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九章
上篇第九章
玉石
原文首发于2023年5月
重新排版于2023年11月
次日的辩论赛初赛上，双方都进行了非常漂亮的开篇立论和攻辩，辩论赛来到了最为紧张的自由辩论环节。
对方选手向叶秋晚提出疑问：“我想请问对方的三辩辩友，我从开场就注意到三辩辩友脖子上戴了块玉石和小十字架；我不知道辩友是否信仰宗教和哪种宗教；不过，我判断对方辩友对一些故事应该是比较了解的——
那个辩手继续说：有的认为，一切善恶都会有相应的果报，不论是现世还是来世，所以众生要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不要与人结怨。而有的认为，上苍是慈爱和公义的，众生应该用爱来回应恩怨。如果我有说错和冒犯的话，还请对方辩友见谅。对方辩友是如何看待这些观点的呢？”
叶秋晚缓缓站起，回答对方：“感谢对方辩友的提问。首先，我作为团员，是唯物主义的；第二，小十字架和小玉石、是我父亲给我的，戴着也是个念想，或者说习惯；第三……”
……
二〇一三年。
叶秋晚和爸爸叶冬都不用偷偷摸摸地躲来躲去。他们最终回到了他们的家乡安秀市东湾村。
因为还是怕公立学校会认真查起叶秋晚的过去，叶冬还是打算拿出最近几年他各处打工攒下的不多的积蓄，送女儿去镇上的一个私立初中读书。
至于叶冬自己，还是选择继续种瓜和卖瓜，不去外地打工，陪在女儿身边。
叶秋晚是个争气的女孩，在这所初中难度较大的入学考试中，取得了160分（满分200）的成绩，拿到了入学奖学金，正好抵消了一年所收的学杂费。
也许是当年餐桌前，叶秋晚妈妈那句“你的女儿叶秋晚这毛病我看好不了”一语成谶了；一些似乎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一年后，秋晚升入初二年级。叶秋晚出生缺氧导致的问题更严重了。进入青春期后，叶秋晚便觉得浑身不畅。
一开始，叶秋晚和爸爸叶冬以为是体虚，或者叫什么郁结。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似乎更加不可控地发展着。她走路越来越跛，并经常抱怨自己浑身痛。
升入初中以来，在学习方面，她也是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在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成绩落后于他人不少。
在学校内，也许是一些孩子还不懂事吧。民办初中家境好的同学众多，在秋晚眼中，同学脚上穿的一六三牌的鞋子已经算是响当当的名牌，而叶秋晚只穿着爸爸地摊上不知道哪里买的杂牌鞋。
他们中的有些人耻笑着叶秋晚：
“垃圾场捡来的鞋吧哈哈哈哈哈？”
“一六三牌知道嘛？不知道吧？乡巴佬？”
更有一位成绩优异、在学生和家长前经常被表扬的男生…他叫裴荣峻，每当路过叶秋晚的时候，都要踩她的鞋，嬉皮笑脸地说：
“反正是破烂，再破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笑着叶秋晚的贫穷，笑着她的“乡巴佬”，笑着她的“没见过世面”。
“叶秋晚，你可知道智能手机吗？”
叶秋晚不理会，却迎来了众男生更多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村妇。”
如果她有力量大人，她一定会抓住这几个人往死里打。她想。
甚至在脑海中，她已想象出无数幕这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想象。
这些不是秋晚最难过的，毕竟叶秋晚生性内向，她可以不理会这群无聊瞎起哄的男生。
但是，他们不仅耻笑着秋晚的家境，更耻笑着秋晚的身体。
一男生指着叶秋晚的瘸腿说：“你看她是不是得了瘟病啊，好吓人啊。”
