捣蛋鬼。
他也知道，面黑是玄机的伪装，师父是道院都厨，最不缺的便是锅底灰。
玄机无父无母，道院又不收留女弟子，师父为了能让她留在道院，只能如此。
这不仅是师父和玄机守了十八年的秘密，也是他守了十八年的秘密。
玄明回过神，走上前递给玄机一个小钱袋，勾唇浅浅笑着说：“师父给了两块大洋，我又添上一块，你拿着到山下买些想买的。”
“师兄你最好了！”玄机跳着接过钱袋，咧着嘴开心地挽住玄明的胳膊：“发财了！三块钱可以买好多东西！也不知道是师父存了多久的体己，今天是中秋，等我去城里买些好吃的带回来孝敬他老人家。”
玄明因着她的触碰，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被挽住的胳膊僵了似的，半抬着一动不动，他眼底掩着笑，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挽着。
只是听到她要去城里，玄明眸色暗了暗：“你……要去城里？”
“对啊，第一次下山肯定要去城里，我要好好逛上一整天！”玄机张开双臂，手舞足蹈地冲下石阶，下了十几阶，她转身朝两位师兄大声说：“等玩累了，傍晚咱们再去玄璠师兄家的茶馆喝上一壶碧螺春，想想都美！”说完，她又要往下冲。
“你慢些，小心跌了连鹤山都出不了。”玄璠这一说，玄机才慢下步子，乖乖回到两位师兄身边。
“你既是要去城里，便跟着玄璠去吧，他家正好也在城内，我还要回木渎镇一趟，今日怕是陪不了你了。”
玄明垂下眼帘，今日中秋，他本想带玄机去木渎镇逛逛，等到傍晚和爹娘在家里做上一桌美食，大家围坐一起，赏月谈天。
只是，玄机想去城里，那他便自己回木渎吧。
“师兄放心，我定会看好小师弟。”
玄璠说完看向双脚并一起跳着下山的玄机，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中秋，洛伯伯和洛伯母肯定在家等着你呢，你去木渎镇陪他们过节就行，我有玄璠师兄陪着，你放心，不会丢的。”
玄机抬步往上走两个台阶，来到玄明身旁，心想着木渎镇应该也有挺多好玩的，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去。
玄明几不可察地轻轻“嗯”了声，又说：“等晚上我去玄璠家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能回来。”玄机大喇喇地摆手。
玄璠明日一早要和葛通桂去上海，所以今晚他直接睡在家里不回道院，等明天一早他和葛通桂在城里会和后，再一起去上海。
但玄明和玄机要在今晚山门关闭前返回道院。
木渎镇离姑苏城内太远，玄机不想让他来回跑，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师兄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玄明轻皱了下眉头，又迅速舒展开，她总归是要一个人去历练的，他又如何能做到事事都陪着她，他浅浅笑了笑，却笑不达眼底：“嗯，我知道了。”
闲聊间，不知不觉到了前山山麓的来鹤亭，三人在此分道，玄明往木渎镇的方向走去，玄机则和玄璠去往城内。
玄机第一次下山，一路兴奋地问个不停，不管看什么都好奇，她跟着玄璠来到城内主街的集市上，像极了头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现剥的鸡头米哟——”
“两位先生，软糯鲜甜的鸡头米，要不要来点？”
“刚出炉的桂花糕唻，一角钱两份！”
“螃蟹欸，客官来看看我这螃蟹，今早刚在湖里捞的，可肥得唻！”
“糖炒栗子，不香不要钱！”
“桂花糖藕，不甜不要钱！”
“刚出锅的月饼！桂花、五仁、豆沙、枣泥、鲜肉、虾仁、椒盐的都有！”
“木梳竹梳羊角梳，一梳富贵不用愁，二梳无病又无忧，三梳多子又多寿！”
“一梳金，二梳银，三梳梳个聚宝盆！”
“我这梳子，灵的呦，二位小哥不买一把送心上人？”
“篮子～簸箕～现编现卖！”
“我这空竹做工没得挑，两角钱不能再少了。”
“您再少点，两角钱您得再送我个竹蜻蜓。”
“不能少不能少，您别家买去。”
一路上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少。
