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月份的时候虞城又下了一场大雪,那时梅花开的正好,白雪压枝,雪景宜人。

    白景舒推窗而往,映入眼帘的是纯粹静谧的白,当下满心欢喜,来不及披披风,提着裙摆快步出去。

    迎面撞上进来的碧云,脚下一顿,说:“碧云,外面雪景好美。”

    碧云已经忘了上次见她如此开心是什么时候了,心里禁不住五味杂陈,还是好心劝诫她,“夫人,当心寒气入体。”

    白景舒体内的寒气怕是早已经累积到顶峰,畏冷的紧。她从不在意这些,“无碍。”

    说着就进入了漫天大雪里,仰头看着雪静静的落,脸上带笑,眼睛里闪烁着光,一如雪花纯净无瑕。

    她看着被雪压弯的梅枝,心下一动,走过去垫脚去折,雪水融化在指甲,圆润的指腹通红可爱,她掰了好久才才掰下,低头去看,满意的浅然一笑。

    忽然,她肩上一重,身上穿来的温热激她不了察觉的抖动了下,茫然回头,落入谢渊的眸中,心头猛跳。

    谢渊:“如此单薄的在雪里站了多久?”

    白景舒看着他眼底自己的影子脑子有些昏沉,略微迟钝的问:“将军怎么来了?”

    谢渊的披风很大,能把她全包裹在里面,显得她更加娇小。碧云撑伞过来,谢渊顺手接过放在白景舒头顶,碧云怔了下,眼神在他俩中间飞快流转,低头浅笑着退下。

    “已过了晨读的时辰。”谢渊说道。

    白景舒猛然回神。前不久她去他书房无意间看到案上的一本书古书,陈旧的封皮一下就吸引了她的视线,谢渊见她感兴趣,便道:“喜欢,就送你。”

    白景舒连连摆手拒绝,然而谢渊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收受他人的东西,更是好爽大方的说:“这书房之中除去军中信件,其他尽可取走。”

    后来白景舒无奈之下便老实交代,其实她识字很少,她幼时一直没启蒙,直到懂时候很多年,白相夫人才不情不愿,为了相府的脸面,不知道在哪给她找了个昏庸无道的教书先生。

    还好她够聪明,对于那位先生的话一向不入耳,这才没走上歪路。平日里她读的都是些话本,和他看的那些典籍完全不同,她的那些素养完全不够支撑她去读懂那些深奥的古籍。

    这些虽不是她的错,但真当要开口说的时候,她还是会难以启齿。

    她怕谢渊的眼睛里会流露出鄙夷,吃惊,或是后悔。

    但,都没有。

    谢渊只是看着她,默言片刻,起身走到书架前,目光来回搜寻,然后抽出一本书站在她面前,问:“先读这本,若有不解便问我。”

    白景舒盯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接过,应下之后她就急匆匆离开。不为别的,就只是觉得丢人。

    从前,她从不会去关心丢脸这些虚无的东西,而刚才那一瞬,她切实的感受到何为自尊心,即使谢渊没让她难堪。

    回去后,她坐在桌子前,看着面前的书,手里绞着罗裙,迟疑许久才慢慢打开,上面标注了密密麻麻的字迹,笔锋青涩却端正,应是幼时谢渊所写,那时他的字就比她现在要好上太多,可以说完全没有可比性。

    白景舒一页页看着,缓缓拿起桌上的笔,照着他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写,然而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她看着纸上的字,颓然的放下笔。

    那时她清楚的明白了世人眼中的差距有多大,她自己都觉得高攀了谢渊。

    她确实配不上他。

    那之后没多久,谢渊就过来她院中,刚好看见她桌案上的字,白景舒放下心里一紧,跳的厉害,快速把那张纸拿在手里放在身后。

    谢渊看她向来平静的眼睛,此刻惊慌又戒备,左右闪躲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心疼极了。

    “过来。”谢渊对她说。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白景舒虽然抗拒,想逃离这让她窘迫的地方,脚下还是慢慢过去,刚过去,随即被谢渊拉住手臂,拿走了她手里的纸,放在一边。

    他站在她身后,白景舒看不到他,心里乱跳,这种感觉很不好。

    谢渊把笔放在她手里,然后握住她的,在纸上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写了“白景舒”三个大字。

    他说:“别怕,以后我教你习文练字。”

    白景舒眼眶一热,看着自己的名字,忍不住委屈了起来。

    “好。”她哽着声音说,嗓子里胀痛,像杯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谢渊教她写字时,问她想写什么,她想了下,说:“谢渊。”

    说完去看他,看到他意外的神情后又说:“我还不知道将军的名字是那两个字。”