众男生起哄：“瘟病鬼！瘟病鬼！”
“叶秋晚是吸/了吧？她走路真的很像大/烟鬼诶！”
“我看有可能哦！”
众男生议论纷纷。
叶秋晚心理几乎崩溃，但她仍然咬着牙，不理会这些男生，握紧笔写着作业。
接下来的事情她彻底无法忍受。
班上还有另一位男生孙锐，也许是得了类似于白癜风一类的疾病，身上、甚至脸上的皮肤都有很严重的症状。
那位成绩优异的男生裴荣峻，叶把秋晚从座位上，扯着她的领子，拖拽着她。她想反抗，但是无济于事；然后裴荣峻把她甩在孙锐身边：
“哈哈哈哈，叶秋晚喜欢孙锐！”
“哈哈哈哈哈哈，叶秋晚喜欢孙锐！”
“瘟病鬼 x 小白脸，真的是绝配啊！”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叶秋晚最终崩溃，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大哭着推开众人，冲向办公室。
“老师！老师！裴荣峻欺负我！裴荣峻欺负我！”秋晚的眼泪和鼻涕已经模糊了她的视野。
“裴荣峻怎么会欺负人呢？同学之间玩闹玩闹嘛，放宽点心。”老师没有多问就回答道。
“不！不！不！”
叶秋晚嘶吼着。
老师有点不耐烦，“好啦，好啦，别小孩子气了，大度点行吗？回去上课。”
叶秋晚没有多说，回到教室。众男生围着秋晚，哈哈大笑。
这段时间叶秋晚在学校内头都不敢抬起。但是，她不想让爸爸知道她的悲伤，正如九年前爸爸离婚不想让叶秋晚知道他的悲伤一样。
每次回家都要在门口先摆好开心的情绪，再敲门。
但这样的“好景”也没有持续多长。一天晚上，秋晚睡觉的时候，身上又开始疼痛。时值生理期，一开始只是一块或者两块疙瘩在隐隐作痛，叶秋晚以为是正常的肌肉酸痛，尚能接受；后面，全身上上下下的疙瘩似乎约定好了一样，都疼了起来；似是钢针和铁锤轮流上场，剜着、刺着，或是撩拨着、敲打着秋晚的神经。
叶秋晚疼得不由得抓紧了床单，试图用深呼吸来平缓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但事与愿违，因为疼痛，她的呼吸如没有调准音的大提琴一般，粗重而又艰难地发出低沉的喑哑；她的心脏也有如这没调过音的大提琴琴弦，紧紧绷着，似乎绷得再紧一些就会断裂。秋晚满头冷汗，她试着想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但是失败了。她想呼唤爸爸，但是她已经没有力量去大声说话了。她的眼前仿佛一片血红，就在这“鬼压床”般恐惧的半小时后，疼痛才慢慢减轻。
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叶秋晚向爸爸隐瞒。直到有一天，爸爸发现女儿走路不对劲，问起她，她才告诉爸爸。
爸爸责怪着：“怎么现在才说呢！明天你请个假，去医院。”
第二日，叶冬就带着叶秋晚来到了当地的医院。当地医院对叶秋晚的病情，展开了会诊，讨论了半天。最后，当地医院无法给予叶冬父女准确的诊断意见，建议父女前往海市的上级医院诊治。
当时的车票并不好买，父女买了站票，一路颠簸，来到了海市。一出火车站，大城市复杂的交通网络和完全陌生的环境让父女几次迷路。紧赶慢赶地来到医院后，海市的医院需要预约，当天就能挂号近乎天方夜谭。父女挂了三天后的号；但是因为身上没有什么钱，便只能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馆。
在旅馆内，躺在床上，盯着发霉和发裂的的天花板，叶秋晚问爸爸：“爸，你说我的病可以看好吗？”
“可以的，大城市大夫医术好着呢。”叶冬安慰女儿。
但是事与愿违，海市医院的医生告诉叶冬父女：“先天性的脊髓栓系。如果三四岁做手术就好了。但是现在的话？”
“回去吧，没办法。疼的话，也只能开止痛片了”，医生无奈地说，“真应该早点来看的。”