集市快逛完也没见玄机买东西，“没有喜欢的？”玄璠问他。
“没见到卖那个什么，叫什么蛋糕的，师兄你可知道在哪里能买到？”
她四下张望，一路过来，没看到有卖蛋糕的铺子和摊贩。
“那个呀，得去洋街上买，走，我带你去。”玄璠抬手指了指左前方，抬步往前走。
玄机跟在他身侧，走了没一会儿，路过一家戏院，戏院内甚是热闹，看客络绎不绝。
她突然想到玄弈师兄，也不知道他和玄书师兄和好没，她转身跟上玄璠的脚步，问：“大师兄可搭理三师兄了？”
玄璠点头：“大师兄前两天同三师兄说了话，真是闹了快一个月，连前院的散修居士都知道了这事，幸得大师兄中秋前与他和好，三师兄这叫有志者事竟成。”
“若我也如此，那不管什么事都能成功吗？”
她抬眸看着玄璠的眼睛，譬如她偷偷喜欢他这件事。
“分人分事，有时候努力也不一定就有收获。”
玄璠认真回答，玄机一听便在心里叹了声气，别说努力了，她连开口都不敢，若真开了口，玄璠师兄定会以为她是个有同性之癖的怪人。
可她又不能告诉他，她是女子，她可不想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被师祖赶出道院。
将至午时，两人来到洋街的点心屋，买完蛋糕出来，玄机摸着心口一阵肉疼，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贵！也就巴掌大的蛋糕竟然要两块钱！
她摸着钱袋仅剩的一块大洋，欲哭无泪。
已到晌午，她紧攥着钱袋跟着玄璠来到一家面馆，玄璠见他囊中羞涩，于是主动请他吃面。
“两位爷，吃点什么？咱这什么面都有！”
跑堂的伙计满面笑容，他提着一个茶壶，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土布，束口长衣长裤很是利落。
只是这称呼，玄机挑眉，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叫“爷”。
玄璠没多做思量，朝着伙计道：“两碗三虾面，免青（不要葱）。”
哟，阔气！伙计心里一乐，朝柜台喊着：“好嘞！两碗三虾面免青！”
“三虾面两位爷稍等，这茶是送您二位的。”伙计将桌上杯口朝下倒置的茶杯放正，微倾手中茶壶，迅速倒好两杯茶，他倒好茶后，将茶壶放于桌面，两手朝相反的方向将两只茶杯推至玄璠、玄机面前：“您二位润润嗓子。”
一刻也没闲，他小碎步跑到另一桌，热情招待刚进来坐下的食客。
玄机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这伙计，她来了兴致问玄璠：“你家茶馆还需要伙计不，我觉得这活挺适合我。”
“茶馆不像饭馆这样忙，我爹娘两个人倒也能应付自如。”他轻抿一口茶，这送的茶还是没有专门沏的好，他放下茶杯，看向玄机：“等下午逛累了，我带你去邵氏茶馆喝茶吃点心，顺便全一全你当茶馆伙计的心，就当抵了茶资了。”
玄机当即应下：“没问题！”
这下真是两全其美，不仅能当一回茶馆伙计，还能抵去茶钱。
她笑盈盈地托腮盯着玄璠看，真是面如月之清明，指若霜之皑皑，风度翩翩宛如谪仙，当真越看越好看。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玄机心里突然蹦出这句诗，她一下羞得脸红，幸而脸上涂着锅底灰，倒是不甚明显。
她连喝几口茶，心底大念净心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心神安宁，安宁，宁……宁……邵宁，字怀安，道名玄璠，玄璠……
啊——！
玄机使劲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想什么呢！
玄璠轻蹙眉头，正欲问他为何如此拍打自己的脸时，跑堂伙计端着面碎步过来：“两位爷，您二位的三虾面，请慢用。”
“哇——”
玄机登时双眼瞪直，这看着也太诱人了吧～
一碟浇头，一碗面，肥美的虾仁，通红的虾脑，饱满的虾籽，炒成一碟鲜艳香嫩的三虾面浇头，苏面细韧滑爽，浇头一盖，用筷子拌匀，吃上一口，妙不可言。
“师兄，太好吃了！”玄机猛吃两大口，她塞了满嘴字也说不清，话也说不利索，嘟哝着没几口就把碗中的面吃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