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久卿和萧庭怎么认识的呢?

    还得从三个月前的那场灯会说起,那是2018年11月10日下午6点18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路久卿居住的望月镇历史悠久,几乎没有现代文明的侵扰,三十年前还是保留着过去的老生活方式,走出去的大学生带回来互联网和WLAN。

    这个镇子才开始和现代世界联系起来。

    这个镇子住着好多手艺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可这个小镇没什么知名度,大都市的人更是闻所未闻。

    路久卿的路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做灯的。

    家里的女婿都是入赘,手艺传女不传男,生下来的孩子也要随母亲姓,上一辈的老人亲自起名。

    路久卿刚刚满十九岁,已经快要到了开始接管家族的年纪。

    路久卿母亲体弱多病,在路久卿十八岁那年自杀了,没人知道原因,大概知道原因的路久卿父亲也因为思念成疾随着她母亲去了。

    路久卿在他们的排位前跪了一天一夜,也静静地哭了一天一夜。

    自此,和外婆,和着偌大的摘黎院相依为命。

    那天路久卿要试着主持灯会进行,她穿上外婆给她制作的浅紫色袄裙,裙摆上有着紫色杜鹃花的暗纹,领口也特别精细的缀上紫玛瑙和珍珠。

    她畏冷,加了一件白兔毛的披风,内里也缝着柔软的白兔毛。

    低低的盘了一个发髻,钗上一支红珊瑚珍珠步摇就出门了。

    望月镇这里冷是出了名的冷,不过11月份就开始下大雪,本来灯会是要取消的,但是这几天下的都是小雪才决定要开。

    大院里的师傅们也都在青石古板的街上忙活着,搬梯子的搬梯子,拉线的拉线,挂灯的挂灯。

    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路久卿这个美其名曰来主持灯会的,无非就是走走过场,一会儿欢迎一下来宾就没事了。

    “姩姩,让你帮忙拿过来的风筝线带来么?”院子里的十三师姐扒着梯子叫路久卿。

    路久卿在随身携带的木篮里翻找一番,然后掏出一卷线递给她,“给你。”

    “逛的时候注意路。”

    十三师姐本名岳水妤,在路久卿出生前一年进的大院,当时不过才6岁,外婆给她赐名路云薏。

    “好。”

    路久卿走的时候就更注意脚下了,时不时的几个师姐给她打招呼,她就礼貌的应一声。

    实际上她也分不清楚那个师姐是哪个师姐。

    都穿着一样的鹅黄色袄裙,头发盘成像她一样的低髻,插上统一的珍珠珠钗。

    千篇一律的打扮。

    路边不知道谁掉下来白玉珠串,看着就是高级货,她心疼的捡起来用手帕将上面的雪水认真擦拭干净。

    她以为是那个师姐的物件,到处问了问也没人认领,她只好先戴在纤细的手腕上。

    温润的玉泽衬的她的手腕也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一直逛到后面,还没有什么人在布置,她忙里偷闲的坐在路边的石板上,静静地感受小雪花的飘落。

    很奇怪,她看上去就像江南的娇软美人,可是偏偏就生在这天寒地冻的北方。

    看着她清灵溪水般的眼眸,就好像到了真江南一般。

    轻轻掀起一阵风来,她一个不留神手里轻攥着的丝绢飘了出去,她刚想去捡,就看见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把它捡起来了。

    这阵风带过来一阵沉香木的味道。

    她眼睫微颤,不知道怎么的心跳就像漏了一拍一样,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他实在是长得好看,像一块温润的白玉,可是有那么的有侵略性,就像是台风到来之前的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汹涌。

    “你的吗?”

    萧庭晃了晃手里顺滑的丝绢。

    路久卿点点头,却迟迟没有动作,萧庭淡然一笑缓缓走向她。

    短短几步却让路久卿呼吸都乱了。

    萧庭大概有一米□□了,路久卿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一点,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他,然后接过丝绢,轻声道谢。

    “这个手串。”

    萧庭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珠串,“是你捡到的吗?”

    “是,这是你的?”

    路久卿努力让自己镇定一点,却也不敢和他对视。

    这大冷天的,他的目光就像是原野上燃烧的烈火,烫到她的心尖了。

    “对,刚刚掉了,我还以为丢在路上了。”

    灯展是从路宅门口一直铺设到镇口,也难怪他从这里出现,路久卿从手腕上取下珠串递给他。

    “这么珍贵的物件,好好保存。”

    “谢谢你了。”

    萧庭的笑充满善意。

    看他提着行李,估计是来这里旅游的吧,路久卿想着回去看看挂的怎么样了,刚刚想道别就被萧庭拉住手腕,她惊的甩开。

    他的手心也是很温暖的,残留在手腕上的温度好像也把路久卿的脸颊烫红了。

    “我来镇子里找人,你知道李菖蒲李家在哪里吗?可以带我去吗?”

    李菖蒲老叔是路久卿的邻居,她有些防备的看了看萧庭,看他不想个坏人,还是心软点点头答应了。

    萧庭跟在她身后,悠闲地欣赏这小镇的美景,不像都市那般繁华,也不同于其他景点的热闹。

    这里很安静,到处都是历史的痕迹,像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充满着人情味和安心的感觉。

    虽然满地白雪,北风萧瑟。

    但有荷池,青石板街,白墙黑瓦。

    明明不是江南却像来了江南一般。

    眼前的这个妙龄美人也是这样,生了一副江南样,却在这漫天风雪的北方。

    “姑娘,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萧庭放松下来跟她闲聊。

    路久卿想起外婆的训诫,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素不相识,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路久卿垂下头,额前有两缕发丝滑落,小雪花落在上面,衬着她冰肌玉骨的美貌,清冷感浑然天成。

    “好吧,那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萧庭,今年二十,来自海城,来这里找人的,刚才和你说过了。”他拨了拨头发上的细碎雪粒,有的落在他的眉毛上,钻心的凉意。

    路久卿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看他的穿着和谈吐,应该也是富贵人家。

    可她的眼界太低,萧庭身上的从内向外的自信豁达,是她怎么也无法养成的。

    他都说了这么多了,路久卿还是不好不开口。

    “我叫路久卿,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她的声音也像她这个人一样,自带清冷感,却又有吴侬软语的绵意,娓娓道来,比仙乐甚至还要动听啊。

    “久卿久卿,哪两个字呢?”

    萧庭微微俯身问她,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靠近,路久卿往后缩了缩脖子,萧庭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和她又拉开一些距离,喉结微微滚动,最后蹦出两个字,“抱歉。”

    路久卿摇摇头,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天长地久的久,卿卿我我的卿。”

    “好名字啊,我的庭,是寂寞空庭春欲晚的庭。”

    萧庭,路久卿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名字,眼底闪过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这么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李菖蒲老叔家门口,她示意已经到了。

    萧庭看了一眼门牌点点头,转头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了,路久卿,回见啊。”

    他那么的潇洒大方,对待人也很有分寸感,显得自己如此的拘谨束缚,路久卿怕外婆知道了,只是微微颔首,就转身离开了。

    萧庭看着她转身时,缠绕在发髻上的淡青色丝带随风飘荡着,生出一些如意莫摧残的美感,那般风骨也是在这古朴典雅的小镇才能生养出的了。

    “真美啊。”

    萧庭轻轻呢喃。

    小镇的新年,迎来一位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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