    谢渊什么也没说,走到她身后,握着她的手,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渊,回水也。水出地而不流,命曰渊水。”谢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天她写了很多遍‘谢渊’,其中一张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这两个字,她走后,谢渊拿起来看了许久,悄悄收下。

    自那以后,白景舒常去他书房,她看书,他处理公文,日子温馨又平和。

    今天这么一闹错过了晨读的时辰,那也就罢了,偏还被他抓到玩雪,白景舒讪讪的看他,灵机一动,举起手里刚采的梅花,眼角带笑,“刚采的,送给你。”

    谢渊睨了眼雪□□红,心里无奈一笑,脸上装作一副严肃,“一不为例。”

    白景舒没搞清楚他说的一不为例是指逃学还是玩雪,总之结果是好的。脸上的笑容方大,举起手,瞪着圆溜的眼睛,真诚的发誓,“好。”

    谢渊看着她失笑。

    伞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白。

    后来谢渊走的时候带走了桌上的梅花,白景舒愣了下随后笑了,看着他高挺的身姿没入雪中,心里暖意翻涌。

    白景舒努力勤勉,学会曾被耽搁下的知识不过是时间问题。当然她也有犯懒的时候,尤其阳光很好的时候,她坐在窗边的小桌子旁,和谢渊隔着几步的距离,后背温热逐渐升温,意识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涣散,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自己也不知道,再醒来时,不是莫名的回到了床榻上,就是身上多了件墨色的披风。

    她不知道,下人眼中自律到固执的祁安王是如何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穿过大半个府邸送她会房,也不知道,在下人进去时他是怎样紧张的用眼神示意要小声,生怕绕了睡梦中的人。

    他所有的好,白景舒只能从碧云口中得知,而那些言语却描绘不出万分之一。

    那时的她,低估了他的情谊。

    白景舒的生辰是阳历二月十八,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没再过过生辰。那天,她自己都忘了,如往常般和谢渊用饭,而她面前放了碗面,大早上吃面她疑惑的盯着面,问他:“今日怎么吃面?”

    谢渊没回,又拿出来一个红木盒子,放在她面前,“送你的生辰礼。”

    白景舒忘了反应,迟迟没有说话,呆然的望着她生辰礼。

    “不喜欢?” 谢渊问。

    白景舒回神,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精美的珠钗,样式却素雅,是她喜欢的样式。她摇摇头,对上谢渊的眼睛说:“没有,很喜欢。”

    沉默一瞬,接着:“自从娘亲走后,静怡便不过生辰,一时反应不过来,将军勿怪。”

    谢渊打探着她,白景舒总觉得他的眼神与平时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随后,谢渊拿起珠钗给她戴上,说:“以后每年你的生辰都在王府过。”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饭。柔和的阳光温暖一室,微风轻柔,草长莺飞的季节,白景舒低着头,心里胀的想流泪。

    这些日子以来,谢渊从未显现出一点狠戾,以至于让白景舒忘了,他是一个提刀者——提刀者,须心硬,果断,方能立于万里硝烟之境。

    直到那日,皇后产子,普天同庆,承安帝更是龙眼大悦,赦免天下,皇宫内外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那天白景舒同谢渊进宫贺喜,衣着打扮少见的庄重盛大,有些说不出的沉静威严,当下就看呆了府里众人,谢渊更是看直了眼,白景舒饶是再怎么镇定也扛不住一轮又一轮怪异的眼神。

    紧张的理了理衣服,哨声问谢渊:“我这样是不是不妥?”

    谢渊回神,看着她小巧精致的五官,略施粉黛的脸颊,美的不可方物,尤其是那双机敏又灵动的眼睛,如灵蝶双翼般轻盈的睫毛,看的谢渊慌了神。

    此时,他才意识到面前之人早已不是当年稚嫩的小姑娘了。

    谢渊轻咳一声,嘴角染上笑意,连锋利的眉梢都染上无尽的温柔,他直直的盯着白景舒的眼睛,不给她躲闪的机会,说:“王妃甚美。”

    那是谢渊第一次称她为‘王妃’,瞬间,白景舒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下,再不敢去看他如墨般的眼睛。

    宴会上,去给皇上行礼时,谢渊不动声色的拉住她的手,白景舒怔了下,微微侧头去看他,又觉得在场的众人眼神都落在了他们身上,不觉的,脸上爬上红晕。

    落座之后,白景舒看到了相府她的家人,顿时心凉了一大半。强撑着对着不停向她挥手的白竔,低下头时,她才发现自己像被人锁住了喉咙一样难受。那时她清楚的知道,她很少看到他们,并不是真的就此逃离了让她恐惧的环境,这种感觉比她一直深处艰难的境地还另她喘不过气。

    忽然谢渊抓住她的手,白景舒猛然回头,眼里满是戒备和恐慌,谢渊皱眉,问:“这里太过吵闹,是不是不喜欢待在这?”