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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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排版于2023年11月
次日的辩论赛初赛上，双方都进行了非常漂亮的开篇立论和攻辩，辩论赛来到了最为紧张的自由辩论环节。
对方选手向叶秋晚提出疑问：“我想请问对方的三辩辩友，我从开场就注意到三辩辩友脖子上戴了块玉石和小十字架；我不知道辩友是否信仰宗教和哪种宗教；不过，我判断对方辩友对一些故事应该是比较了解的——
那个辩手继续说：有的认为，一切善恶都会有相应的果报，不论是现世还是来世，所以众生要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不要与人结怨。而有的认为，上苍是慈爱和公义的，众生应该用爱来回应恩怨。如果我有说错和冒犯的话，还请对方辩友见谅。对方辩友是如何看待这些观点的呢？”
叶秋晚缓缓站起，回答对方：“感谢对方辩友的提问。首先，我作为团员，是唯物主义的；第二，小十字架和小玉石、是我父亲给我的，戴着也是个念想，或者说习惯；第三……”
……
二〇一三年。
叶秋晚和爸爸叶冬都不用偷偷摸摸地躲来躲去。他们最终回到了他们的家乡安秀市东湾村。
因为还是怕公立学校会认真查起叶秋晚的过去，叶冬还是打算拿出最近几年他各处打工攒下的不多的积蓄，送女儿去镇上的一个私立初中读书。
至于叶冬自己，还是选择继续种瓜和卖瓜，不去外地打工，陪在女儿身边。
叶秋晚是个争气的女孩，在这所初中难度较大的入学考试中，取得了160分（满分200）的成绩，拿到了入学奖学金，正好抵消了一年所收的学杂费。
也许是当年餐桌前，叶秋晚妈妈那句“你的女儿叶秋晚这毛病我看好不了”一语成谶了；一些似乎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一年后，秋晚升入初二年级。叶秋晚出生缺氧导致的问题更严重了。进入青春期后，叶秋晚便觉得浑身不畅。
一开始，叶秋晚和爸爸叶冬以为是体虚，或者叫什么郁结。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似乎更加不可控地发展着。她走路越来越跛，并经常抱怨自己浑身痛。
升入初中以来，在学习方面，她也是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在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成绩落后于他人不少。
在学校内，也许是一些孩子还不懂事吧。民办初中家境好的同学众多，在秋晚眼中，同学脚上穿的一六三牌的鞋子已经算是响当当的名牌，而叶秋晚只穿着爸爸地摊上不知道哪里买的杂牌鞋。
他们中的有些人耻笑着叶秋晚：
“垃圾场捡来的鞋吧哈哈哈哈哈？”
“一六三牌知道嘛？不知道吧？乡巴佬？”
更有一位成绩优异、在学生和家长前经常被表扬的男生…他叫裴荣峻，每当路过叶秋晚的时候，都要踩她的鞋，嬉皮笑脸地说：
“反正是破烂，再破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笑着叶秋晚的贫穷，笑着她的“乡巴佬”，笑着她的“没见过世面”。
“叶秋晚，你可知道智能手机吗？”
叶秋晚不理会，却迎来了众男生更多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村妇。”
如果她有力量大人，她一定会抓住这几个人往死里打。她想。
甚至在脑海中，她已想象出无数幕这些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想象。
这些不是秋晚最难过的，毕竟叶秋晚生性内向，她可以不理会这群无聊瞎起哄的男生。
但是，他们不仅耻笑着秋晚的家境，更耻笑着秋晚的身体。
