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宁既迦说要去看喷泉演出。等吃完饭出门,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可能是因为疫情放开了,所有人都很兴奋,广场上的氛围把宁既迦的心情也带起来了,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没有了限制的,肆无忌惮地狂欢着。人太多了,他们的车堵在外面,等着排队停车,江渐看出了宁既迦有点焦急,转过来问她:“要不要你先过去,我待会来找你。”宁既迦抬手看了眼手机,点了下头表示赞同,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江渐从她解安全带开始就侧着头等了。这是一个仪式,每次告别前宁既迦都会跑过来亲他。盖完章,宁既迦下车了。江渐把车窗摇下来,和她挥手说拜拜。宁既迦往广场中央走去,站在那里等着。等了好几分钟江渐都没有到。她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快乐迪迦创飞世界:快了吗?

    J:快了

    J:可能还要2个小时

    宁既迦懒得理他在那里插科打诨胡说八道,回了个死亡微笑脸。

    快乐迪迦创飞世界:没事吧你

    J:哦

    J:大概15分钟

    表演还有3分钟开始,宁既迦干脆不再管他,放下手机,安心在那里站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就她一个人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在喧嚣的广场上,宁既迦突然有点想江渐了,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她真的挺依赖他的。她摇着头笑了,把这些矫情的念头甩出去。

    周围的灯光暗下来,表演要开始了。宁既迦也随着人潮向前看去。伴随着3,2,1的倒数声,在绚烂的灯光一下子炸开的那一瞬,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项链。真是奇怪,明明周围的人都在沸腾尖叫,但是在那一刻似乎那些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下去,她甚至好像能听到项链从一团到展开,再在空中跳了一下所发出的清脆的一声“噔”。宁既迦像是被人护着隔绝开了旁边的一切纷扰。她沉入了那阵熟悉的味道,像是有人在空中用力挤压青橘而溅射出来的汁水,在空中连成了一片,织成了薄雾,裹着她落入一个虚虚的怀抱里。她回过头,鼻尖堪堪划过他的胸膛。江渐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不假思索地伸出那只插兜的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向后倒去。

    宁既迦站稳了,抬头看他:“不是15分钟?”江渐笑着,手里理着那条项链,打开,前倾着身体给她带上,说:“嗯,骗你的。”宁既迦看着那条项链,坠子是两枚紧紧相扣的戒指,银色的,但在灯光下变换着色彩,瑰奇的,构造着如梦的幻影。宁既迦莞尔:“NGC 3314?”

    江渐笑着应声:“嗯。“他低头看着她,温煦的爱意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他忽然想到他去取项链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女生对着她男朋友撒娇:“如果重新认识,你会说什么?”是啊,说什么。江渐微微愣住了,直到店员叫他才回过神来,而此刻,他看着宁既迦逆着人流的方向,转过来看着他。江渐想,如果当时的他直到他会在以后对着这个女生念念不忘,情难自已,那他可能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尽他所能的抓住她的手。

    江渐第一次见到宁既迦是在2019年,天文社举办的小型天文展上。他以前其实不太关注学校里的社团活动,那一天也是被室友硬拽过去的。他随便抽了个号码,进去坐着,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压根没注意到台上在叫他。室友捅捅他:“江渐,你中奖啦!”江渐一脸懵地抬头,还有点不耐烦。意识到互动环节抽到了他,他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下手中被他揉成一团的纸片,深呼吸一口,跟随主持人的指引走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里空无一人,他百无聊赖的盯看着电视里的视频。意想不到的,他竟然看进去了。视频里放的就是各地天文摄影者拍摄的星系。江渐盯着其中的一个星系看了很久,久到他都没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这是NGC 3314,同学你对它感兴趣吗?”是个女生的声音,很好听,软软柔柔的,但意外的让人感受到一种力量感。

    她从后面走上来,站在他身边。江渐侧过头去看她,滞住了。她很漂亮,说话的时候一直挂着个浅浅的笑,脸上浮现着两个酒窝,她的眼睛好亮,倒映着屏幕里的一整个星河。她转过来和他对视:“很美,不是吗?”是啊,很美。连江渐自己都不知道,美的是星星,还是别的什么。只记得那天下午很热,烘的人醉醺醺的,以及他那偶尔不听使唤,跳的异常快的心跳声。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他真的还蛮傻的,把自己耳朵红了归结为天太热了,把自己管不住的目光解释成看星星。明明心动是一件多明显的事啊,却被他自己给掩饰过去。

