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十一章
上篇第十一章
相信
原文首发于2023年5月
重新排版于2023年11月
而后的几年，因为大家都忙着中考和高考，叶秋晚得以过了几年没那么“受人关注”的日子。只不过，一系列的打击和生理上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选择封闭了自己。
有时候她对部分教师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也让她立下以后一定要当个好老师做给“坏老师”看的决定。
但是，她封闭的内心世界，让她基本和外界没有交流——而她也很清楚，当老师最重要的是沟通，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帮助。
深夜她常常站在宿舍窗前，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着那些深深刺痛着她内心的事情。同寝室的人很反感她大半夜还在窗前站着，于是她也常常半夜把自己锁在厕所，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抓住洗脸盘，默默哭泣。
叶秋晚看着那些躲来躲去的摊贩；那些普普通通的，为了抢时间为了不扣工资而冲红灯，人和货物被撞翻的快递员；那些在大马路上就被家长打骂的可怜孩子，会内心充满悲伤和激情——
她想，既然这一代已经定型，那么她想努力当上一个老师，阻止悲剧的传递；但是有时候也许更多的，她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这个世界、还是立刻爆炸毁灭了好。
在这种绝望与激情的飘忽不定中，叶秋晚升入了大学。她发现，无论是这场辩论赛，还是她和施晴雅、刘琤琪和魏修平的交流，比她在高中时期所有的社交还要多、并且，似乎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原来，这个世界，似乎还是没有这么可怕的？”
在辩论赛的前一日晚上，魏修平在楼顶问叶秋晚：“宇宙物质总量不变，但是文明对物质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你真的愿意相信会有外星人与人类建立友好的关系？”
叶秋晚想了会，点点头，说：“我愿意再相信一次。”
“就一次啊？”
“嗯…重点是‘再’。”
在辩论赛上，秋晚接着回答对方辩手的问题：“第三，我觉得我们队伍刘琤琪同学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或许有些人的理想就是了结恩怨，这两者是可以并行不悖的。理想是现实的升华与对过往的解脱。所以，了结恩怨，也就实现了理想。对吧？”
很快，这一场辩论赛结束了，叶秋晚的队伍拿到了晋级的资格。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一路斩获冠军。叶秋晚如愿以偿地被评为最佳辩手。
颁奖典礼的这日，秋的气息明显浓了不少。走在晚上的校园大道上，有些寒冷的秋风吹起秋晚的头发；天空飘下丝丝秋雨，叶秋晚就这么任凭雨滴落在身上。
“下雨的话…他还会每天去教学楼楼顶‘发发楞’吗？”叶秋晚心中默想。
她在校园大道通向第三教学楼和宿舍的岔口徘徊着。她抬头远眺着三教的楼顶，想找到一个人的身影，但是栏杆太高她无法看到。她跺着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慌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不可能，我…”
“唉，还是上去逛一圈吧，看看风景也还好。”
纠结着，叶秋晚来到了教学楼的楼顶。在楼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撑着伞的背影。
叶秋晚想开口，但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那个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你…你也来这里？”
“我？我不能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从上了中学有个习惯，每次晚上都喜欢来到教学楼楼顶，单纯发发楞，你也是吗？”
“我是想找个地方来大声读读书嘛…”
“哈哈哈哈哈，还是那句。”两人笑了起来。
“没带伞吗？快过来吧，晚…秋…叶秋晚，雨有些凉，你来躲躲吧。”
秋晚走到修平的伞下，说：“不是我说，你下雨也每天来这里呆着啊？”
修平回答：“是的呢…从高一开始嘛…？”
“嗯…高一？”
“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喜欢每晚这样呆着吗？”