一男生指着叶秋晚的瘸腿说：“你看她是不是得了瘟病啊，好吓人啊。”
众男生起哄：“瘟病鬼！瘟病鬼！”
“叶秋晚是吸/了吧？她走路真的很像大/烟鬼诶！”
“我看有可能哦！”
众男生议论纷纷。
叶秋晚心理几乎崩溃，但她仍然咬着牙，不理会这些男生，握紧笔写着作业。
接下来的事情她彻底无法忍受。
班上还有另一位男生孙锐，也许是得了类似于白癜风一类的疾病，身上、甚至脸上的皮肤都有很严重的症状。
那位成绩优异的男生裴荣峻，叶把秋晚从座位上，扯着她的领子，拖拽着她。她想反抗，但是无济于事；然后裴荣峻把她甩在孙锐身边：
“哈哈哈哈，叶秋晚喜欢孙锐！”
“哈哈哈哈哈哈，叶秋晚喜欢孙锐！”
“瘟病鬼 x 小白脸，真的是绝配啊！”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叶秋晚最终崩溃，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大哭着推开众人，冲向办公室。
“老师！老师！裴荣峻欺负我！裴荣峻欺负我！”秋晚的眼泪和鼻涕已经模糊了她的视野。
“裴荣峻怎么会欺负人呢？同学之间玩闹玩闹嘛，放宽点心。”老师没有多问就回答道。
“不！不！不！”
叶秋晚嘶吼着。
老师有点不耐烦，“好啦，好啦，别小孩子气了，大度点行吗？回去上课。”
叶秋晚没有多说，回到教室。众男生围着秋晚，哈哈大笑。
这段时间叶秋晚在学校内头都不敢抬起。但是，她不想让爸爸知道她的悲伤，正如九年前爸爸离婚不想让叶秋晚知道他的悲伤一样。
每次回家都要在门口先摆好开心的情绪，再敲门。
但这样的“好景”也没有持续多长。一天晚上，秋晚睡觉的时候，身上又开始疼痛。时值生理期，一开始只是一块或者两块疙瘩在隐隐作痛，叶秋晚以为是正常的肌肉酸痛，尚能接受；后面，全身上上下下的疙瘩似乎约定好了一样，都疼了起来；似是钢针和铁锤轮流上场，剜着、刺着，或是撩拨着、敲打着秋晚的神经。
叶秋晚疼得不由得抓紧了床单，试图用深呼吸来平缓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但事与愿违，因为疼痛，她的呼吸如没有调准音的大提琴一般，粗重而又艰难地发出低沉的喑哑；她的心脏也有如这没调过音的大提琴琴弦，紧紧绷着，似乎绷得再紧一些就会断裂。秋晚满头冷汗，她试着想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但是失败了。她想呼唤爸爸，但是她已经没有力量去大声说话了。她的眼前仿佛一片血红，就在这“鬼压床”般恐惧的半小时后，疼痛才慢慢减轻。
为了不让爸爸担心，叶秋晚向爸爸隐瞒。直到有一天，爸爸发现女儿走路不对劲，问起她，她才告诉爸爸。
爸爸责怪着：“怎么现在才说呢！明天你请个假，去医院。”
第二日，叶冬就带着叶秋晚来到了当地的医院。当地医院对叶秋晚的病情，展开了会诊，讨论了半天。最后，当地医院无法给予叶冬父女准确的诊断意见，建议父女前往海市的上级医院诊治。
当时的车票并不好买，父女买了站票，一路颠簸，来到了海市。一出火车站，大城市复杂的交通网络和完全陌生的环境让父女几次迷路。紧赶慢赶地来到医院后，海市的医院需要预约，当天就能挂号近乎天方夜谭。父女挂了三天后的号；但是因为身上没有什么钱，便只能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馆。
在旅馆内，躺在床上，盯着发霉和发裂的的天花板，叶秋晚问爸爸：“爸，你说我的病可以看好吗？”
“可以的，大城市大夫医术好着呢。”叶冬安慰女儿。
但是事与愿违，海市医院的医生告诉叶冬父女：“先天性的脊髓栓系。如果三四岁做手术就好了。但是现在的话？”
“回去吧，没办法。疼的话，也只能开止痛片了”，医生无奈地说，“真应该早点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