    19岁的江渐什么都不懂,但却在大二鬼使神差的进了天文社,假装不经意地打听成了他藏起来的秘密。他知道了她叫宁既迦,已经毕业了,是天文社原来的副社长,最喜欢的天体是月球……他也看见了她留在墙上的话。朋友骂他脑子有病,怎么对着一张合照都能笑成那样。江渐挑挑眉,没有解释。她画的笑脸很像她,这可能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发现。NGC 3314不是宁既迦最喜欢的星星,却变成了他最喜欢的星系。很久以后,他看到了一句话:真正的暗恋,从来不是和她喜欢一样的东西,而是钟情于那个让你和她产生交集的交点。他想他也许早就陷入一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暗恋里了。

    再后来,时间如不息的流水一般哗哗往前走了三年。江渐再也没见过她了,只不过是听到老社员提起她的近况时会留心听几句,路上看到和她长得像的女孩子会下意识紧张起来。直到22年3月份去看房子,看了好两天都没套中意的。江渐和中介从楼上坐着电梯下来,本来就兴致乏乏,中介还一个劲推销个不停,说刚刚看的那套房子有多少好。他心里的烦躁“滋滋”地往外冒,但碍于教养还是没说什么。

    电梯停在了8楼,走进来了个女生,正在打电话。中介马上就不说话了。江渐本来低头玩手机根本没在意,但是中介一闭嘴,电梯里立刻就静了下来,那个女生的声音也就清晰的响在整个空间里:“奶狗就算了吧,我可不想一周七天被老板扣着加班,他在家里哭着喊终究是错付了。这我可应付不来。”可能是因为她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好笑,勾起了江渐的兴趣,他从手机里脱离开来,抬起头看她。可等到看到她的那一瞬,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顿住了。宁既迦一个随便抬手挽头发的动作在他脑子里放了十遍不止。他的心里吵得像电梯里嗡嗡作响的风扇,直到见着她从大堂里走到外面,江渐的思绪仍然保持着一种出走的状态,心脏不上不下的浮在空中。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个很大胆的想法,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应该要拽住什么。江渐扭头问中介:“8楼是不是有一套出售的。”中介呆了一下:“有是有,但是房主说租客动作比较慢,现在都还没收拾干净……”“没事,让他尽快吧,我5月应该会住过来。”江渐第一次开口打断了他。中介连连应声,走到一旁打电话联络。江渐站在草丛旁等他,一边路过了两个闲聊的老太太:“今年春天是个暖春咧,估计夏天也会挺热的。”

    江渐想到这里,笑了。他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怔神了一小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五月份,夏天也该来了吧。

    “嘭”!随着一声巨响,演出到达高潮。宁既迦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始终十指相扣的手,抬眼和江渐对视。宁既迦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灯火,喷泉,人群和夏天,一整个独属于他们两的夏天。她笑意盈盈地踮起脚去亲他。江渐知道她想要干嘛,微微弯下腰配合她,然后低下头扣住了她,拿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上,自己伸手搂住她的腰。人群在沸沸扬扬,尖叫喧哗,他们在热吻。亲到后面宁既迦脸都红透了。江渐离开了她的唇,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她的。

    “新年快乐,江渐。”

    江渐扬起嘴角,他直起身,抱着她。宁既迦靠在他的胸膛上,江渐的心跳好快啊,她想去数,但却怎么也数不清。江渐的声音传过来,震得她心脏发烫。

    “宁既迦,我爱你。”

    她愣住了,然后回抱住了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宁既迦才发现江渐刚刚抱她抱得好紧,像是在紧张。这不是江渐第一次对她说爱,可却是他第一次手在发抖,有什么东西在扎得更深,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宁既迦在笑,乱纷纷的呼吸拨的他心口好痒。江渐脸有点热,视线在空中飘忽不定。在沸反盈天的广场上,他听到了宁既迦的回答,清晰而明确。

    “我也爱你。”

    爱从不是难以启齿的谎言。爱是无数个夏天的事件,是轰鸣的潮水和寂静的雷夜,是一个越过人声鼎沸和高山大海的人,陪着她,跳舞又种树,做梦又写书。爱不会是一个人诵读的篇章,而是两个人装在盒子里的故事。

    在橘夏的开端,所有的不期而遇撞击一场热恋里,它说,

    爱是江渐的,

    也是宁既迦的。

    ——

    全文完

章节目录

告示橘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clsv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clsv并收藏告示橘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