“我猜，应该是你内心在想着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这个人，或者这个是，仿佛被困在你的心里一般。我，理解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之前，高中的时候，我也每天大半夜的在宿舍窗前站着……室友都嫌弃我了。”
叶秋晚摸了摸修平书包旁边夹的一只熊大的玩偶，说：“我猜这是你在乎的人给你的。还有一只熊二的玩偶在你在乎的人那儿吧？”
“你…你猜对了。熊二的玩偶还真在她那…我还没给你讲过我后面的故事…哦，我还没跟人讲过。”
“没有呢，不过很荣幸听到你的故事。”
“我的爸爸，虽然是个芝麻小官，但是他有时候特别敏锐，一路升到副科长。一四年底的时候，他把他的铁饭碗辞了——这在当时看来是一个非常荒唐的事。”
“是的、毕竟那是一个铁饭碗，是最稳定的。后来呢？”
魏修平继续说：“后来，我爸嗅到了移动互联网兴起的气息。他投资建立了一家移动互联网公司。公司开发了一款非常流行的应用程序，这让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我…但…”
叶秋晚示意魏修平可以慢些讲。
魏修平心里感到一丝滋润，他又说：
“后来，一五年的时候，也就是高一的时候。我的父亲，金钱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有了一个新欢，然后…你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是我爸负责抚养我，而且…我的…”
叶秋晚凑近魏修平，轻声说：“如果实在伤心的话，咱…”
“没事、没事。我的物质生活很好、但是我不开心，我真的一天都没开心过。我爸和她的新欢结婚了，我也有了个后妈——你知道后妈多大年纪吗？他只比我大七岁！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且她对我也不好。因为，很快我有了个弟弟，魏齐治。魏齐治得到了他们全部的宠爱。我在家里就是个隐形人，你理解吧？”
“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想找我妈，但是我父亲不让，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偷偷找我妈。因为我的零花钱多，也没人问我花哪了，我会给我妈钱，足够她一个月生活费。但这只会让我更难受。好像这只是我能做的仅有的事了。我无法改变父母离婚的事实…”
“所以你…每天晚上来这里呆着，是在想你的母亲…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会感受到你的思念，用你们的话说是不是‘量子纠缠’……”
“你竟然知道‘量子纠缠’！不过情感上的‘量子纠缠’，终究还是只存在科幻小说中…”
“我看了些书啦。跟你们这群工科生聊天那肯定要看些书。我最近读了读霍金的《时间简史》。”
“不是我说，第一次见女生看这本书呢。”
“你在说什么呢”叶秋晚打断这句话，“女生完全和男生一样的啊？女生怎么读不懂读这些书了？我是学到一些东西的！”
“比如呢？”
“比如，宇宙间万物仿佛都存在着联系。不是说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的母亲一定能感受到的，她会很欣慰的。”
“谢谢你，秋…叶秋晚。”
“没事没事，想叫我‘秋晚’就叫吧。我无所谓。”
“秋…那么秋晚，你说你喜欢大半夜站在宿舍窗前发呆。我猜，你也是有些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吧？”
“是的。这个故事，也是我跟别人第一次讲起。有点长。你慢着听。”
“好。”
叶秋晚向魏修平讲述了她的故事。魏修平望向叶秋晚，说：“你已经很棒了。不过，我还是好奇啊，经历了这么多，你仍然相信外星人就像人类一样，也有善良一类？”
秋晚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修平的问题：“那你觉得，会有人的理想就是了结恩怨吗？”
“这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他顿了顿，说：
“对了、秋晚。我…我现在也愿意为了…相信，一次。”
“那愿我们能够一直相信下去吧。”
两人互相面对着面笑着。雨丝与模糊的灯光衬着秋晚清冷而玲珑的面容和修平清澈而深邃的眼神。
楼下的社团活动室传来交响社团悠扬的长笛声和清脆的竖琴拨弦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中世纪魔法故事。在这个故事中，生活着一个女王，和一个圣女。
乐曲在极为缓慢和抒情的结尾中悄然结束，甚至于无法区分音乐和结束的边界。但音乐没有结束在同样一个调性上，仿佛这首曲子仍在继续讲着、讲着那些未曾发生过的故事……