    白景舒看了他几眼,不做解释,然后垂下头默认了他的话。

    只是她没想到谢渊会直接拉着她离开。

    出去之后她才回神,一把拉住他,“这样离开陛下会怪罪。”

    谢渊:“无碍,我会同陛下解释。你先去我曾经住过的宫殿休息。”

    他并没多待,见白景舒躺下后,给她盖了被子就离开了。她走后,白景舒躺在床上,盯着禁闭的房门,屋内昏沉,地上清冷的月色散落一地,她心里一阵酸楚,头埋进被褥哭了。

    她骗了他。

    她不傻,谢渊是何等人物,能护边疆,能舌战群儒,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她骗,她不过是利用了他对她的信任。

    后来她怎么睡着的不知道,只知道再醒来时,外面的吵闹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挥散了她的梦。

    她迟疑的一瞬才坐起身。

    只是一瞬,她瞬间清醒,慌张跑下床,连鞋子都没穿。

    那声音是她永远逃不掉的梦魇。

    通过窗纸,她嫡母傲然的站在谢渊面前,面目狰狞,阴冷的笑让门后面的白景舒浑身战栗。

    “她既不能生育,便是犯了七出之罪,还请殿下择日将她送回相府。”

    白景舒乱了分寸,她看不清谢渊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很怕,怕他会舍了她。

    怕自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那个小院,怕永不见天日的荒凉岁月。

    她猛地推开门,跌跌撞撞的下了台阶,脚下的凉意似乎渗进心底。

    院里几人闻声回头,她站在谢渊面前,无助又清冷的看着他。

    或许她生来便是矛盾之人,明明害怕,表面却比谁都冰冷,一副任你处置,只要你开口,她就能头也不回的离开。

    狠心又绝情。

    谢渊看着她,顿时心里止不住恼火。

    她最终还是信不过他。

    “衣冠不整,成何体统。相府就是这么教你的?当真丢进了相府的脸!”嫡母在一旁呵斥她。

    白景舒嘴角滑出冷笑,一声不吭。

    白相始终不曾维护她一句。

    早就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抱有期望,终究都会以痛还到她身上。

    她看着谢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丧丧的低垂着脑袋。

    谢渊眼中怒火中烧,眉眼戾气尽显,面部紧绷,接着闷声一把抱起她。

    白景舒窝在他怀里,惊吓的抓住他的衣衫,呆滞的看他。

    谢渊目光如霜,压着怒火,冷声对他们说:“她既然去了王府的门,永远都只能是王府的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白相,夫人,请回。”

    这是白景舒第一次见他这样子,说不好威严,更多的是阴郁,兴许是他的话太过温暖,让她忽略了这点。

    嫡母暴怒,“不能生养,何等罪过,且看天下人口舌之上能不能饶过她!”

    白景舒有那么一瞬,想发了疯的冲到她面前,质问她,是不是只有她生不如死,她才会放过她。

    她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恨她入骨。

    当面错的是白相,她和母亲不过都是代白相承载恨意罢了。

    谢渊停下脚步,侧头看过去,眼神如刀,“是吗?那且看我会不会给你们开口的机会。”

    她那嫡母缓了好久,如梦惊醒,颓然的后退两步,看着前方,眼神毒辣,如嗜血魔鬼。

    室内,谢渊把她放在床上。两人沉默了许久,白景舒才缓缓开口。

    “我是真的不能生养对吗?”

    她最是了解她那嫡母,若不是有十分吧把握,定不会以此来要挟谢渊。

    谢渊眉心紧蹙,看了她好一阵,嗤笑出声。

    “你就只想说这些?”

    白景舒垂下眼皮,挤出一丝笑,“将军送我离开吧,静怡感谢这些时日将军的照拂,望日后,将军能事事皆顺,逢凶化吉。”

    她没敢看着谢渊的脸说,只知道等了很久,才等到他的答复——我说了,进了王府花的门,就只能是王府的人,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他说完就走了,白景舒坐在床榻上,看着如鬼影般的月影,空荡荡的屋子,恐怖更甚。泪潸然而下。

    那日之后,王府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夫人不再去找将军,两人相见的次数远不及白景舒刚进王府时。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消息传开,无孔不入,直到落进白景舒的耳朵。

    碧云巡视着她情绪变化,只是一无所获。她除了怔了下,一个字也没说。

    “夫人,站在外面都在传……更过分的是有人想趁此给殿下塞人,一波又一波,王府的门都被塌烂了。”

    碧云气不过,忍不住抱怨。

    白景舒眼神骤缩了下,缓缓放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窗外,风吹过,几片残叶坠落,落寞又伤感。

    “这样也挺好。”白景舒喃喃自语。

    “王妃还真大方。”碧云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景舒倏地回头,站起身,袖子下的手死死的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渊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当真愿我再娶她人?”