一道黑影，晃过。
相信
原文首发于2023年5月
重新排版于2023年11月
而后的几年，因为大家都忙着中考和高考，叶秋晚得以过了几年没那么“受人关注”的日子。只不过，一系列的打击和生理上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选择封闭了自己。
有时候她对部分教师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也让她立下以后一定要当个好老师做给“坏老师”看的决定。
但是，她封闭的内心世界，让她基本和外界没有交流——而她也很清楚，当老师最重要的是沟通，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帮助。
深夜她常常站在宿舍窗前，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着那些深深刺痛着她内心的事情。同寝室的人很反感她大半夜还在窗前站着，于是她也常常半夜把自己锁在厕所，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抓住洗脸盘，默默哭泣。
叶秋晚看着那些躲来躲去的摊贩；那些普普通通的，为了抢时间为了不扣工资而冲红灯，人和货物被撞翻的快递员；那些在大马路上就被家长打骂的可怜孩子，会内心充满悲伤和激情——
她想，既然这一代已经定型，那么她想努力当上一个老师，阻止悲剧的传递；但是有时候也许更多的，她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这个世界、还是立刻爆炸毁灭了好。
在这种绝望与激情的飘忽不定中，叶秋晚升入了大学。她发现，无论是这场辩论赛，还是她和施晴雅、刘琤琪和魏修平的交流，比她在高中时期所有的社交还要多、并且，似乎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原来，这个世界，似乎还是没有这么可怕的？”
在辩论赛的前一日晚上，魏修平在楼顶问叶秋晚：“宇宙物质总量不变，但是文明对物质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多。你真的愿意相信会有外星人与人类建立友好的关系？”
叶秋晚想了会，点点头，说：“我愿意再相信一次。”
“就一次啊？”
“嗯…重点是‘再’。”
在辩论赛上，秋晚接着回答对方辩手的问题：“第三，我觉得我们队伍刘琤琪同学的一句话很有道理：或许有些人的理想就是了结恩怨，这两者是可以并行不悖的。理想是现实的升华与对过往的解脱。所以，了结恩怨，也就实现了理想。对吧？”
很快，这一场辩论赛结束了，叶秋晚的队伍拿到了晋级的资格。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一路斩获冠军。叶秋晚如愿以偿地被评为最佳辩手。
颁奖典礼的这日，秋的气息明显浓了不少。走在晚上的校园大道上，有些寒冷的秋风吹起秋晚的头发；天空飘下丝丝秋雨，叶秋晚就这么任凭雨滴落在身上。
“下雨的话…他还会每天去教学楼楼顶‘发发楞’吗？”叶秋晚心中默想。
她在校园大道通向第三教学楼和宿舍的岔口徘徊着。她抬头远眺着三教的楼顶，想找到一个人的身影，但是栏杆太高她无法看到。她跺着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慌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不可能，我…”
“唉，还是上去逛一圈吧，看看风景也还好。”
纠结着，叶秋晚来到了教学楼的楼顶。在楼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撑着伞的背影。
叶秋晚想开口，但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那个背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你…你也来这里？”
“我？我不能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从上了中学有个习惯，每次晚上都喜欢来到教学楼楼顶，单纯发发楞，你也是吗？”
“我是想找个地方来大声读读书嘛…”
“哈哈哈哈哈，还是那句。”两人笑了起来。
“没带伞吗？快过来吧，晚…秋…叶秋晚，雨有些凉，你来躲躲吧。”
秋晚走到修平的伞下，说：“不是我说，你下雨也每天来这里呆着啊？”
修平回答：“是的呢…从高一开始嘛…？”
“嗯…高一？”
“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喜欢每晚这样呆着吗？”