    白景舒看着他,心里慌的喘不过气,紧咬牙关,别过头去。

    如果他回头,她就能看到谢渊此刻的眼神有多失落,有多破碎。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景舒落了泪。

    碧云着急,痛惜的说:“夫人为何不说呢?殿下好容易来了,定是怕夫人伤心,夫人这般岂不是伤了殿下的心?”

    她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后来外面的消息穿成了什么样子她不知道,也不关心,这凡尘向来带她以痛击,早就习惯了。

    那日谢渊离去,她以为不日便会有新人入府,她似乎还听说陛下因为此时特意宣谢渊入宫,听闻也是为了再另择一人入府,到直到今日,这件事淡的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王府依旧。

    那天,白景舒坐在窗边出神,碧云进来,说是相府来人,请她过去,白景舒顿了下出门。

    这是自那日皇宫宴会之后,她第一次出小院,走的一步都比往日沉重。

    刚来到主院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在了原地,一声又一声的痛呼让她脑子发懵,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讨论了那件事。

    白景舒去找谢渊,两人许久没说话,四目相对之时都忍不住别扭。

    “将军,让他们停下吧。”

    “说错了话,就该惩罚,不然规矩何在?”

    白景舒皱眉,看着他的脸,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温柔和煦的人会和面前冷酷之人是一个人。她闭了下眼睛,“天下悠悠众口,何必呢?”

    “那就以儆效尤。”

    白景舒见他是铁了心执意如此,沉默了一阵,出了门。

    至于相府人过来干什么,她也没问,一肚子闷火回了自己的小院。

    当天晚上夜里,她听到有打斗声,心惊胆战,披上衣服怯怯的出了门,随着打斗声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重,让她忍不住作呕。

    随后,她看见月光下,满眼猩红,提刀而立的谢渊,横尸平铺在他脚边,衣摆处沾染着他人的血迹,利刃泛着冰冷的光,刀尖还在滴血……

    那一刻,她明白了世人为何怕他。

    他是守护神,同样,也是鬼神。

    谢渊警觉的向她看过去,而后一愣,白景舒站在原地,似乎被他转瞬即逝的无情的眼神钉住了,呆滞的看他。

    直到他来到她面前,白景舒才大口喘气,昏倒过去。

    当晚她浑身发烫,灌了汤药也没用,嘴里还说着胡话。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还是谢渊,忽然想起去年深冬那次大病,他也是这么守在她床前,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她当时觉得整个世界比阳春三月还要温暖,而此刻,她看着他,脑子只有那个血腥的画面,他的脸,让她畏惧。

    两人这么对望了一会儿,终是谁也也没有开口,两人像隔了一天鸿沟,跨不过,却能清楚的看到彼此微凉的神情。后来谢渊叫来碧云,他离开了。白景舒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她想,他们应是不会再见了。

    没多久谢渊又外派平乱,这一次他没来同她告别,白景舒站在檐下,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然后转身回了房。

    她曾在书中读过一句禅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现在她才切切实实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不动则不伤……

    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她原是不懂这世间男女间的情谊的,她也不相信话本里那些傻到为彼此付出生命的爱情,人活着,终究要守住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更相信这句话。

    不成想有一天自己也会食了情的恶果,可笑的是,她发现自己心丢了时,她已经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今年似乎越发了冷了,初冬的风萧瑟刺骨,谢渊已经走了几个月了,一点音信不曾传给她,廖廖的消息还是她从府里其他人口中听来,拼凑起来才隐约能知晓个大概。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人安好。

    白景舒发现自己越来越想控不住自己的心,总忍不住悄悄打探关于他的消息,她开始频繁出门,把自己抛到熙攘大街小巷,如漂泊的魂魄,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又一圈,尽可能听到关于别人空中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好的,不好的都有。

    以前谢渊对她极好时,她也从未这般去关注他,如今两人关系恶化成这般,她却像个失心疯的疯子。

    碧云曾问她,到底在介怀什么?

    白景舒认真想了想,其实她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介怀什么?

    杀人吗?

    成婚之前她不是不知道世人对他的评价,当时她反驳碧云的话还停在耳边。

    冰冷坚硬的心吗?

    他待她的好每每想起来内心依旧如火烤般温暖。她不相信那些好是假的。

    她在意他,却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缘起缘散,由命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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