“我猜，应该是你内心在想着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这个人，或者这个是，仿佛被困在你的心里一般。我，理解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之前，高中的时候，我也每天大半夜的在宿舍窗前站着……室友都嫌弃我了。”
叶秋晚摸了摸修平书包旁边夹的一只熊大的玩偶，说：“我猜这是你在乎的人给你的。还有一只熊二的玩偶在你在乎的人那儿吧？”
“你…你猜对了。熊二的玩偶还真在她那…我还没给你讲过我后面的故事…哦，我还没跟人讲过。”
“没有呢，不过很荣幸听到你的故事。”
“我的爸爸，虽然是个芝麻小官，但是他有时候特别敏锐，一路升到副科长。一四年底的时候，他把他的铁饭碗辞了——这在当时看来是一个非常荒唐的事。”
“是的、毕竟那是一个铁饭碗，是最稳定的。后来呢？”
魏修平继续说：“后来，我爸嗅到了移动互联网兴起的气息。他投资建立了一家移动互联网公司。公司开发了一款非常流行的应用程序，这让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赚的钱也越来越多。我…但…”
叶秋晚示意魏修平可以慢些讲。
魏修平心里感到一丝滋润，他又说：
“后来，一五年的时候，也就是高一的时候。我的父亲，金钱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有了一个新欢，然后…你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是我爸负责抚养我，而且…我的…”
叶秋晚凑近魏修平，轻声说：“如果实在伤心的话，咱…”
“没事、没事。我的物质生活很好、但是我不开心，我真的一天都没开心过。我爸和她的新欢结婚了，我也有了个后妈——你知道后妈多大年纪吗？他只比我大七岁！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且她对我也不好。因为，很快我有了个弟弟，魏齐治。魏齐治得到了他们全部的宠爱。我在家里就是个隐形人，你理解吧？”
“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想找我妈，但是我父亲不让，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偷偷找我妈。因为我的零花钱多，也没人问我花哪了，我会给我妈钱，足够她一个月生活费。但这只会让我更难受。好像这只是我能做的仅有的事了。我无法改变父母离婚的事实…”
“所以你…每天晚上来这里呆着，是在想你的母亲…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会感受到你的思念，用你们的话说是不是‘量子纠缠’……”
“你竟然知道‘量子纠缠’！不过情感上的‘量子纠缠’，终究还是只存在科幻小说中…”
“我看了些书啦。跟你们这群工科生聊天那肯定要看些书。我最近读了读霍金的《时间简史》。”
“不是我说，第一次见女生看这本书呢。”
“你在说什么呢”叶秋晚打断这句话，“女生完全和男生一样的啊？女生怎么读不懂读这些书了？我是学到一些东西的！”
“比如呢？”
“比如，宇宙间万物仿佛都存在着联系。不是说嘛，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的母亲一定能感受到的，她会很欣慰的。”
“谢谢你，秋…叶秋晚。”
“没事没事，想叫我‘秋晚’就叫吧。我无所谓。”
“秋…那么秋晚，你说你喜欢大半夜站在宿舍窗前发呆。我猜，你也是有些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吧？”
“是的。这个故事，也是我跟别人第一次讲起。有点长。你慢着听。”
“好。”
叶秋晚向魏修平讲述了她的故事。魏修平望向叶秋晚，说：“你已经很棒了。不过，我还是好奇啊，经历了这么多，你仍然相信外星人就像人类一样，也有善良一类？”
秋晚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修平的问题：“那你觉得，会有人的理想就是了结恩怨吗？”
“这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他顿了顿，说：
“对了、秋晚。我…我现在也愿意为了…相信，一次。”
“那愿我们能够一直相信下去吧。”
两人互相面对着面笑着。雨丝与模糊的灯光衬着秋晚清冷而玲珑的面容和修平清澈而深邃的眼神。
楼下的社团活动室传来交响社团悠扬的长笛声和清脆的竖琴拨弦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中世纪魔法故事。在这个故事中，生活着一个女王，和一个圣女。
乐曲在极为缓慢和抒情的结尾中悄然结束，甚至于无法区分音乐和结束的边界。但音乐没有结束在同样一个调性上，仿佛这首曲子仍在继续讲着、讲着那些未曾发生过的故事……
一道黑影，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